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宦宠 > 宦宠 第206节

宦宠 第206节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宦宠!

没有无妨,至少此刻她在怀里。

裴徊光凝望着沈茴,将这种凝望延续至永恒。

将要子时了,裴徊光凝望着怀里的沈茴,念诵梵元鬼录第十一重,将所有静脉内脏瞬间催裂。

她今日死,他哪敢拖到明日走。

裴徊光年时修炼梵元鬼录,自那时起,明个月十五眠于阴暗的棺中,不见圆月。如今在棺中,拥着他此生浩穹月,陷入长眠。

·

裴徊光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因为刺眼的光意识合上。他在棺中太久,已不能适应这样耀眼的阳光。

是谁扰了他?

不悦。

一刻,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让你背的医书你为何没有背?这天下谁都不能信任,你总得学得一身精湛的医术,才能保护好你自己!”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

裴徊光还记得当年的自己是如何冷眼轻嗤:“先将敌人都毒死,便不需要自救。”

面前遍布烧伤的可怖面孔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难闻的烧焦气味在周围蔓延。

哑叔躲在门后探头探脑,一脸焦急。

裴徊光垂目,想了一上次听见老东西说这是何时。

建武十一年。

这一年,他十三。

“呵……”裴徊光忽然就笑了。

“你、你笑什么?”卫渡坐在轮椅上,握紧手中的鞭子敲在桌面,气急败坏。

裴徊光抬抬眼,重新望向坐在面前的老东西。视线从他被烧焦的头脸,渐渐移,到他已萎缩无力的腿。

大概是裴徊光沉默了太久,卫渡抬手,将手中的鞭子朝裴徊光甩过去,却轻易被裴徊光握住。裴徊光用力扯过他手中的鞭子,他整个人失重从轮椅上摔来。

哑叔吓坏了,站在门口啊啊呜呜。

裴徊光垂眼望着脚边的人,眼前浮现幼时父亲将他抱在膝上的情景。那时的父亲温润谦和,总是被夸一句风度无边。

“哑叔,去打水。”裴徊光侧首。

哑叔犹豫了一会儿,跑出去。

裴徊光弯腰,将烂泥一样的人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你想淹死我不成你这个逆子!”

裴徊光叹息,垂眼看他,带着悲悯:“你身上真的太臭了。”

“你!”卫渡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可是他满脸都是烧疤,一点都看不出来。

裴徊光将他抱进盥室才放下。他在父亲身边蹲下去,去脱他的鞋袜。雪白的绫袜上沾了血水,被脱下的时候扯下了腐肉。

裴徊光忽然抬眼审视父亲的神情,讶然发现他并不觉得疼。已经麻木了吗?

卫渡警惕地盯着裴徊光。

忽地一阵愕然,他惊讶发现自己一手将儿子培养成这般……连他都要忌惮提防的模样。

哑叔提着一桶水跑进来,溅出的水弄湿了他的衣服。

裴徊光慢悠悠地将清水倒进木盆,在水声相伴,他说:“不就是学医,咋呼什么?”

卫渡皱着眉惊讶地盯着裴徊光。

好半天,他才知道裴徊光不是想虐待他,而是在给他洗脚。

卫渡有点懵。

不仅是洗脚。裴徊光帮卫渡彻底洗了个澡。然后又拿了药,亲自给他上换药、穿衣。平时这些事情是哑叔做的,可哑叔实在太笨手笨脚。

卫渡疑神疑鬼地盯着已经长成年郎的儿子,自己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卫渡一直皱着眉。早几年的时候,他已经看不透这个儿子的想法了。

裴徊光站在洗手架旁,认认真真地洗手,将手上的药物残留洗净。望着自己完整的左手小手指,他动作停顿了一,有点不适应。

裴徊光终于将手勉强洗净,拿了雪帕子将手擦净。然后他走过去,推着父亲的轮椅,将他推出去。

外面,阳光正好。

“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让你读的兵书你读完了没有!”卫渡不停督促。

身体日差,他怕自己等不及。

裴徊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就是复国?你几句废罢。”

卫渡错愕,有点不敢置信地艰难转身回望。他很清楚儿子对他的复国梦是如何嗤之以鼻。这从儿子口中说出来,卫渡简直不敢置信。

裴徊光眯起眼睛望着耀目的阳光。

他从不得上天垂怜,不信这重生机会是上苍给予他。

是不是她求来的?

他既重活一遭,必不能辜负。

她说他只是走错了路。好,这一回,他便走一条不同的路。

今生不做裴徊光。

第205章 番·大梦一场(二)……

卫珖又在扶宁住了段日子。早出晚归, 留在宅子里时,也大多安静地坐在书房里翻阅医书。卫渡总觉得儿子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毕竟这儿子以前也是这样早出晚归, 也不怎么说话。他每每转着轮椅到儿子门前、窗下,停留一会儿, 默不作声离。

儿子恨他。他知道。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

哑叔蹲在杏树下, 愁眉苦脸地瞧着石桌上的南瓜、萝卜、苹果……

小主子的生辰快到了, 他想再给小主子雕一个花灯。正在愁雕什么。忽然听见主子的斥责声,哑叔立刻跑过去。他站在门口,听见父子两个又起了争执。

“说了多少次, 你不要学这邪门的功法!”

哑叔伸长了脖子从门缝望进去。屋子里很暗,主子愤怒地大声斥责着。小主子立在一旁, 整个人陷在阴影里,不清他的脸。

卫珖往前迈出一步, 从阴影里走出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 然后抬眼望向门口的方向。

哑叔吓了一跳, 赶紧跑不敢再偷听。

卫珖生辰前一天晚上, 哑叔终于雕好了花灯。他选了苹果, 这次没雕小动物,而是雕了一个平安锁的形状。卫珖过来的时候,他捧着花灯给卫珖看, 又后知后觉蜡烛没有放进去, 他环顾四周,手忙脚乱地找蜡烛。

“拿来。”

哑叔愣了一下, 听话地不翻找,献宝似的把苹果灯递给卫珖,即使他已猜到小主子很可能像以前那样嘲讽他的笨拙, 将花灯摔了。

卫珖接过来,垂眼瞥了一眼。然后,吃了。

哑叔愣愣地盯着小主子。

“以后不准偷学梵元鬼录。”卫珖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手。

哑叔犹豫了。他抬起头偷偷去小主子,对上卫珖瞥来的目光,他缩了下肩,挣扎之后,才勉强点了头。

卫珖知道哑叔在偷学,虽然只学了第一重,可那功法毕竟邪门,反噬力太强,轻易左右一个人的悲喜情绪,能不动还是不动为好。

至于他?

即使书被老东西撕了也没所谓,他修炼这邪功几十年,早就刻在记忆里了。自宫从来不是修炼梵元鬼录的必要,而是捷径。

卫珖将一大堆药交给哑叔,哑叔茫然地望着他。

是给老东西的药。卫珖详细地对哑叔说了这些药的用法。哑叔笑着使劲儿点头,点头。

第二天清晨,卫渡让哑叔将一套衣服悄悄放进卫珖的房中。他转身就走,烧残的手费力地飞快转着轮椅轮子,逃一样。

他怕,怕儿子知道这衣服是他给他的生辰礼物,会被轻易踩在脚下。他怕,怕儿子落过来的目光冷漠甚至带着嘲嗤。

卫珖站在阴影里,望着老东西仓皇离去的背影。

他垂下眼,去看脚下自己的影子。

重来一次代表什么?那些恨与执念好像已经困在封存的棺木中。他时常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自己仿佛是个归来的局外人。

卫珖回到房中,换上老东西给他准备的衣服。

卫渡正在烦躁地翻着书册,又扭头问哑叔:“让你煮的长寿面煮了没有?”

哑叔忙不迭点头。

卫渡头,卫珖的时候愣了一下。一身雪缎的少年郎站在门口,是他已经长大的儿子,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一瞬间,卫渡后悔了。如初恨与执念不是那样深,是不是可以和儿子成为正常的父子关系?可是玉檀下的鲜血让他走不出血仇深海的困束。

“要离开一段时间。”卫珖说。

“你要去哪儿?”卫渡残缺的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儿子。儿子长大了,不听话,不能再被他左右。

卫珖垂眼望着这个曾经爱过尊过也恨过的父亲。他探手,掌心慢悠悠地抚过老东西遍布烧疤的脸。

“你、你干什么!”卫渡觉出几分屈辱的意味来,抓起桌上的鞭子。

卫珖没躲。

卫渡愣了一下。

“呵。”卫珖低笑了一声,松了手,“老废物你可得好好活着,然后亲眼看着你求之不得的复国是如何被我轻易完成。”

卫渡盯着儿子,慢慢皱起眉。

卫珖离了扶宁,在九月二十二这一日。这一日是他的十四岁生辰,也是沈茴三岁的生辰。

暖阳西沉时,卫珖赶到了江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