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聂慎儿（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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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禀报说是窦漪房求见，慎儿不知对方为何而来，也不敢离开刘盈太久，只让人到侧殿等着，走进去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窦漪房是为了莫雪鸢来的。

长乐宫的人伺候吕后不尽心，莫雪鸢一个新来的自然不受待见，宫里拜高踩低是常态，莫雪鸢得罪了掌事宫女，克扣了饭食又煎药浣衣，累晕了过去。

没有太医会在这个关头冒着得罪新君的风险，为吕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诊脉开药的。

莫离没办法，求到了窦漪房身上，窦漪房最终还是心软了，但她自己断然使唤不了宫里的太医，也明白此刻能做主的刘恒，不见她也不会答应她。

所以她还是选择来求慎儿，但究竟是为了莫雪鸢还是为了能见慎儿一面，她也说不清楚了。

“你怎么会以为本宫会救她？”

慎儿看着窦漪房，有些难以理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窦漪房，莫离可是杀了你母亲的凶手，你为了个莫雪鸢来求本宫？”

“怎么？她也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不成？”

面对她的嘲讽，窦漪房有些难堪，但还是稳住心神，试图劝说她：

“只要让太医去看一眼就好，慎儿，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救一条人命……”

宫里人命最为轻贱，如果她不救雪鸢，雪鸢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她怨雪鸢却不恨她，不可能看着她白白去死。

“慎儿，我知道你恨莫离和吕后，我也同样恨不得她们去死……”

“可是……”

窦漪房犹豫了一下，还是冒着惹怒慎儿的风险，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莫离是莫离，雪鸢是无辜的，她一开始也是不知情的，我和她情同姐妹，我断然做不到见死不救……”

慎儿只觉得放她进来简直是个错误，听她说些恶心人的鬼话让她本就不愉的心情更加恶劣，窦漪房简直就是观音娘娘转世，无论是谁都要救一救不成？

“她无辜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她姑姑杀了我父母，我不杀了她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竟还奢望我去救她？”

慎儿懒得管她怎么想的，此刻只想宣泄情绪。

“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我？窦漪房，我们已经没有半分情分了，你怎么还敢来找我？”

看着她脸上的冷漠和薄怒，似乎真的是要和她再无半分情分，窦漪房觉得她无比陌生，似乎已经被仇恨吞噬。

为了报仇，她利用陛下逼疯了吕后，利用代王反击她的背叛......

她只觉得无比悲哀。

“那陛下呢？”

她压着声音，突然问出口：“慎儿，陛下还醒得过来吗？”

或者说，她和代王还会允许陛下醒的过来吗？醒过来之后，陛下又能活多久呢？

慎儿眼神一转，突然看向她，眼神带上了防备和审视：“你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身边那个宫女，我曾不止一次看到她和代王见面…”

窦漪房确实知道了什么，她知道了代王和慎儿合谋，害了陛下……

慎儿变了，变得这般的陌生……

她以前虽然心有恶意也时常口出恶语，却从不曾真的下手害过旁人，可如今她连害人性命都这般无所谓，甚至她下手的对象还是陛下……

陛下对她那么好，她竟也能下的了手吗？她真的还能分清哪些是仇人吗？

“慎儿，我们的仇人是吕后，是莫离，为什么要伤害其他人呢？无论是雪鸢还是陛下，他们都是无辜的……”

“我们不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手上沾上了无辜者的鲜血，和吕后何异？”

窦漪房竟还说教起她来了……

问她与吕后何异？

慎儿自认不是好人，却没有吕后那般丧心病狂......

“窦漪房，你是不是忘了你父母的仇还是本宫替你报的？本宫对你有恩，你却把我和你的仇人，和吕后那般的毒妇相比，你果然是忘恩负义。”

窦漪房口口声声对她说教，难道她又是什么好人不成？

“慎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不想再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她张口想辩解几句，却只是徒劳，慎儿听她左一句右一句地说着无辜，已然听腻了。

“无辜？到底谁无辜？”

慎儿逐渐回过神来，表情一点一点变得讽刺，眼神似乎淬了冰，再不留半分情面

“当年这桩旧事，最无辜的分明是我才对吧？”

“莫雪鸢无辜吗？她和她那个姑姑听命于吕后，这么多年助纣为虐，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冤魂等着找她们索命。”

“陛下无辜吗？吕后这些年做了多少恶，有多少是为了自己儿子铺路？他们母子斗气，这宫里死了那么多后妃宫女，谁又真正在意过？”

“甚至还有你——”

慎儿恨恨地盯着窦漪房，美目中流露出深沉的恨意：“你觉得你无辜吗？你舅舅把我扔在市集上的时候，你可有找过我？我就在沛县的青楼里受尽苦楚，我们离得那么近……”

那么近...可她从来没有发现过。

甚至第一次重逢的时候，窦漪房居然认不出自己……

“从头到尾，只有我分明什么也没做，却没了父母，流落青楼，遇人不淑，在自己仇人手底下艰难地活着……”

窦漪房欠她的，吕后欠她的，莫雪鸢也欠她的，她谅解了她们，谁又来谅解她聂慎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