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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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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温苒苒好说歹说,温逸良才同意让她推空车。

他跟在旁边,时不时伸手帮着使使劲,生怕累着自家乖女。

周遭店铺鳞次栉比,温苒苒左右张望看得起劲,忽瞧见前头有座耀眼夺目的灯楼,一层画着山川草木、二层是飞鸟走兽、三层是市井人生百态、最后一层则是各色神仙故事。楼角瓦檐缀着绢缎灯烛无数,金碧相射、锦绣斑斓。

是她在现代都没见过的巧夺天工、精致绚烂。

温苒苒看得痴愣,下意识偏过头去叫爹爹一起看,却发现身旁空空,不见温逸良的踪影。

她踮脚寻望四周,瞧见了驻足在书行门口往里张望的温逸良。

温苒苒走过去,轻轻拉住他的衣袖:“爹爹,咱们进去瞧瞧?”

温逸良低头看看乖女,又十分不舍地瞧了瞧书行里那一列列的书籍,幽幽墨香与纸张的木浆气味传来,他咬咬牙别开头,闭上眼睛道:“还是回去吧,晚了你娘亲该担心了。”

温苒苒把车交给书行伙计看管,笑眯眯地拉着温逸良往里走:“时辰还早呢!”

温逸良推脱不过,也不知自己那娇滴滴的女儿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他本不想进来,可当真的迈进来置身于书海墨香之中,既欢喜又觉出几分落寞。

曾经,他的书房就如这书行般,书册千万,如今却是一本都没留下。

温苒苒凝视穿着一身粗布长衫饿温逸良,见他眼底满是怅然之色,心中也颇为酸楚。

前不久还是出身伯府、穿金戴银的贵人,现下却要跟着她一起摆摊赚辛苦钱,连间书行都不敢进。

苒苒抬头,堆着笑脸哄他:“爹爹,女儿如今能赚钱了,您若是有喜欢的,咱们就买下来!”

温逸良垂眸看向撒娇卖乖的女儿心下一暖,抬手摸摸她的头顶摇摇头笑道:“这许多书爹爹都看过,早已印在脑子里了,再买回来岂不是浪费银钱?”

温苒苒闻言一惊,周围架子上的书籍册子密密麻麻,看着都晕。她穿过来的日子不长,只知温逸良是个写得一手好字的读书人,却不想他竟是个博览群书的牛掰大佬!

“那您为何不去书院做个教书先生?总比抄书好。”

温逸良忽被提起伤心事,叹口气垂下头,整个人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苒苒你忘了?本朝要先有功名,才能有教书资格。我年轻时本也想不靠祖荫、靠自己考取功名,一展宏图……奈何你祖母执意不让。”

“这等上进之举,祖母为何要拦?”

“你祖母说我乃是勋爵子弟,祖荫犹在,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读书考功名,与那群穷举子争抢,被外人知道还当是伯府穷困潦倒养不起我了,实在是丢人现眼便……”

哈?

温苒苒听着这些奇葩言论直摇头:就这脑回路,温家不败谁败啊?!

她看着满面惆怅的温逸良抿抿唇,拉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坚定道:“爹爹,我送您去书院读书,祖母不让您考我让您考!”

温逸良听见这话神色微顿,低眸看向温苒苒那双明亮如繁星的眼睛,秀美稚嫩的脸颊满是坚毅,牵着自己的那只细嫩小手传来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牵动着他心底早已荒芜的某处又焕发了些许生机。

“爹爹您不用担心银钱,我能赚。”

温逸良鼻子一酸,扭过头去用衣袖擦拭眼眶的潮湿,颤抖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不知他前世做了多少好事,修来多少福报,才能在今世有这般孝顺的好女儿。

温苒苒与温逸良从书行出来,正盘算着将来送他去读书一事,忽地瞧见有一妇人抱着名哭闹的女童疾步匆匆,乍一看只是寻常孩童与母亲任性耍赖的场景,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孩子挣扎扭动时肚皮后腰露出了大半,鞋都丢了一只,那妇人也不帮着整理,反而目露凶光,抬手狠狠打了几下。

温苒苒前世刷到过太多人贩子的案例,眼见此景不由得警惕起来,三两步上前把人拦住:“这娃娃是你家的吗?”

“是我家的。”那妇人看见温苒苒面容僵了一瞬,但见是个纤纤弱弱的小娘子旋即笑了起来,“被我娇宠坏了,不过是没给她买糖人便和我耍小性子。”

温苒苒听了看向她怀里的女童,正要说话就见她朝自己伸手:“救救……不是娘!”

小姑娘还不太会说话,虽是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却让温苒苒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怎么了苒苒?”温逸良追上来,左右看了看两人不知发生何事。

“爹爹,像是拐子。”

妇人见有人来不欲多纠缠,边说边抬脚要走:“这孩子惯会撒谎博同情的,家中还有急事,就不跟小娘子闲聊了。”

女童急得脸色通红,奋力蹬着小腿剧烈挣扎:“坏人,姐姐救!”

温苒苒见她要跑忙伸手去拦,拔高声音道:“这孩子不跟你走,不大像是你家的!”

她嗓门亮,瞬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有反应快的已经喊着要报官了。

妇人见状变了脸色,啐了一口骂道:“不是我家孩子还能是你家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罢便用力推开温苒苒,抱着孩子撞开围过来的行人狂奔逃跑。

温苒苒被推了个趔趄,堪堪站稳就拔腿去追。

众人见状就知那妇人心虚定是个拐子,也纷纷冲上前阻拦。

“快抓住那个拐小孩的妇人!”

温苒苒高喊了一句,周遭人群听了都立刻放下手中事物来帮忙。无论是摆摊的小商贩还是店铺伙计,抑或是街上行人,都卯足了劲去抓拐子。

但那妇人身子灵巧,躲过了许多人。温苒苒正着急时忽地望见几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恰迎着那拐子正面,她见了不禁一喜:“东叔!柱子哥!快帮我抓住那个抱小孩的拐子!”

柱子年轻,反应快、力气也大,听见有人喊抓拐子,瞅准了人飞扑过去就把人按倒在地。

温苒苒忙上前去,将滚了一身土的小姑娘抱起来上下查看了一番,所幸只是擦破了点皮,要是今晚真的被拐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被拐走的女童去处不多,多是流落至娼门,要么做童妓、要么调教着养大了接客,一辈子全毁了。

思及此处,温苒苒气得肝疼,狠狠地踹了那妇人几脚,直疼的她“哎呦哎呦”惨叫。

大家伙都是有子女兄弟姊妹的,自然也是恨毒了这些害人不浅的拐子,纷纷上前去按着她捶打。

怀里的女童哭声渐低,经过此事又惊又惧,此刻已然没了力气,软软地趴在温苒苒怀里小声啜泣。

温逸良瞧她哭得眼睛鼻尖一团红直心疼:“多亏救下来了,否则她家里人该有多伤心?”

温苒苒擦干净她额上的冷汗,放轻声音温声哄着:“乖乖不怕不怕,坏人已经被抓住了。”

小姑娘弱弱地点点头,缩得更紧了些。

“你叫什么?可记得家住哪?爹爹娘亲叫什么名字?”

还噙着泪的女童扁着嘴巴摇摇头:“阿襄,大院子……爹爹是呱呱。”

小姑娘边说边比划,温苒苒除了能听懂她叫阿襄之外,别的都是一头雾水。

巡城监的官兵赶过来时,拐子已经被人打了个半死。差役将她铐上带走,人群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事情有了着落,官兵也都赶到,围着的人大多都散了,柱子与东叔几人忙着上工,同温苒苒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为首的差役正欲询问情况,兀地瞥见温苒苒怀里小娃娃的面容一惊。他怕自己瞧错了,招呼回来几个同伴指着那娃娃问:“你们瞧瞧,这是不是头儿家的四丫头?”

差役们围过来仔细一瞧,三四人对视两眼都惊道:“可不就是头儿家的四丫头吗!”

“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阿襄!”

为首的那名年轻差役伸手逗她:“阿襄可还记得我?我还去你家吃过酒呐!”

小姑娘瑟瑟看了两眼,转头趴在温苒苒怀里不吭声。

场面有些尴尬,差役嘿嘿干笑了两声挠挠头。

尽管都是官差,瞧着也是认识的,温苒苒也不敢放松警惕,有许多拐卖案子可都是熟人作案。

她想了想道:“官爷,这孩子吓得不轻,可否能将她家人寻来?”

“小娘子说的是。”说罢,他立刻转头吩咐人去找。

“前头就是巡城监,不若小娘子去那坐着等罢?”

“也好。”温苒苒点头应下。

温逸良已经取了推车回来,父女两人正要走,就见那年轻差役夺过推车堆着笑脸道:“您家小娘子救了我们的头儿的闺女,就是我们头儿的恩人,头儿的恩人自然就是我们的恩人,哪有让恩人动手的道理?您二人只管舒舒服服地走,我帮您推。”

她愣愣地看着那差役哼哧哼哧推车的背影,不禁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反应这眼力,天选职场人!

温苒苒一行人还没走出多远,忽地听见身后有道妇人哀戚哭声响起:“阿襄!”

她回头望去,就见名穿戴素雅的妇人泪流满面地跌撞而来。妇人身旁的男人穿着官服,神色焦急,拧紧的眉心在看到温苒苒怀中的女童时瞬间松开不少。

“娘,爹爹!”

阿襄唤了两声,温苒苒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阿襄!”妇人一把抱过阿襄,哭天抢地,眼睛肿成了核桃。

一旁的男人摸摸阿襄的头,转身看向温苒苒,心中感激难言,朝她深深一拜,声音沙哑微颤:“于述深谢小娘子大恩。”

温苒苒忙摆摆手:“举手之劳,不敢受官爷大礼。”

妇人擦了擦泪,哽咽道:“于小娘子您是随手之举,于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德。”

她说着就要跪下叩谢,温苒苒见了赶紧去扶:“是上天神佛庇佑阿襄呢,夫人千万别谢我。”

妇人泪眼涟涟,握着温苒苒的手哭诉:“若不是小娘子您出手相救,没了阿襄,我如何能活得下去。”

于述看着身旁的妻女,焦灼的心此刻方才平缓。他与夫人听说这边抓了个拐子救下个小姑娘紧赶慢赶过来,一路上又喜又怕,百感交集,生怕到了地方发现被救下的不是他家阿襄……

恰巧半路上遇见他的手下说有个小娘子把阿襄从拐子手里救回来,惊走的魂方才附了体。

这等恩情,不知该如何报答。

“孩子现下平安就好。”温苒苒摸摸阿襄的头笑道,“天色不早,我得回了。”

说罢,就拉着温逸良往家走。

今日做了件好事,还赚了这么多银钱,温苒苒只觉得脚步都轻了起来。

于述望着温苒苒远去的背影兀地拍了下脑门:“云娘,方才只顾着道谢,忘了问那小娘子姓甚名何,家住何处!”

云娘听了脸色眉头轻蹙,正懊恼时突地想起那辆推车:“小娘子与她父亲推着车,想必是来市上摆摊卖物什的,夫君往后巡街时多留意留意,定能寻到恩人的。”

于述点点头,揽着妻女往家走去。

一连卖了□□日卷饼,温苒苒今日把豆芽炒肉换成了肉沫炒粉条,还带上了泡好的豇豆与泡椒。

总是吃那两样菜也腻歪,是该给客人们换换花样。这几日连早市带夜市赚了不少钱,她手头充裕了许多,打算待会收了摊去买些香料做卤味卖。

温苒苒正琢磨着,忽地瞧见自己这几日摆摊的槐树下已经停了辆车。她仔细张望了一番,瞧见对方竟也是卖卷饼。

温逸良也看见了,声音满是焦急:“苒苒这可如何是好?占了地方不说,还将你的卷饼给学去了!”

“咱们这阵子生意不错,有人学也不足为奇。”温苒苒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将车停在那人对面,“至于地方也没什么要紧的。”

“好酒不怕巷子深,我这份手艺在哪都能赚到钱,爹爹别担心。”

温苒苒刚将车上吃食摆出一半,就听见对面摊子上的男人扯开嗓子叫卖:“卖卷饼嘞!四文钱的大卷饼嘞!”

温逸良听了脸色都变了:“苒苒,卖得比咱们便宜呢!”

果然,话音一落,就有人被吸引了注意,纷纷围了上去。人群中,柱子东叔那群干体力活的壮硕男子尤为显眼。

温逸良见自家的忠实顾客都跑了瞬间面如死灰。

温苒苒看了两眼,低头将早晨剁好的酸豆角与泡椒摆了出来。

柱子东叔等人刚下了工,困倦迷糊时直奔着槐树底下钻。凑近了忽然发觉这菜味有点儿不对,没有以往的香!

正懵懵然时,兀地闻见一股酸酸辣辣的香味悠悠飘来,惹得人口舌生津。

众人闻着味看过来,温苒苒适时开口吆喝:

“卖卷饼嘞!配酸豆角、泡椒的卷饼嘞!酸辣开胃还有肉的大卷饼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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