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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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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廊百转,纱窗面面。

凤尾竹斜映在窗格间,挡住了些许雪景。

今日早起要去崇文馆上学,萧棠醒来时,床边依旧不见姑祖母。

她坐起身子,小肉手揉了揉眼睛,心中暗叹古代大人可真自律,一点也不赖床。

见她起床,宫人们陆续将早早准备好的洗漱用具端进来,一番洗漱换装后,刚才还睡眼惺忪的萧棠转眼就又精神抖擞起来。

走出寝室,萧棠看了一圈儿,却见太后坐在灯笼锦窗户下修剪梅花枝。

瞧见萧棠出来,太后嘴角盈着笑意:“五儿,昨晚睡得好吗?”

萧棠上前给太后娘娘请安:“姑祖母安,有姑祖母在身边,棠儿睡得很香。”

太后目光含笑,亲亲热热地将小人儿拢进怀中:“霖香,让人准备早膳。”

萧棠乖乖窝在太后怀里,撑着脑袋看太后剪花枝。

太后下剪干脆利落,多余的枝叶剪起来毫不手软。

萧棠仰头看向太后。

太后如今虽已四十有余,但容貌却依旧与美妇人一般,不见一丝皱纹。

笑起来时慈爱温婉,不笑时眉眼间又透露出几分摄人的凌厉。

宫人们陆续上了早膳,萧棠收回神思,太后的花枝也已然修剪好了。

萧棠陪着太后用过早膳,便要准备去崇文馆。

昨晚夏阳又下了场飞雪,太后担心萧棠人小打滑,就命宫人准备了轿辇,在上面铺了厚厚的毛毡褥子,又给萧棠手里塞了暖炉,确保不会冻着她,这才让宫人送萧棠上学。

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千步廊,刚走至安礼门,萧棠迎面与一个直行小轿辇相遇。

萧棠抬眼看向轿辇上的人,只见是一位容貌精致漂亮,眉眼间又带着几分骄矜之色的小女娘。

那女娘头梳望仙髻,发髻上戴着飞鸟博鬓簪,错落簪缀着金镶玉花钿,髻下斜插着一对点翠珊瑚步摇,身穿藕荷狐毛襦衫,下身着折枝花纹同色长裙,肩上披着银狐大氅,朱红帔子绕在肘间,架着胳膊坐在椅上,看起来盛气凌人。

一旁的的凤仪女官梅月在辇旁小声提醒:“五娘,这是贵妃娘娘之女,文雅公主。”

萧棠颔首,心下却觉得倒霉。

没想到上学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位千金贵主儿。

梁文雅的大名在京都夏阳贵胄之家的后院里可谓是如雷贯耳。

宗贵妃之独女,自幼娇惯,向来嚣张跋扈。

自大昭皇后也就是萧棠的亲姑姑去世后,圣人便未曾立后。

贵妃在宫中品级最高,如今掌管后宫大权,虽无皇后实名,却是整个宫中最为尊贵的女人。

贵妃无子,因此对这个女儿极尽溺爱。

萧棠在府中曾听阿娘提起过,在长姐入宫之前,文雅公主曾有一段时间被送到太后膝下教养。

不过这位千金公主太过跋扈,住了几天便把太后宫中整得乌烟瘴气,竟动手动到了太后贴身女官霖香身上。

太后当即打了她十个手板,将人送回贵妃宫中,此后再不收后宫皇子皇女在膝下教养。

萧棠低低叹了口气。

宫人缓缓停步,将轿辇放置一旁,萧棠搭着梅月的手下了椅座。

她抬手向轿辇上的人行礼:“文雅公主安。”

梁文雅懒懒地斜靠在轿上,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抚着头上的点翠珊瑚步摇,挑着眼角打量萧棠。

“你就是萧家的五娘?”

话落时发出一句轻哼,分外不善。

看来自己入宫的事早就传到这位公主的耳朵里了。

梁文雅之前被太后赶出来颜面尽失,现在八成已经把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

萧棠心中如此想着,但是面上依旧泰然,不卑不亢地回道:“是。”

梁文雅掀唇发出一声冷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皇祖母向来喜欢收养这些个假惺惺的玩意儿,可巧,萧蓉那个软柿子走了,我正嫌无聊得紧呢。”

萧棠闻言目光微凝,抬头盯向梁文雅。

她态度恭谨并非是害怕这个梁文雅,以萧家当今权势即便是她在宫中横着走也无人敢出声阻拦。

她不过是觉得自己在宫中时间不会太长,没有必要自寻麻烦跟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过不去。

但是,她恭谨有礼也是有度的。

若是有人动她的底线,侮辱她亲近之人,那她自是不怕什么麻烦。

梁文雅被萧棠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回过神时,瞬间恼火起来。

她伸着细长的手指指着萧棠,喝道:“你那是什么眼神!萧蓉我都敢打,你……”

“文雅公主!”

萧棠眉眼凝着冷意,寒声制止她:“今日公主有三错。”

“大胆!”

梁文雅涨红了脸,恨不得将指尖戳到萧棠头上,怒声道:“你区区一个萧家小娘子,竟然敢说本公主错了?本公主何错之有?!”

萧棠面不改色,根本不接她的话,声音铿锵有力:“公主既然不知自己何处错了,那我便斗胆为公主解惑!”

“你给我住口!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此挑衅我!”

萧棠置若罔闻,声音字字清晰:“公主一错,错在违背女德,视至圣先师之言于无物。”

“太子乃公主长兄,太子妃又乃公主兄嫂。至圣孔夫子有道孝悌乃仁德之本,大昭更以孝悌教化民众,皇室更当为天下表率,公主此番言辞,若被圣人太后乃至前朝大臣所闻,公主可担待起蔑视兄嫂、蔑视先师之罪名?

梁文雅被萧棠的话吓得面露惊慌,随即否认:“我,我没有!你……你胆敢在这里血口喷人!”

“数十位宫人皆在,文雅公主说没说众人自是听到了,到时候福宁殿上,掖庭宫里谁敢撒谎?谁敢包庇?”

跟在梁文雅身旁的宫人们闻言慌乱,瑟瑟不敢抬头。

萧棠面色沉郁,继续道:“公主二错,错在破坏天家威严,挑衅国之法度。”

“家姐是当今太子妃殿下,你直呼太子妃名讳,乃是不敬太子!不敬太子,乃不敬圣人尊上!莫不是贵妃公主对太子之位心生不满?”

如此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梁文雅任是再不懂事,也知道此罪重大。

她声音发虚,指着萧棠的手指也不由吓得收回来。

“你……你……我没有这么想!”

萧棠打断她的话,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其三,公主错在目中无人,妄于他人下定论。”

“我长姐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不是她胆怯懦弱,是我长姐她向来宽仁大度,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路上不懂事的狗儿咬了长姐,长姐还尚且关心畜生是否发癫发狂要寻良医来治,何况是人呢?!”

梁文雅愤怒拍椅:“你!”

萧棠话已说完,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与她继续僵持下去。

她朝怒不可遏的梁文雅又恭恭敬敬地行上别礼,上了轿辇让宫人起身。

她可不想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梁文雅面色发青,瞪着萧棠离去的身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门拐角处,一个身穿浅绯圆领官服,头戴黑色幞头的郎君半垂着眼眸站在垂拱朱门旁。

那郎君身姿挺拔,儒雅翩翩,负手而立。

待宫道上的两顶轿辇都已走远,身旁的小仆才回身行礼道:“学士,两位贵人走了。”

郎君点头,抬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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