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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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侯爵走下二楼的贵族们纷纷张口，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忧虑。
哈罗德侯爵说出的话语，他们怎能不知这标志着曾与圣国一同书写历史的这位侯爵的衰落呢？
看着侯爵坚定的表情，他显然是为了家族的某人而舍弃了整个家族。詹姆斯露出惊讶的神情，心中暗想，实在没想到侯爵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原本，他最多想到侯爵可能会将财产归还给圣国，却未曾预料到他会为了保护儿子不惜放弃侯爵家族的地位。
“真是个充满深情的人。”他不由得思索，如此重情之人是如何维持这样一个家庭的。
贵族们看向侯爵的目光中并无贪婪，而是充满了关切。大概正是因为他的善良性格赢得了众多人的信任吧。
哈罗德侯爵咬紧牙关：“我曾对自己发誓，决不让你们过上和我一样的生活，只希望你们能过得更好。”
只要能拯救孩子，即使十个问题中只有一个答案，他也愿意付出。当然，如果还不够，他甚至可以笑着牺牲自己的生命。妻子因分娩女儿去世，而虚弱的女儿也在不久后离世，如今他只剩下了一个儿子。
詹姆斯注视着侯爵绝望的表情，平视着他。由于侯爵正跪在地上，詹姆斯为了与他对视，也自然而然地跟着跪了下来。
“阁下原谅！”
“您快起来！”
尽管塞克和欧里几得劝阻，詹姆斯挥手示意不必多言。
“没事，都退下吧。”
詹姆斯抓住哈罗德侯爵的肩膀和手臂，将他扶了起来。被拽起身来的侯爵因为内疚无法直视詹姆斯。
这时，詹姆斯对侯爵说：“您的儿子犯了错，但这并非都是您的罪责。”
“......您怎么能说父母不应为子女所犯的罪行负责呢？”
“……是这样吗？”詹姆斯一边说着，一边转向那些贵族子弟，表情淡然。
“维里斯，你过来。”
詹姆斯的语气不带丝毫高低之分，已经无需再讲客气。
听到召唤，维里斯顾不得自己肿胀的脸颊，径直跑向詹姆斯。
“您叫我？”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他沉默片刻，然后答道：“那是胆敢诽谤圣子的大罪。”
“不对。”
不只是维里斯，所有人都对詹姆斯的话感到困惑不解。若是这还不是过错，那他究竟犯下了何种疯狂之举？塞克和欧里几得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之前像是要杀死维里斯的眼神此刻更是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仿佛真的要动手杀掉他。
“你令你父亲屈膝下跪，这是你的过错。”
“......”
“为何你要做的事情，是要让你父亲为你下跪？”
“对不起。”
维里斯赶忙跟着跪了下来。
詹姆斯低头看着他。
原本，詹姆斯打算在众人面前严惩他。他认为如果统治阶层——贵族腐化堕落，被统治阶层——百姓也会随之腐朽。自古以来就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对于立志要把圣国推向巅峰的他而言，这些问题至关重要。因此他曾想彻底压垮这个年轻人，但那位被称为侯爵的人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高层并未像即将腐烂那样腐败不堪。
不，更准确地说，正是因为有他在，才有可能保持清澈。一旦将侯爵罢免、剥夺其头衔和财产，那些贵族们在他们面前会装作无辜，背地里却只会各怀鬼胎。这样一来，倒不如放他一马。更何况，这位侯爵还有其人性化的一面。
詹姆斯整理思绪，微笑着看向维里斯。
“看在侯爵大人的份上，这次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番话……”
“我决定原谅你。”
听到詹姆斯的话，周围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这是亵渎之举，您竟然会原谅他？”
“是不是因为他还年轻？毕竟连那可怕的侯爵都下跪了，想必他的内心也被怜悯之情所震动。”
小一些的孩子如此认为，但他们的父母则有不同的看法。首先，不能因为年轻就忽视现任圣子。
论智慧，他是据说无人能及的魔法师中的佼佼者，是独自走在无人踏足之路上的大法师。
衡量他们只用年龄标准？那是荒谬的。他们在政治世界经历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和事件，所以他们的想法不可避免地与孩子们不同。
“侯爵大人欠下了巨大的恩情。”
“您真是慈悲为怀……”
“我想，这只能理解为上帝对王国未来的祝福。”
这时，哈罗德侯爵猛地睁开眼睛，飞奔过来。侯爵展现了一手高超技艺，在奔跑的同时膝盖和头同时弯曲。
“感谢圣子您的仁慈宽恕！你在做什么！你也快低头！”
说话间，他那只大手重重拍在维里斯的头上，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其脸按到地板上。
嘭——
从大厅回荡的声音判断，似乎维里斯的头骨都要被砸得粉碎。然而，维里斯却连一声尖叫都不敢发出，只能忍受疼痛，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在这里叫出声来，父亲怕是要抓着他的头再狠命磕向地面，以示歉意。
詹姆斯看着这一幕，摇摇头。
“看起来你没有心情参加舞会了，我先走一步去看看。”
“再次抱歉！”
嘭——！
维里斯的头第二次撞向地面，声音比第一次还要响亮。
“呜……”
随着虚弱的吞咽声戛然而止，看来维里斯已经昏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詹姆斯微笑着走出大厅门口，塞克和欧里几得紧随其后。
当他们消失在视线中时，哈罗德侯爵扶起儿子的头，目光灼热地说道：
“别以为这就完了……只要回到府邸，我定会好好矫正你那腐朽的精神……记住这是圣子给你的恩赐。”
“啊，父亲……”
侯爵看着儿子时咬牙切齿的模样，比起怪物扭曲的脸孔更加凶猛。
* * *
追上詹姆斯的塞克和欧里几得问道：
“圣子，您真的没关系吗？如果您现在告诉我，我会立刻处理好并回来。”
他们自然吐露吓人话语的方式跟伊莉尔颇为相似。难道圣国的人都这样吗？詹姆斯摇了摇头。
“侯爵欠我一个人情，这样就可以了。”
“......既然您这么说，我们没意见。”
仅凭一句话便不再有任何异议，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詹姆斯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转向塞克问道：
“说起来，我还没听过你们的名字。”
塞克听到詹姆斯的话，瞪大了眼睛，然后立即以头触地。
“我犯下了死罪！”
意思是这里就要行叩首礼吗？
“这并非死罪。”
“我是为特雷公爵家族的特雷西·塞克！”
他的全名中间也有一首诗。
詹姆斯问：
“你全名中间的诗是什么意思？”
欧里几得代为回答：
“诗是指‘侍奉’的意思。共有六个家族可以在名字中间使用‘诗’这一称号。其中三个家族服务于圣女，另外三个家族服务于圣子。”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诗字面意义上即为‘服务’之意。一家侍奉主上的家族。这六大家族被授予了城之称号。”
“所以是仆人家族的意思？”
欧里几得对他的说法有些愣住。诗这一称号怎么能等同于仆人呢？虽然并非完全错误，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
看到她困惑的样子，旁边的塞克笑了起来。
“呼呼。”
咔嚓——
欧里几得瞪了他一眼。被这一瞪吓到的塞克低下了头，保持着跪姿。
詹姆斯再次发问：
“那么，其他家族是谁呢？”
显然，欧里几得提到的是六大家族。如果圣女那边有三个家族，那么圣子这边也有三个家族。目前他知道的家族有贝尔阿库雷克斯家和特雷家，已经揭露了两家。如此一来，还剩下一家是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问题，塞克收敛笑容答道：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您。”
“......”
从欧里几得没有回应来看，他们似乎有无法告知的理由。
“为什么？”
当詹姆斯追问时，欧里几得回答：
“另一个家族是在黑暗中护送圣子的家族。即使在圣国，他们的身份也很少为人所知，我们也不完全了解他们。但他们始终在圣子身边。”
“嗯？也就是说一直在我身边……甚至现在也在？”
“或许。”
詹姆斯对她的这句话感到有点吃惊。此刻周围并没有任何藏匿之人迹象。
这岂不是意味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他们？
“这让人不安。”
有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这种感觉并不愉快。詹姆斯决定释放魔力。
他的魔力极其隐秘，无人能够感知，完全掌控住了周围的气氛。舞会上人们的窃窃私语、随风飘落的树叶、草丛中爬行的小虫以及树上沉睡的鸟儿。他开始感受到各种各样的迹象。
他感受到了隐藏在树木之中的人们的气息。
“原来是在这样的地方。大约七个人。”
释放魔力之后很容易找到了他们。
然而，在他们之中，有一种如同雾气般模糊不清的迹象极难发现。直到他集中注意力于这几乎融入自然、稍不留神就会错过的迹象之上，才辨认出了轮廓。
那是一个拥有修长四肢、完美腰线和优雅曲线的身影。在黑暗中隐藏着短发，可以感觉到那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女性？”
“......是吗？”
“.......”
两人看着突然说出难以理解话语的圣子。
不过，詹姆斯的目光并未落在他们身上。
他正看向坐在树枝一侧的那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