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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变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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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本还替她胆战心惊的三人见这战局突变,心下立时绷紧,本以为毫无胜率的对决如今竟隐隐有翻盘之势,贺元阑脑海飞快翻转,思忖着如何能帮到莺娘,视线向屋内一扫,见着墙壁上挂着的木弓,唇角一扬。

却说萧瑾瑶与他们撕破脸之后,以一敌多打得略显狼狈,加之左手失力,整个人在漫天剑雨里如一只在猎网中犹在挣扎的苍鹰,尽管翅膀被折,尽管利爪已断,只要有一丝生机,她便势必要坚持着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战斗下去!

萧瑾瑶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她的力气在逐渐消失!可她还得咬牙坚持下去,陈伯老了小虎还小,贺元阑又是半残,她是他们最后的倚靠,若她倒了,以这些刺客杀人不眨眼的做派,必不会给他们留下活口。

漫天剑光错落在她眼前,萧瑾瑶手下动作减慢,终于,面前银光一闪而过,萧瑾瑶胸前被一剑深深扎了进来,霎时一股刺痛席卷她脑海,萧瑾瑶想闪身后退,奈何脚下也如灌铅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生生受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剑锋一寸一寸没入自己身份,利刃划破皮肉,刺入骨髓,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萧瑾瑶疼得渗出一身冷汗,抬眼望向来人,便见那个刺客首领九霄满脸得意望着自己,手下却仍未停歇,一道一道向她筋骨里推去,让她缓慢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这是对她方才嚣张行径的惩罚。

一时间身旁众人也都停止了动作,他们的脸上满是看戏的快意,眼睁睁看着面前女子的受刑,非但又一丝同情歉意,反而恨不得剥其骨啖其肉,以祭死去兄弟在天之灵。

萧瑾瑶视线一一扫过他们,最后定格在九霄脸上,直到最后一刻也都是骄傲且不可一世的。

她萧瑾瑶可以战死但绝不向你们这群走狗求一句饶服一句软!

九霄饶有兴趣地望她一眼,手下却仍不停地打算将她捅个对穿。

“许久没见过似你这般硬气的女子了,若不是生在这乡野之间,或许你还能成为个女侠客。”

萧瑾瑶嗤笑一声口中还是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道:“与出身无关,我说自己是,我就一定是。”

“说得好!就冲你这句话,老.子便给你个痛快!只可惜你站错了队,不过你也别太害怕,只要你一死,老.子就送你的情郎哥上路去陪你!”

说完用下猛一用力,那柄沾满鲜血的长剑自萧瑾瑶后背刺出。

血淋淋的剑锋在阳光在格外醒目,屋内人见状一瞬间瞳孔骤缩。

“——莺娘!”

一道道紧张担忧的声音远远传来,落入萧瑾瑶耳中好似隔着天堑。

萧瑾瑶眼皮开始沉重,眼尾沁出两道泪花,模糊间眼前人的模样也切换成那画面里的模样,那个英勇无双的山里汉子出现在她面前。

萧瑾瑶望了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却仍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她答应了要照顾好陈伯和小虎,如今却也要失约了。

“对不起……”她喃喃道。

面前的男人却仍不作答,直勾勾盯着她的面容,好似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良久以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做得很好。”

萧瑾瑶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她累了,该好好休息了。

周围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女子生命在渐渐消失,却无一人愿伸出援手,眼看着她阖眼眼看着她倒地眼看着她渐渐没了呼吸。

副手上前测了下她的鼻息道:“这娘们终于死了,首领,接下来您是要……?”

说着他做了个动作,九霄见状一脚踢到他肩上骂道:“滚滚滚,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这心情,赶紧把事办完回去交差,折腾个死人你晦气不晦气!”

那副手挨了骂便也立时起身不再多言,才刚起身,便闻得一阵破空声自耳畔传来,只听得铮地一声脆响,竹箭没入颅骨。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不过几息之间,眼皮便又无力耷拉下来,人就已经没气了。

众人见状立时又慌乱起来,本以为解决完这女子便再无后顾之忧,如今怎的又出了变故。

九霄立时顺着方向望去,瞧见窗口那人,鹰隼般地眼睛一亮,腕中剑被他轻轻一颠,便直直往那处走去,边走还边开口道:“小的竟不知禛王爷竟还有这等手艺,想是从前小瞧您了!”

贺元阑面色冷肃盯着来人,手中木弓早已完成一轮圆月,只待蓄势而发,一箭洞穿他的喉管。

九霄斜睨着他一眼,挑衅般上前。

贺元阑眼神直勾勾盯着对方,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方才他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群人冷眼旁观莺娘死去,只怪方才那人将他挡得严严实实,否则方才受死的必定是他。

九霄自是知晓他的怒气何来,嗤笑一声上前道:“来啊,禛王殿下,小的都当着您的面将您的好姘头给一剑捅死了,您如今却是连报仇都不敢了么?你这个窝囊废,靠女人保护还不敢为女人报仇,啧啧啧,也不知道那小娘子魂灵是否尚在,见状会不会心寒得化成厉鬼来寻你报仇?”

贺元阑银牙紧咬地盯着他的喉咙。

他在激怒自己,以这么短的拒绝,除非他能一击即中,否则短时间内再搭箭挽弓绝对来不及。

可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刃扎在贺元阑心窝里,莺娘与他萍水相逢救他归家,助他腿愈帮他戒瘾,嘴巴虽毒,却从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举动,便是方才信誓旦旦地说要将他丢出去,可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走,仍在竭力地护着他们,护着自己这个废物。

从前他无能,护不住拾砚,害得他于一墙之隔被生生打死。如今又是一样的情形,莺娘为了护他,生生被一群杀手刺死在他眼前!

他好恨,为何自己这般无用,总是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人!

一想到这贺元阑恨得双眼通红,眸光死死盯着眼前人,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地指尖再度用力,那把颇有些重量的木弓被他拉到极致,手中竹箭也嗖地一声带着他满腔的怒火朝着那人的喉管钉去。

九霄闻声耳间一动,唇角上扬。

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他右手微抬,足尖一点,整个人向后仰倒,竹箭将将自他额前划过,带走几缕墨发,而后垂直盯向地面碎石,一瞬间,尘土飞扬,石块化为齑粉。

九霄心有余悸地往了地面,随后将眼睛重新扫向眼前人。

“禛王殿下好箭术,在下佩服!可惜了,老.子答应了那女人,要送你下去给她作伴,如此,便只好得罪了!”

说完立地起身,持剑往贺元阑面门扫去,他的目的很简单,取了禛王的狗头,回去向端王殿下复命。

说是迟那时快,贺元阑只觉面前一阵剑风扫过,而他却不避不躲。

既是要死,不若死得干脆些,待下去了阴曹地府,他再好好跟拾砚莺娘还有大哥赔罪!

只见他认命地阖上双眼,陈伯见状连忙捂住小虎的脑袋,目露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局面,心跳都慢了半拍。

却见九霄杀气十足地仗剑而来,信心满满。却突然,身侧一阵劲风袭来,还未看清来人,便只觉颈间一热,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甚至都忘了捂住自己的脖颈。

这……这怎么可能!这女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萧瑾瑶看着他满脸诧异和惊慌的表情,总算体会到方才他们的快意何来。

足尖踏上窗沿,借力一冲,手中银刀自上而下,只听得一声刺耳牙酸声响彻院内,堂堂九霄统领的脑袋便被萧瑾瑶一刀削了下来给当成球踢。

那一脚用劲之大,直往庭院他人飞去,空中血花都快成一线,待几息后落地时,那颗首领的头颅便已将别人的脑袋砸开了花。

统领一死,在场人全无了主心骨,一行人刚准备作鸟兽散,便见那个连阎王爷都不收的恶鬼婆娘踏血而来比之恶鬼更甚!

只见她拖着银刀缓步上前,刀刃在地面发出刺耳响声,众人定定看着面前。

来人一身素裙早已被鲜血覆盖,胸口插着一把长剑,殷红的裙摆还在滴滴渗血,不知流的是她自己的还是被杀的统领的。

只见她满面凶光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那可怖模样,倒像是死不瞑目来找他们索命的。

当即便有人再忍受不住跪倒在地不住求饶道:“姑奶奶饶命,杀你的是统领,与我无关!您有冤申冤有仇报仇可别找错对象呀!”

萧瑾瑶冷冷望他一眼,指了指自己左腹那道剑伤,厉声道:“这可是你砍的。”

说完一刀报了仇。

又指了指自己左臂另一条剑印:“这个是你刺的。”

说完又是一刀结了冤。

最后冷笑着望向在场唯一一个杀手活口,那人早已吓得抖若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喃喃道:“姑娘我武艺不精,方才可未曾伤到您分毫,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了我!”

萧瑾瑶好笑着望他一眼,帮他回忆了一番开口道:“可你方才冷眼旁观了我的死刑,笑得那么开怀,我与你一无仇二无怨,你若当真善良,当时即便没有作为也该偏过头去,可你没有。你像是看戏一般亲眼目睹着一切,见死不救还踩上一脚,袖手旁观与歹徒何异!”

说着声音一扬,右手一抬怒吼道:“滚下去陪你的难兄难弟们吧!”

而后只听一声闷响,最后一个人的头颅也重重落地。

萧瑾瑶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手中银刀已然再握不住,她费力地以刀尖抵地支撑着自己,看向那匆匆自屋内赶出来的众人,轻松一笑。

“死后把我埋在似锦坡,我爱看那里的铃兰……”

说完似是竭力一般重重往后倒去,却又感觉一双不算有力的双手托住了自己。

萧瑾瑶眨巴了下眼睛,望着来人,轻声道:“我保护了你,如今是时候该还我人情了……陈伯和小虎我便托付给你,劳你护好他们……”

还未说完便觉一两滴湿热的泪珠落在自己脸上,萧瑾瑶抬眼望去,见他竟又哭了。

都不知道这是他在她面前掉的第几场金豆子了,痛到极致了也哭,高兴至极了也哭,如今见她死了竟又哭上了,果真晦气。

萧瑾瑶嫌弃地用尽最后力气给他翻了白眼道:“行了,交代你的事给老娘定要做到!否则……老.子化为恶鬼也要过来跟你拼命!说完了,累了,我要睡觉了,再见!”

说完刻意偏头,不敢再看那另外两个已经开始哭天抢地的一老一小。

萧瑾瑶闭上了沉重的眼皮,身边人哭得再大声也再吵不醒她了。

小虎险些哭到断气,方才亲眼见到萧瑾瑶身中那么多剑伤,鲜血如注般渗落在地,莺娘姐姐素来喜欢小题大做,被树枝扎了一下都要嚎上小半天,如今被剑划了那么多道也没见她叫上一句,她得有多疼呀!

他一直趴在窗口,眼睁睁看着她断气,直到方才临死前,都还能看到她在朝自己摆手让他不要看快回去。

小虎抹了把眼泪,方才他以为莺娘姐姐死了,在屋子里哭得快昏过去,结果一抬眼便见莺娘姐姐竟又活过来了,还替他们将坏人都给打死了!

小崽子高兴到不行,正想上前去抱抱姐姐呢,结果她人又没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偏头看向一旁的爷爷,似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摇晃着他的胳膊哽咽道:“爷爷快救救莺娘姐姐呀!”

陈伯叹了口气,抚上了她的脉搏,早已静谧无声,如古井一般没有任何动静了。

他难过地偏头看了一眼,嗓音嘶哑地开口道:“莺娘她……怕是回天乏术了。”

贺元阑紧搂着萧瑾瑶的尸体一直不肯松手,感受到她的皮肤一寸寸变冷,那张绝世容颜也慢慢失去生机,他不敢相信地攥紧她的手臂,想让她再起来打自己几拳骂自己两句,只要她能醒过来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都行。

他盯着那双紧闭的桃花眼,心中不断祈求着她能再动上一动,视线凝视在她脸上,只能看到她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到透明的脸颊,额前因打斗沁出的薄汗沾了几缕青丝,唇角还有几滴逐渐干涸地血渍,贺元阑盯着眼前人良久,心下各种情绪纷纷涌来,似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贺元阑终于忍受不住地哀嚎出声。

“——莺娘!”

那声音似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失去了最后一位伴侣,徒留他在这世上苟活着,声音中满是哀悸与绝望。那孤狼却仍不敢相信地扒拉着同伴的爪子,祈求着上苍能将他的同伴还回来,无论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可惜天不怜他。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双手用力地将她揽入怀里,一时间陈伯与小虎都看出些端倪,可此时此刻倒也无暇去追究了。

眼看着一个倒了,另一个也状似癫狂,陈伯才刚想开口去劝,却见贺元阑似是疯魔了一般突然睁眼开口抓着他忙道:“陈伯您再好好瞧瞧,她这身子定有不同寻常之处,方才那几人也是亲手查看过她已经断气了,可她不还是醒了过来,我想起曾看过的杂书中有过记载什么龟息之法,能让人暂时掩去生机状若已死,或许莺娘有修习过!您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先将她救了再说。”

陈伯闻言只静默了一瞬,便立刻点头道:“好,快将她抱回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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