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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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澜在前堂听到小厮来报,当即沉下了脸,与诸位大臣辞别之后,随着江氏归了家。
刚到了家中,便有仆妇上前禀报:“太师,夫人,四娘现在在露紫阁,要奴婢带去祠堂吗?”
萧澜陡然喝道:“去祠堂做什么!要脏了祖宗先人的脸吗?”
萧澜对待家中下人素来儒雅随和,鲜少这般呵斥人,现下这般模样将那仆妇吓得浑身激灵,忙不迭点头告罪。
江氏在回来的路上已是哭尽了眼泪,脸上的脂粉早被泪水浸花了,她红肿着眼睛坐在榻上,接过丫鬟拧湿的帕子擦脸。
院外不时传来竹笞鞭打皮肉的沉闷声,翠瑚听着那声音,浑身寒颤不止,哆嗦着身子跪在堂内中间。
“说!”
翠瑚面无血色,她不敢抬头去看太师阴郁的脸,只能垂着眼睛带着哭腔道:“奴婢本来是陪在四娘身边的,但是四娘说她的簪子落到了府中,让奴婢亲自回府拿,待奴婢折返回去后,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江氏想起萧棠当时问萧茉的话,道:“可知是谁撺掇她的?”
翠瑚摇头:“奴婢只知姚家三娘来过几次,但是每次一来,四娘便不许奴婢在屋中陪侍,但是,奴婢在门口偶尔会听到一些话……”
“什么话?”
翠瑚惶恐地垂下头,说:“四娘和姚三娘经常会提起祁王殿下……奴婢听不清明,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四娘说……说让姚家三娘帮她见……见祁王殿下……”
翠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萧澜的面色却越发黑沉。
萧茉被捆缚在院中的长凳上,已经被打得浑身是汗,口里塞着的湿布堵着她的哭叫,她冻得手脚青紫,无力挣扎。
萧澜仰头看着窗外飞雪,眼睛通红,下巴上的胡子轻轻抖动。
他长声一叹:“如今脸面不可保。”
他透过窗户看了萧茉一眼,话却是对着外面的仆妇说的:“不许留情!”
翠瑚身旁跪着的冯姨娘闻言放声大哭,再无往日的软弱知礼,跌撞着爬到萧澜脚边磕头:“不要啊,家主饶命啊!茉儿也是一时糊涂,她会改的,真的会改的!”
“改?”萧澜瞧着冯姨娘,怒声道:“如今萧家颜面已失,晚了!”
说罢扯开自己的袍子,绕开冯姨娘。
正欲出门,却见门外有丫鬟掀帘进来,道:“太师,夫人,有宫人来宣圣旨!”
萧澜面色微白,大步出了院子。
他从宫人手中接过圣旨,看了一眼,沉着脸对身后的侍人道:“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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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琉璃描金茶盏在萧澜脚边炸裂,茶水随着碎片迸溅,打湿了萧澜的袍脚。
他当即跪在地上,叩头道:“姑母息怒。”
太后面色冷厉,冷声道:“息怒?你且告诉哀家,如何让哀家息怒!”
她扶着霖香的手站起来,走到萧澜面前,俯视着他:“哀家在梁极那里几次施压,好不容易让他松了口,圣旨刚下,你便来打哀家的脸?”
太后嘲讽道:“哀家竟然不知道这个四娘竟是个有主意的,把萧家,把哀家的脸往地上踩啊!”
萧澜心中微颤,再次叩首:“姑母,是侄儿教女无方,请姑母责罚。”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瞧着他道:“澜儿,你还记得你父亲当日对你的托付?”
萧澜身形一颤,埋头不敢言。
“萧家的荣耀落在你我二人身上,我们身上扛着的是萧家几千人的性命,你身处朝堂,应是比谁都要清楚,我们只能进不能退。”
太后沉寂片刻,眼里隐约泛了泪光。
她握紧了手中那枚汉白如意玉佩,涩声道:“可是如今局势倾斜,我们萧家一损再损,在这样的危急档口处,在你萧澜的眼皮子底下,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姑母素来对你寄予厚望,我们内外扶持撑着萧家往前走,缺一不可,可是你如今这般,让姑母觉得寒心无力啊!”
萧澜面色煞白,唇瓣翕动,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雪花下得愈发急,狂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
殿内光线暗了下来,炭盆里的火光一闪一闪,带着些奇异的凄凉和疲怠。
有宫人进来,站在珠帘后,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点灯。
太后在那黑暗中侧过身,疲倦地对萧澜道:“起来吧。”
霖香亲自上前扶了萧澜起身。
珠帘外的宫人也陆续进来点灯添炭。
太后瞧着灯罩下跳跃的烛火,许久,才缓声开口:“让棠儿进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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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如今漠西已至深冬,风雪更加肆虐。
西北的狂风如同淬着冰碴的刀子,刮得人脸上生疼。
太子府中,零星燃着几盏灯火。
太子素来不喜豪奢,府中雕饰也不过寻常。
侍卫燕风手里拿着书信,兜着冷风,穿过游廊,进到了院中。
如此寒夜,院中人却赤着膀子,满头热汗。
他面容冷峻起棱,眉宇漆黑,在昏黄的烛光下,踩着积雪打拳。
那结实精壮的胸膛上下起伏,胳膊上的肌肉虬劲有力,出手时拳风又猛又狠,脚上一纵,扫起一片寒雪。
燕风拱手道:“太子殿下,有信报!”
那人转身,背上遍布的狰狞疤痕瞧得人触目惊心。
梁定策收回拳,拿起石桌上的布巾扔到结着坚冰的水缸里,涮了几下捞出来,扑到面上。
他擦着额上的汗,随口问道:“哪处的?”
燕风看着信件上的字,逐字念道:“夏阳家书。”
梁定策一把扯下布巾,大步走上前去。
他细细地将手上的水珠在身上擦干净,抬手接过那厚厚一沓的信封。
燕风上前递过衣服,梁定策披在肩上,拿着信件进了房。
他拆开信封,信纸有许多沓,最上面的字依旧清秀熟悉。
他坐在灯下细细看信,信上一如既往地诉说着钟昭仪的近况,所谈皆是小事。
比如钟昭仪养了猫,吃饭吃的好,还学会了写字,主信只有四五张,梁定策却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他拿出下面的信纸,里面便是钟昭仪写的字,还有钟昭仪的小画像。
他少年离开夏阳,这些年未能回去过一次。
离开夏阳前,他身份低微,是人人可欺的皇子。
离开夏阳后,他做了圣人的棋子,驻守在漠西,圣人用阿娘拴着他。
他六年未曾回去,他也想阿娘。
可钟昭仪不会识字写信,他原本以为他只能借月遥望。
却不想有人愿意为他执笔递家书。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纸上,上面应该是阿娘练字的草纸,一笔一划写得很是工整。
上面写着三行名字:策儿,音儿,棠儿。
他眼眸轻动,粗粝的手指轻轻划过这三行字,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