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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前世今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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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身体不断的下沉,窒息之感霎时间,令我惊恐渐生!曾经我想到过自己的一万种死法,只是如今才发现,原来想象一百次一千次,也没有亲身去体验一次来得实际,这感觉既痛苦,又刻骨,宛若无端被人镇压在三山之下,渐渐变得疲惫而又困倦……

忽地,一缕空气吸入我的鼻间,在我狠狠的呛了两口水后,刚要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便瞬间被一股大力拉扯,周围就霎时变得一片黑暗。置身于黑暗之中,我努力的将眼睛睁的老大,却怎么也无法将周围的一切看清,只是……却不知为何,我自认为自己此刻明明是站着的,却感觉到……不停的有潮水袭来,拍打着我的双脚……

“我们又见面了……”

又是那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惊恐之余,我原地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就见无尽的黑暗之中,好似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而那光亮中走出来一个女子,身着一袭鹅黄色的及地长裙,头发随意的松散开来,宛若一方瀑布倾泄而下……,周身散发着点点微光……

一时间,虽然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却只觉得她就像一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子,一颦一笑皆是天人之姿……,总之,单单用倾国倾城无法形容,但是此刻,虽然我对她的样貌评价颇高,但看着她朝我走来的这两步,却有十分不尽人意之处,清冷、孤独、哀伤……,形单影只,又盼而无望……

“唉……,我在此处多少年了……,你有此感,倒也算得上是与我心有灵犀……”

随着那空灵的声音渐近,她的声音也变得不再悠远,只是此刻,她明明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却仍将她的脸看不真切……

“你是谁?我死了吗?”一时间,我疑惑出声……

如此,只听一声娇笑呵呵传来,她只拿手轻遮了一下嘴角,便冲着我摇了摇头,随即开口道“我竟未料到……,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模样,总是这么乐观,开朗……,恍若所有的苦难与你来讲,只要最后能够化解,皆不值得一提……”

只听她这样说完,便接着就是一声长叹,继而开口问道“怎么样,花期?颜辞毁了你最后的物证,从此便再没有人相信你是有苏雪之女……,这个事实……还没有将你打败吗?你当真是顽强的紧!可是……,花期……,人族,不是神仙……,即便是你再乐观,再努力,也是需要停下来歇一歇的……,你在奔向轩辕的路上已经努力的够多了……,可是你看,到如今,你的轩辕仍然是在你和颜辞之间犹豫不决,不是吗?你和颜辞,一个……是他是心中所爱,一个……是他在劫的姻缘,他心怀贪婪,皆不愿意割舍,也正因如此才被颜辞蒙蔽了双眼,让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心难过,身处生死边缘……,他这样对你,你……还要……为他糊涂到什么时候?”

片刻的功夫,听着她微音缈缈,看着她身形款款,所说的每一言,每一语,对我的一切好似都十分了解,这不禁让我更加疑惑,只不由得再次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时,只见她冲我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恍若想要摸在我的头上,只是她虽然尝试两次,却终是摸我不到,最后只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我再次开口道“花期……,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你啊……”

一时间,她此话一出,我不由的当场怔住,诚然,我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现在的所见所闻皆为真实,它应该只是我临死前的虚影……

正如此想着,只见,我面前的女子忽然冲着我歪着头,娇声问道“怎么?你不信?你为什么还不醒?”

我为什么还不醒?这是我唯一从她口中听到的好问题,可是我却不知,她此刻这样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指我为什么还不从沉入的湖底中醒来,还是有另外一层意思?

我正如此思量,只见,我面前的女子此时另外一只手忽然朝我摊开,而我在看清她掌中的东西后,却忽觉一阵错愕……

“这是……”我将手伸至她的掌心处,将她掌心上的一条红色带子捏在手中……

这时,只听她幽幽回道“没错……,这就是彼时,你系在总是落在你宫墙之上的那只孤雁脚上的红绸……”

忽然间,听得她的语气如此郑重,我只不由的睁大了双眼,恍若一切是那么不可信,惊觉之余这才想起来开口问道“你难道是……那只孤雁?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此,只听她便又是一声长叹,而我却只是耐心的等待着,仿佛在等待,她能告诉我一切的原委,又或者是能给我讲一段故事,神思飘渺之际,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故事……会很漫长……

片刻的安静过后,只听她沉声开口道“这一切,还要从我出生前开始说起……,三十六年前,那时有苏氏还没有灭亡,族中兴旺,族人和乐,彼时年方二十五岁的有苏信,违反族规从族外娶回来了一个女子,名唤柳眠嫣,此女虽非狐族,却灵力强大,也算长得出挑,品貌可堪,只是奈何不被族中所接受,无奈之下,有苏信带着此女远走,游历在外,一年之后有苏信带着此女再次归来时,此女却已经有了身孕,因老族长不让她入城,有苏信不得不带着她在古龙山脚下居住,此女人杰地灵,得天所爱,善与花鸟为伴……,如此过了七载,育有一女一子,他们二人的真情终于将老族长打动,老族长勉为其难,将这一子一女接回了有苏氏族中,紧接着有苏信再次带着柳眠嫣远走,这一次回来,她的腹中就怀了我……不……应该说是我们!

然则当她临产在即之时,却遇山中大雨,彼时一道天雷击倒了一棵梧桐树,而那梧桐树上一个雁巢也随之扣翻在地,雁巢中一窝幼崽,除了其中一只一息尚存之外,其余的皆已命丧当场,有苏信心怀怜悯之余将雁巢捧回屋内,口中直道,此雁如此做巢十分无脑!旁的大雁做巢皆在草丛,偏它要在树梢,无端引来这场惨剧。

彼时有苏信,此举本是本着一份善意,却没成想会为自己的妻女带来祸端,那一息尚存的孤雁,只一进了屋内,就没了气息,又时逢柳眠嫣正好生产,只当一只皱巴巴的小狐狸刚一落地,那只孤雁却也忽然跟着有了生气,有苏信一心只道此事神奇,却只有柳眠嫣发现了其中端倪,殊不知,此时出生的这只小狐狸,早已被那只孤雁夺去了幽魂一缕……”

只听她说道此处,自顾自的叹息了一声,继而说道“常言道……,人有三魂七魄,人族如是,有苏氏则亦如是……,魂全则人醒,魂残而人衰,魂无而人亡……,彼时,柳眠嫣难产而死,有苏信惊觉女儿魂魄被夺,自责之余,将刚出生的小狐狸托付给了族中照管,自己则是带着孤雁远走,这一去就是十年……花期……,那只小狐狸……,就是你……,而那只孤雁……就是我!”

听她如此说完,此刻的我只错愕的定立在原地,显然,一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诚然,我明明是个人,如何到了她的口中就变成了一只狐狸?

这时只听她继续说道“花期,你生来三魂缺一,那所缺的一魂被一分为二,一半随着我附身于孤雁,游历了四国山川,春华秋实……,一半在你的身体里沉寂,你因缺了这一魂,才生来心智不全,成了有苏氏的痴女!有苏花期……,你十岁上化了人形,十三岁便遭了族祸,两魂依靠灵石之力附身在了小姑姑有苏雪女儿的身体上,才有了和古龙国太子轩辕昭煊的这番牵扯……”

有苏花期……,此刻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忽然使我心神一震,只不由得冲着她疑惑开口问道“如果照你这么说,有苏花期竟然是我的上一世吗?”

如此,只见她应准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花期……一切前世皆已注定,有苏花期曾在十一岁上被天威国的百里极以一枚玉佩相许,做下了与百里长戈的一桩婚事,可是百里长戈却亲手灭了有苏,也杀了你!花期,这就是你此生活着的目的,不要贪恋儿女情长,报仇才是你的使命!你和百里长戈是前世的在劫姻缘,今生一辈子的宿敌,这就是你们之间斩不断的牵绊,你这一生同样没有逃脱他的阴影!如果没有他,你岂不是早就和轩辕结了连理?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你就会得到解脱!”

一时间,她的话宛若摆脱不了的魔障,缠乱的混入我的脑海,就好像她只要不停的说着这话,我就会受到蛊惑,悉心听命一样!忽然间,却不知为何,一想到此处,突然让我脑中一阵清明,紧接着连同着她的话都被我甩出了脑海,我不停的大口喘着粗气,那形容就好像与人在脑中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吃力!

如此,我只不悦的看着她“你的话,我如何能信,你如此蛊惑人心!原来……先时我前往镜乡的那番全然不似寻常的自己的做派,全是受了你的蛊惑!”

就在这时,只听她哈哈就是一声大笑,然后冲着我摇了摇头,娇笑着开口道“花期!我当真是小瞧了你,你果真像我!确实有些不服输的劲头!唉……,想来我这一生,何其憋闷,你总说你自己此生过的苦悲,却殊不知,能自由的游走于人世间,遭一遭这世间的劫难也是福气!

可我呢?我一直被困在这幽深的湖底,冰冷的假山之内,整整感受了二十九年的孤独,二十一年的求而不得……,遥想当年,有苏花期……,你十三岁上身死之时,两魂离体变成了现在的你!剩下一魂,其中一半在身体里沉寂,虽有天威国的善止做法,可是以他的本事,也并不能让保证尸身常常久久的不坏,终于,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衰竭,勉强着从身体中醒来,才保住了这具肉身……,魂魄醒来之后,我发现我身处黑暗,孤寂、凄凉,我不停的摸索上岸,企图从一走一过的宫女身上感受到世间的温暖,却不知为何,魂魄总是被皇宫内的一个孩童所牵引,他就是轩辕昭煊,每每我借着宫女的身体上岸之后,不知为何走进的都是他的寝殿,饶是,我自认为,自己这智力上已经健全,轩辕昭煊彼时也只不过是个孩童,不该对我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可是我却一心寻他,心意从来无比坚定,那时我总以为,或者是我因为不相信宫中的其他人,只觉得轩辕童心未泯,秉性纯良,才会如此!

不过后来,我却忽然找到了我为何对轩辕如此迷恋的答案……,而这答案就在我这一魂的另一半上,那只翱翔于天际的孤雁!我的半缕魂魄俯身在孤雁上时,曾随着父亲漂泊了八年之久,八年终了,我忽而有了此生的目标,那就是彼时刚在古龙国中出生的轩辕昭煊,人们常说,孤雁忠贞,可我这一恋轩辕便恋了二十一年!

轩辕五岁上,时逢你出生,我便早已洞悉了你的一切,多年来,往南寻你,往北寻他,我总想建立起你与他之间的牵连,我不断的和你诉说着轩辕的成长,讲述他的事迹,期盼着能有一天,我死去后能与你合二为一,可以随你与轩辕喜结连理!七年前你随着百里长戈前往荆沙江,而在你远走之时,身为孤雁的我,也早已在这个世间,历经了二十二载,是名副其实的老雁一只,那时我便落在了轩辕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祈求生命尽头的归途……,妄图在死后,游魂归于你身,此生夙愿得偿!

可谁知……,后来……,却不曾想我竟一朝入了孟繁星的口,半魂游离远走去寻你时,忽而被拉入了这个湖中,至此才与这具尸身合二为一,也将这两半魂魄凑了个齐整!

如此,我也终于知道,原来彼时我感到孤寂附身在宫女身上时,每每上岸,只寻轩辕,原来是受了这只雁,单恋轩辕的影响!呵呵……,半魂被拘禁在湖底二十九载,又半魂在单恋轩辕十四年求而不得后,与没有自由的灵魂合二为一后,继续单恋,这一天天的日子,我过的明白,数的清楚!

七年来,自我从孤雁归了这身体,身体里原来的我,渴望自由,而新的我渴望爱情,我们追求不同,互相折磨,却不得不依偎在一处,难以分舍,而这全都是因为少了你,南宫花期!是因为少了你,我们才不得解脱!而我也在最近忽然发现,此生就算是你与轩辕成了眷侣,也不会有我什么事了,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我开始呼唤你……,我想告诉你一切,让你记起前尘……,花期……,只有你想起,只有你复仇、只有你死去,才能成全我!”

“你……疯了……”一时间听她这样说完,我止不住的退步,只是看着四周的黑暗,却没有一个道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我看来,是多么荒诞不羁,饶是我曾经腹诽古龙国的皇帝不信鬼神,却也痴迷于自己能听懂鸟兽言语,降雪灵力,眉心灵印的能力,可是,此时,她却要让我相信前世今生,相信自己原是一只狐狸,这是何其荒谬……

这无尽的黑暗,让我不停的想要逃离,可我却陡然发现,无论我面向哪个方向,一抬头看见的都是她,心中不悦之际,我只看着她沉声开口“你口口声声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可三魂少一如何能活成我南宫花期,我虽不才,却自认为并不是个傻子,你刚才说有苏花期三魂缺一,是个痴儿,可我为何不是?”

这时只见她冲我向前走了两步,虽然看不清容貌,却觉得她有些不耐烦,紧接着就听她厉声开口道“哼!区区人族,如何能与我有苏氏相比!你身在有苏花期身上时,三魂不全自然痴傻!可是南宫花期只是个小小人族,以你两魂入住,又有凤凰之泪加持,怎还会形容痴傻,状如顽童?倘若当真如此,岂不是我有苏氏与人族无异!”

只当她此话说完,忽然间,我顿感身后一阵光芒大盛,急急转身望去,却见不知何时,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道路,道路两旁燃烧着淡蓝色的火焰,一个身影,一身蓝衣,将身形端的笔直,朝着我们二人慢慢走来。

霎时间,惊觉到来人是谁,我只惊喜的就要开口,却听她也与我异口同声的道了一声“二哥!”

暮然间,我忽地闻声惊觉,只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只转瞬间,就见她忽地朝我奔跑而来,又在一刹那涌入了我的身体,最后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这时就见幽冥也走到了我的身前,拧着眉头看着我,道了一句“花期……,你该醒了……”

幽冥的指尖,此刻燃起了一道幽蓝色的火焰,直直的抵在了我的眉心处,让我突然觉得冰凌花的灵印和凤凰的灵印在我的眉心处交织变幻,最后又在凤凰灵印上骤然停止。

而我也终于在下一刻,忽然睁开了双眼,顾不得自己此刻已被湖水浸湿的衣衫,又狠狠的咳出了两口湖水,紧接便有热泪从眼眶奔涌而出,眨眼间前尘往事,种种磨难,都朝着我的脑海席卷而来,漫山遍野的尸体,投石而毁的城墙,有苏氏族人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垂死前的挣扎与哀嚎……,血色的夕阳,被鲜血染红的山岗,还有山岗上提着龙泉宝剑的百里,父亲死后被陈列在祭台之上的尸身,滚落在祭台之下的头颅,和来自善不来伪善的笑容,陡然摸向胸口,想起自己临死前的当胸一剑,血流潺潺,不禁让我的周身都变得冰凉,就一如我现在被湖水沁透的模样……

我只一抬首回眸的瞬间,就见到了此刻正揽我在怀的幽冥,这一刻,这个怀抱,我终于得以再次相拥,却恍若隔了一辈子那么久……

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指尖碰触在幽冥的脸上,霎时间便再也控制不住,任眼中泪水泪如雨下,下一刻只将头深深的埋进幽冥的怀中,任由扑簌落下的泪水,将已经湿透的衣衫,再次打的温热“二哥……,你老了……”

下一刻,只觉二哥的手在我的头上摸了摸,开口道“有你在,我便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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