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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步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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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德挨过来,语气暧昧,“那现在——”

我连连摆手拒绝,“大白天的,这才几点。”

“什么时候我们爱爱也要看时间了。”他悻悻坐回去。

“是不必看时间,但难得今天交谈这么顺畅愉快,人家想和你多聊一会儿嘛。”我赶忙哄他。

“好,想聊什么。”他没有不快也没有不耐烦。

我趁热打铁,“世德,你还记得我们的星座合盘上说,我们的联合可以缔造巨大收获吗?”

我们的太阳与金星三分相的相位意味着,我们有相同的目标和理想,我们的联合会带来经济上的利益,我们渴望与对方分享从精神到物质上的一切,而这种相互给予的关系也让我们的情感十分满足。天王星与冥王星合相这个相位意味着,我们会被卷入到与变革有关的事物当中去,我们的组合有能力去应付任何与生存有关的事物,会为彼此增加生命力,令对方恢复健康。海王星与木星合相意味着,我们的组合可以在宗教、教育、出版等大型事业中获得巨大收获。海王星与天王星合相的相位意味着,我们彼此心灵相通,可以激发彼此的梦想,对神秘学着迷不已……

我以为世德会说记得,或者哪怕只是“嗯”一声不置可否,甚至他说不记得,我也预备好了向他再重述一遍。

谁知他却表示质疑,说道,“星座这种东西——”

我打断他,“既然人类还原到根本不过是星尘,身为宇宙微尘,与星体共同遵守宇宙法则,这并不荒谬。”

我在心里重重叹气。热恋时我们星座合盘的那些文字也曾激起了他极大热情与兴奋,慨叹我们在一起竟如此相得益彰,加深了彼此天作之合的自我印证,而如今,他想说星座是无稽之谈。

果然,他笑笑,“天体运行有其规律,但讲星座的这些文字恐怕都是人瞎编的。”

“也许是历代以来人们的经验总结和研究结论?中国也自古就有观星家,颇预测、应验了一些事件……”

那么,他更加不会认同周易了吧。为什么,如今我们竟已渐行渐远至如此地步?

他依旧不置可否,并显示出失去耐性的迹象,眉峰聚拢起来。“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有想说的就直接说,不然我要冥想下。”

“你冥想吧。”我说,突然就失去了表达的热情和交谈的兴趣。

“你想说什么,可以说。”

“没有了。”

他看着我,我迎视他的目光,等待他放缓了语气态度来哄我,央我说出来。如果他再问一次,那么我就会说了。我要确定他是真的有兴趣,而不是出自无奈和勉强。

但是他说,“好。”然后闭上眼睛做出冥想的姿态。

他阖上的眼帘即是一道栅栏,把我阻隔在外。

他根本不关心,也不好奇。我说我们的联合可以缔造巨大收获,他竟毫无兴趣,问都不问。他是对我们联合没有兴趣,还是对巨大收获没有兴趣?

那天和大平参观完魏唐佛教造像展,联想到我与世德的星座合盘,我萌生了一个想法:也许我和世德的确可以联手共同创造些什么,就像我和大平、梦露、阿巫一起联手做【她+】一样。甚至和世德可以一起创造什么我都有了想法——既然他对宗教类事物有热情,而星盘说我们的组合可以在宗教、教育、出版等大型事业中获得巨大收获,我想要把我的摄影技能和他的灵性探索结合起来,他还会写诗……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个灵性主题的集子和画册,图文相映成辉,也许可以出版……

但是现在,我连提起的热情都没有了。

原本我们可以联手对抗世界的……无论我多么想属于我和世德组成的整体,和他共同弹奏出强壮的音符,涉足从未涉足的地方,叩击现实与非现实的心脏,但看来都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一场梦罢了。

我起身去冲咖啡,端着杯子回来时看到世德在看手机。

“不冥想了?”我淡淡说。

他没说话,把手机息屏放在一旁。

我啜一口咖啡,“什么重要的人与事?”

“不重要。”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机打开,送到我面前,“给你看。”

我迟疑一下,想要拒绝,但是映入眼帘的是微信对话框,上面是某个并不陌生的头像。那个女人。

顾不得其它,我接过手机,老实不客气地看起来。

最早是昨晚的消息。从昨晚开始到今天上午,包括现在——片刻前,那个女人自说自话般道晚安、早安,说做了噩梦,又说自己昨天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哪里哪里不舒服,每句话后面带个表情,不是太阳就是玫瑰,而世德一无回应,于是通屏都是那女人单方面的自言自语。

我明白过来,世德是想向我表明,他和那个女人的联系并非如我所想,他也绝无耐性,甚至,他压根都懒得回复。

匆匆几眼看完,我把手机还给世德,“这样,你还留她在你世界里?”

我觉得恶心,连拉肚子这么下三路的事都要说给别人,不知羞耻。

世德叹息,很是无奈,“说起来她挺不幸的,身体十分不好,有这样那样许多疾病,也没人关心在意她。所以时常会问我一些健康方面的东西,我也不好拒绝……”

我便不再说什么。

他肯给我看手机,已是最好证明和说明。证明他和那女人没什么,让我不必在意和猜疑,也说明他仍是在乎我。所以我就该聪明点,见好就收,切忌不依不饶穷追猛打。从世德的角度,他已经做出最大让步,如果我还不领情,那么他即刻又会“幻灭”,觉得自己已经都这样做了而我还变本加厉,他便会加倍的不平衡和感到错付。

于是我把诸如“为什么你不回应”、“不回应是不是因为我在,如果我不在是不是你就会有问必答、及时回应”、“那个女人为什么可以没有回应也仍然不断自说自话”等等诸多问题憋在肚子里,期待它们自行烂掉。

于是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表现得特别好,特别通情达理,特别知情识趣,特别懂得眉高眼低,特别曲意承欢,刻意讨世德欢心。以让他感到他没有做错,不后悔给我看手机,以及感到他这么做是非常正确非常值得的——换来我如此乖巧。

于是世德果然很开心,很满意。

于是傍晚时分他让我不要走,留我多一夜。

已经夜里一点多世德仍然谈兴甚浓,却仍是关于开悟那些翻过来覆过去的话。我有些困,还感到累,此外也没有交谈的欲望,并已预知若他再继续喋喋不休下去势必会引发我的反感与不快,毕竟白天的各种察言观色和乖巧可爱十分耗元气,我的耐性额度已告罄。

翻身背对他,我打着呵欠说,“我们应该少些言语交谈,只身体交流就好,这样不好吗?”

他误会了我的意思,身体贴过来,我赶忙强调我指的身体交流不是现在。

“没性趣?”他耳语。

可是下午和傍晚我们才亲热过,而且断断续续长达三四小时,现在他竟然又想?

“我累了,而且对你说的这些没兴趣。”我索性直言。

“你对什么有兴趣。”

我想一想,说,“我对你的未来有兴趣。”

他兴味索然地挪开,“我对你的兴趣没兴趣。”

“我不需要你对我的兴趣有兴趣。”我突然来了兴致,翻身面对他,“世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最终会放弃修行回来过一种俗不可耐的生活?”

“没可能。”他想也不想说。

“为什么我却不知哪里来的感应,觉得很有可能?”

他对此嗤之以鼻,“那一定是你感应错了。”

但我一点不觉得。我预感他终究会对开悟失望,即便开悟了也会觉得原来不过如此而已,最终仍会回到现实生活。

次日醒来相安无事,照例我看书他冥想。中间我收到梦露发来的消息,提议我们四人尽快聚一聚,赶在去见投资人之前,先内部沟通好一些细节。我询问了工作室排单情况,确定小伍一个完全胜任,又和梦露他们约好今晚碰面,便放下心来继续待在世德这儿。十点钟世德提议出门散步,我便和他去往湖边。

过马路时我们正交谈,世德的话语明显一顿,顺他目光,我看到迎面走来一个衣着清凉的姑娘,很小的背心,极短的热裤。我不过开玩笑,说男人看见穿的少的女人多看两眼也正常,但过马路还是要专心看路。他却不悦起来,愤愤说:

“我觉得你超不出自己的意识了,永远不会、也没可能改变。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留意什么女人,就算她们从我面前经过我也不会注意,何况我还和你手牵着手在走。你为什么思想如此狭隘,并如此认为我。”

我也立时变了脸色,嘲讽戏谑道,“说的好像你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够有所改变,想和我重修旧好、共渡余生一般。”

“我是对你寄予厚望,希望能够有所改变,但别的,我不知道。”

“什么别的?”

“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和你说话真是吃力,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上纲上线到思想、意识层面。我狭隘?走在路上看两眼女人怎么就狭隘了?”

“说这些没有意义,我不想再说。”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什么话有意义,绿茶婊问你早安晚安吃了吗就有意义?”

世德不再说话,湖边也不必去了,我们一路冷着脸回去。到家后他径自躺下午睡,我看书,却想着是不是索性现在就走,一时迟疑不决,怕看在他眼里又是我动辄离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显然没有睡着。

我扯扯嘴角,试图挤一点笑意,却以失败告终,于是平静说道,“世德,我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把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我总是考虑你,你却并不、很少考虑我。”

就像此刻,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晾着我,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顾念他的心情感受,但他何曾想过我的?

他原本平躺,闻言噌地背过身去,然后声音瓮瓮传来,“至少过去我对你问心无愧。曾经我为你做了什么你永远也想不到,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样,对别人连对你的十分之一好都没有,你却对我这样多误解。”

他似乎情绪波动得厉害,有些微哽咽。我一惊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想去触碰他,却停在半空一阵又收回来。

我不无苦涩,淡淡说,“往事何必再提?如果没有你当初的好,我何以现在如此。”

他总说曾经为我做了什么我永远也想不到,然而我问起又从来不肯说,然后又每次这样提起。这样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我。”世德的气息平稳下来。

“你要的不是了解,是顺从。”我静静指出。

“既然——”他似乎在下决心,但声音里有着犹疑,“我知道自己迟早要放下一切,那么也许就不该和你像现在这样。”

“你当然知道,你一直知道,你也一直在反复。”我说,冷冷地。

但是泪水却无声无息地淌出来,浸湿了我的面颊,鼻子也不争气地堵塞起来,出卖了我一直刻意的冷酷。

听到我的声息,世德的话却更冷酷,“没有人能令你受伤,除了你自己。”

愤怒席卷了我。“对,是我给了你权力,明知你……却还是要一再迁就,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咎由自取。你说的对。”

被我咽下的那句是不值得。他不值得吗,我不知道。值得吗,我也不知道。

世德叹口气,转身坐起来哄我。

后来我们好了以后,世德拿出一本书,说要念一段给我听。书名是《爱的瑜伽》,是一位印度瑜伽哲学研究者斯瓦米·帕拉瓦南达,对《拿拉达虔信经》的翻译及注释,探讨生命走向圆满的虔信之路,揭示爱的本质是平静和至上喜乐。

世德让我靠坐在他怀里,他单手执着书本,缓缓念道:“国王来到圣人面前,对他说:’您是一个如此伟大的人,拥有如此伟大的弃绝之心。’圣人回答说:’哦。不是这样,在弃绝方面,你更伟大。你瞧,我为了无限和永恒放弃了有限、渺小和短暂的事物,而您为了并非永恒的生活而放弃了永恒。所以,你的弃绝比我更伟大。’”

原来是一个讲弃绝的小故事。

“弃绝是什么意思呢?”我说。

世德总说弃绝,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什么都不要、放弃一切的意思。

他扬扬手中的书,“按照这本书上的说法,弃绝意味着将无论世俗还是神圣的一切行为都奉献给神。”

我觉得别扭,怀疑是翻译的问题。“既然是将一切都奉献给神,为什么要用弃绝这个词,不能有更正面、直接的表达吗?现在这种说法,就好像在说——‘空’是’有’的反面,所谓的空并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譬如正是一件容器的空成就了这只容器,容器才之所以为容器,碗才成为碗……”

世德笑起来,“弃绝一词听上去令人不快,但事实上,它只意味着为了伟大的而放弃渺小的。为了冰淇淋而放弃甜牛奶,为了房子而放弃砖头,意味着你在交换中将获得更好的东西。”

我眨眨眼,“交换。所以,仍然是在与神做生意咯?”

“只是一种说法。”

“记住我的话:如果神令你失望,那你还是回来献身给我吧。”

他笑笑,然后说,“好。”

但我知道他其实认为根本无此可能。

离开世德回工作室的路上,我一面想着在一起这两三天的种种,一面想着青蛙王子的故事。究竟因为青蛙的本质是王子,所以公主的一吻才有用,王子才能被以爱唤醒;还是,的确只是一只青蛙,只是因为被给予了接纳和爱,然后转化发生了?

这个问题将导向两种不同的行为方式与结果:前者把人的本质分为王子与青蛙,于是会去寻找王子;后者则坚信所有的青蛙都有变成王子的潜质,于是努力和青蛙在一起。

而我想了一路,也还没有想好应该相信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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