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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响潭沟剪除蛤蟆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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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公岭东南三十公里处,有座白云峰,山高林密,峻峭险絶,常人无法登临。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有水不深,有龙则灵。”这里曾诞生过家喻户晓的蛇精白娘子而远近闻名,借着这个名头,沾着那股仙气,衍生出诸多精灵古怪,冰大师一代奇人,免不了又有他的故事······

话说白云峰前有段宽阔幽深的山谷,名曰白云峡,乃秦陇通川陕关津要道,过往客商及贩夫走卒皆要在此歇脚打尖,可谓是商旅如云,店铺林立,虽隐藏林海深处,却是名声响亮。其实,此地之所以出名,不光是商贾带来的繁华热闹,还有另外一段隐情,不得不提。因这里出了美貌绝伦的白娘子,托她仙风道骨灵气余荫,此地女孩子个个玉骨冰肌,明眸皓齿,美艳动人,无一不是美人坯子,白云街成为名副其实的美人街。不知源于何时,无从考据,此地风俗,每年农历三月二十都要举行一次祭蛇大典,从当地妙龄女子中选出青白二蛇,张榜公示,与现代版选美大赛一般无二。所谓青白二蛇,亦即亚冠美女。一经当选,身价倍增,终身受人尊敬。因此就有两句名言传世:一云“要看人,上白云。”二曰“白云街,两头挑,青白二蛇压街道。”那些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好事之徒皆喜欢在此小憩小住,不为别的,只图饱个眼福,猎断艳遇!

四月初五,祭蛇大典的热闹气息还未淡化,本届的白蛇仙子红绡家——平日热热闹闹的“如意客栈”显得冷冷清清。太阳老高,客栈门口就挂上“恕不待客”的黄牌,主人胡世来独自在客厅踱着方步,愁眉苦脸,心事重重。

“老爷,小的回来了。”天擦黑时,门帘一动,一个精廋小厮疾步趋进,躬身说道。

“见到人没有?”看到来人,胡世来神情大变,紧张兮兮地追问道,“啥时候能来?”

“面倒是见了,人却不能前来。”

“为何?”

“老爷——”小厮近前附耳底言,“小的回来时他刻意吩咐,要找个僻静处说话,免得泄漏机密。”

“真是个怪人。”胡世来肚里嘀咕一声,对小厮说:“好,你跟我来。”就将小厮带到内院储藏钱物等贵重物品的密室,刻意倒了两杯凉茶,递给对方一杯,自己端起呷了一口,却才说道:“阿宝,此番辛苦你了,坐下慢慢说,不急。”

“多谢老爷。”阿宝又饥又渴,巴不得有杯水润喉,不再客套,连饮三杯,方才缓过劲来,坐到主人对面,悄声说道,“听当地人说,他行踪不定,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才能见人。托老爷福,小的还算运气不错,昨天傍晚赶到时,他正在收拾行囊,要去外地。小的见机会难得,赶忙把老爷吩咐的话一五一十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学说一遍,恳请他前来为小姐治病。”

“他答应没有?”

“唉!”阿宝叹息一声,低头说道,“小姐的病恐怕他治不了。来与不来,未置可否,只能随缘而定。小的只好在那里住上一晚,清早动身赶回来了。好在是没有空手而归,临来时他给了一个锦囊,要我在没人的时候交给你,不知里面装的啥,有用没有。”

“速速拿来我看。”

阿宝从贴身衣兜内掏出锦囊,小心翼翼,双手捧上。胡世来一把抓住,打发走阿宝,掩上房门,亟不可待打开锦囊,倒出一团物事及一张纸条。看完纸条内容,舒一口长气,将物事兜在袖内,离开密室。

他走进东厢房,夫人刘氏坐在餐桌前,双手托腮,正盯着饭菜发呆,就轻声问道:“红绡还是不来吃饭?”刘氏抹了一把泪眼,拖着哭腔说:“唉,自从发生变故,她就再没出房门半步,还不要人前去打扰,寻死觅活的,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已是三天未进汤水,再不想个法子,早晚会弄出人命的。”胡世来走到近前,贴着她的耳朵说:“阿宝回来了。”刘氏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冰大师呢?”

“嘘——”胡世来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刘氏小点声。刘氏意会,咋了一下舌头,悄声问道:“人请来了没有?”

“冰大师人虽没来,却捎来降妖的法宝······”胡世来边说边掏出阿宝带来的物事,塞到刘氏手里,嘱咐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前去行事。刘氏听完,脸上愁云顿失,渐渐有了喜色,饭也没心思吃,急急安排去了。

夜晚,阿宝收拾好房门,与两个伙计自去安歇。胡世来两口子心怀鬼胎,钻进进卧房,早早熄灭蜡烛,扒住窗台,屏声敛息,睁大眼睛紧盯院门,半刻不敢放松。好不容易捱到半夜子时,就见两扇厚重的大门扇自动打开,进来一位黑衣男子,走路无声无息,分明足不沾地,飘在虚空,诡谲异常。他走到当院,略一停顿,身后门扇无声关闭,就连门栓也恢复原样,直瞧的老两口心惊胆战,两排牙齿捉对儿打架,浑身发颤,抖抖索索,恐其察觉侵害,不敢再看,悄悄钻进被窝,蒙头静听动向。

黑客径直走到红绡闺房,扬手一指,房门大开。他昂然走进,房门自动掩合。此刻室内灯火通明,红绡与丫头环儿坐在炕后,背靠大墙,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看见来人,惊恐万状,想要叫喊,已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分明中了魔法。黑客怪口一张,吐出一缕淡雾,环儿便双目紧闭,人事不知,被其轻轻提到墙角,撇在地上,这才返身解衣宽带,脱靴上炕。红绡想要挣扎,怎奈身酥体软,全身上下没有半丝力气,手足更是不能动弹,随之锦被轻飏,衣带自解,眼睁睁任其恣意轻薄,欲哭无泪,羞忿难当。正是:

堪怜名花一枝,

不幸流落山林。

可谓生不逢时,

误交护花使者

怎知怜香惜玉,

徒遭——

狂风骤雨摧残!

听到鸡啼,黑客起身下炕穿衣,红绡使劲咬了一下舌尖,感觉手臂尚可动弹,便从枕头底下摸出母亲交给她的那枚小小弯针,乘他返身吻别时别到其其后衣襟上。见黑客毫无知觉,如释重负,待其离去,才敢拥被自泣。

清晨,阿宝揉着惺忪睡眼拉开大门,门口静立一人,冷不丁吓了一跳。细一打量,认出是冰大师,又惊又喜,恭恭敬敬迎接进院,屁颠屁颠跑去报信。胡世来闻讯喜出望外,一骨碌翻身下炕,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双脚迎进客厅,端茶倒水,热情招待,客套几句,这才转而正题。胡世来问道:

“大师几时到的?”

“实不相瞒,阿宝前脚走,我便后脚撵,昨夜就住在下街王家老店。”

“家里面宽房大院,干嘛要住别人家?”

“诚恐露出行藏,惊动妖孽,难以成事。此中隐情,不便名言。”

“大师想得周到,真是难为你了。”

“有啥难为的?还是先说事情吧。”

“唉!提起此事,一言难尽。”胡世来叹息道,“自从小女红绡今春入选白蛇,余温未凉,家中就怪事连连,先是······”接着就把亲眼所见细说一遍。

“照你所说,实在看不出他是何方神圣。”冰大师略一沉思,问道,“锦囊遗计,可曾施行?”

“依你信中安排,一字不漏地给小女交代了,至于······”胡世来眉头一皱,对刘氏说,“快去把红绡叫来,一问便知。”

“嗯。”刘氏答应一声,匆匆出门。

工夫不大,就见刘氏、环儿扶着红绡走了进来。见到冰大师,红绡双膝跪地,泣不成声。众人说好说歹,费了许多口舌方才劝住,搬张椅子,在冰大师对面坐了。冰大师闪目一看,此女虽是七分病容,却是花容月貌,楚楚动人,行动举止落落大方,却是不负“白蛇”盛名。只见她:

面如梨花带雨,

腰似弱柳扶风。

明眸皓齿,

冰肌玉肤,

身段窈窕,

体态轻盈。

悄貂蝉重新现世,

病西子再临人间。

自古白云出美女,

如今又见白云仙。

问及此番遭际,红绡颤巍巍、娇怯怯回说来人从未开口说话,只是半夜而至,鸡啼离去,自己半睡半醒,恍如梦中。大师信中托付的事,均已照做,未曾败露。

“难得小姐胆识过人,如此看来,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冰大师夸赞一句,轻松地说“此针涂有妙药,一旦沾身,自可伤其元气,估计一月半载不会再来。你可大放宽心,好好将养身子去吧。”

红绡点头应喏,嘴里千恩万谢,被环儿扶回闺房。冰大师起身离坐,径自出门,细心察看地面,就像寻找丢失的贵重物品,聚精会神,眼都不眨一下,用心搜寻。胡世来连问几句,他却一言不发,只好紧随其后。一行人直走到村口,冰大师眼前一亮,终于发现那根丝线头,就把胡世来叫到一旁,避开众人,咬着耳朵交代几句,要其回家等信,只带阿宝作伴,循着丝线前去寻根探源。

二人沿着崎岖山路,时而钻林,时而过溪,翻山越岭,逶迤前行,约莫十余里,丝线没入一个深水潭中,失其所踪,方才止步。冰大师看明方位,转身返回,约行二里,上了大路,就找块石头坐在路旁歇息,询问阿宝是何所在。阿宝环视四周,说此乃白云峰后山所在,自己小时候跟随父亲采药来过这里,知其就里。沟里有两个深水潭,一个形似石缸,一个形似石锅,皆深不见底,水黑如墨,胆小者不敢探视。因潭内不时有隆隆怪响传出,路人每多听闻,故名曰响潭沟。丝线就没在石缸内。

“原来是水族之辈,料也没有多大道行,怪不得红绡说他从未开口说过话。恁是把他给看打了。”冰大师肚内计较一阵,将阿宝叫到僻静处,要他回去告知胡掌柜,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妖怪可除,红绡可保无虞。切记、切记······阿宝牢记在心,回去复命。冰大师拣个背阴除,坐下闭目养神。

黄昏时分,此处搭起一个草庵,外面堆满竹子,内有两个篾篾匠。篾篾匠不是别个,就是冰大师阿宝乔装。冰大师自不惯做,好在阿宝虽然人小,却是心灵手巧,篾匠活计很是在行。一天工夫,庵房外就搭满竹簧篾片,打远望去,白晃晃极为扎眼。过往客人想歇脚讨口水喝的,冰大师满足供应,路人交口称誉,响潭沟门来了个好篾匠!

过了十余天,草庵竹簧已堆成小山,冰大师除了吃饭睡觉打坐,毫无作为。阿宝有些心焦,但也无其奈何。这天吃过午饭,懒得干活,撇下竹刀,出门透气,发现对面沟里冒出一缕青烟,盘旋往复,时分时聚,飘忽不定,煞是奇怪,就跑去禀告冰大师。冰大师已知就里,不慌不忙,从床下扯出一个粗布褡裢,教阿宝背上,二人悄悄来到潭边,隐身树后观瞧,就见石缸内“咕嘟咕嘟”响个不停,那缕青烟就从里面冒出,时浓时淡,反反复复,不离缸口十丈。两人凝神敛息,,静候多时,青烟方才飘落缸中,消失殆尽。冰大师知时机已到,命阿宝迅速靠近石缸,把褡裢内物事全部抛入缸内就作速离开,千万不可回头探视。

阿宝领命,蹑足潜行,悄无声息走近石缸,解开褡裢,掏出物事,却是七片乌黑犁铧,便迅速将其扔进石缸,只听“呼噜噜”响声大作,潭水犹如油锅暴腾,煞是骇人。好半晌才归复平静。阿宝好奇心重,早把冰大师叮嘱抛在九霄云外,转身走近石缸,扒住缸沿一看,大惊失色,差点吓晕。你当是何物?原来是只车轮般大小的癞蛤蟆,被锋利的犁铧洞穿其背,污雪不断涌出,潭水殷红,难辨孰血孰水。吃此惊吓,阿宝失魂落魄,惶惶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连滚带爬,蛰回草庵,一头钻进被窝,兀自抖索不已。

见此光景,冰大师知其看到妖物行藏,便不再劝解,只是静坐火榻边,闭目养神。直到天黑,阿宝身疲腿软,懒得做饭,胡乱啃几口干馍,喝上一气凉水权当晚餐,打声招呼,早早睡了。冰大师乃半仙之体,饮食之事若有若无,从不放在心上,只是心血来潮,隐隐觉得将有大事发生,不敢托大,拨亮塘火,静观其变。

捱到半夜,就见门帘一动,进来一个老妇,一袭黑衣,华发麻面,一言不发,大剌剌走近床榻,紧挨阿宝坐下。阿宝心中有鬼,胡思乱想,怎能入睡,只是缩头假寐,偷眼看清老妇尊容,惊恐万状,一骨碌翻身坐起,大声问道:“你从哪里来,黑天半夜,到此何为?”老妇目光灼灼,盯着阿宝,并不言声。追问急了,只是手指其口,连连比划。冰大师借着添柴架火的机会,把身后一件物事塞到火中,对阿宝说:“你不要白费劲了,看不出她是个哑巴。大概的外地人,走路错过宿头,外面黑灯瞎火的,就容她住一晚上,好歹暖和些。你就安心睡觉,我坐一夜无妨。”老妇似乎听懂冰大师的话,连连点头,便依着棚壁假寐。阿宝无奈,重又躺下,心里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扯过被子蒙住头,眼睁睁盼着天亮。

大约过去两个时辰,老妇睁开双眼,四下逡巡,见无异状,用手去推阿宝。阿宝佯装睡死,不敢则声。她又弯腰从地上摸起一枚石子,轻轻抛向冰大师。冰大师犹如泥塑木雕,浑然不觉,显见被周公请将去了。老妇脸上露出诡异笑容,立时目中精光四射,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四下搜寻数匝,却才仰面朝天,收腹吸气,继而大口一张,就见嘴里冒出一股浓烟,意欲喷火焚棚,烧死二人······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老妇换气张嘴喷火时,冰大师眼疾手快,欺身而进,一把通红烙铁插入其口,只听“嗤”的一声响,一股刺鼻的焦臭味迅速充斥茅棚,老妇喉头“咕噜噜、咕噜噜”怪响几声,倒在地上伸足蹬腿,顷刻气绝身亡。阿宝一骨碌翻身坐起察看,那有老妇踪迹?就见地上趴着一只脸盆般大小的癞蛤蟆,口含烙铁头,鼓着双眼——真乃是死不瞑目!

此番剪除蛤蟆怪,搭救红绡女的事迹,传遍甘川陕,冰大师可谓是露了大脸,出尽风头。胡世来千恩万谢,家中立起冰大师生祠牌,朝夕膜拜。问及此怪来历,冰大师说,癞蛤蟆乃兄妹两个,与白蛇一同出世。白蛇远赴峨眉山修成正果,可怜它两个生性愚钝,目光短浅,只在本地徘徊,稍有道行便为祸乡里,故有此报。至于干嘛要大费周章,乔装改扮等候将及半月,却是笑而不语,可见仙家作为,常人无法窥觑,个中谜底,无须细究。冰大师怜其并未造下大恶,就叫胡世来打造两具石棺好生收葬。胡世来视冰大师为天人,自是言听计从,在响潭沟口选一块风水宝地,建七天七夜水陆道场超度一番,隆重安葬,留下响潭、石缸、石锅、蛤蟆坟诸多古迹传世。后来,蛤蟆坟附近有了村落,就叫石棺村,不知是那代后人嫌其不好听,变更字意,成了现在的石关子村。好事者大可前往寻迹觅胜,方知此事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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