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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谢书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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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往林霏胸部袭来。

林霏神情淡淡,也不见如何慌乱,一握一捏一扭,迅速将谢书樽作乱的那只手制服,他被掌心朝上地压在一旁的木桌上。

谢书樽疼得嗷嗷叫唤,狭长的丹凤眼却浮现点点笑意。

林霏觑他一眼,见他饮酒过后,整个人仿佛都艳丽了许多——面若敷粉眼若点漆,平凡的相貌竟透出不平凡的神采,惹人不住地多看几眼。

想他也是喝多了,分不清好歹,林霏便微微松了手劲,另只手伸过来,手上握着的五枚铜钱像滑溜的活物,一个一个溜进谢书樽被迫摊开的掌心。

“少赌些。我走了。”林霏说完,就松了手。

谢书樽掂了掂手里的铜钱,眼色不明地望着林霏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都醉成这样了,她就这么放心的走了?

胸口突然闷了股来路不明的火气,谢书樽阴着脸,将手中的铜钱狠狠往林霏的背影掷去。

林霏若有所觉,偏身躲过,右手往前一抓,几枚铜钱又悉数落入了她的手心。

她也不再理睬撒酒疯的谢书樽,将铜钱贴身收好,依旧自顾离开。

谢书樽其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葩,不单性情古怪,运气还奇差,几乎是博什么输什么,他赌瘾又大,赴京赶考的盘缠钱不但输了个精光,甚至还输得三餐不继。

盘龙里多的是这类不学无术,为了博戏弄得家破人亡六亲不认的赌徒。

初来乍到时,林霏还曾天真地劝阻过这些规求无度的人,但苦口婆心换来的却是不逞之徒的谩骂,赌徒甚至将这事告知了赌坊里的大管事,大管事知悉后,差点叫人敲掉了她的一口牙。

自那以后,林霏对劝人回头是岸的热情冷淡了许多,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劝上两句,但无人听也就作罢。

林霏之所以注意到谢书樽,是因为他与赌坊格格不入的气质。

分明是个清雅冷蔑的浊世佳公子,却要硬逼自己装成副醉生梦死贪贿无艺的模样。

有次林霏见他输光了身上银两,闹得食不果腹,却还想着下注,一个没忍住,便抢走了他下注的借条,原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将她大骂一顿,哪想他竟真的乖乖收了手。

这几乎坐实了林霏的猜测。

他只是贪恋那种忘乎所以的感觉,而非博戏本身。

他是求爱无果,因爱生恨,又报复不得,才选择这种方式的醉生梦死。

林霏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她眼里的爱,是师傅师娘的琴瑟和鸣,在谢书樽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相爱的两人并非会成一生眷侣。

自那之后,林霏偶尔见谢书樽落魄不堪,会将身上的银钱给他。

她对谢书樽的感觉难以言说,但她相信谢书樽心中是有分寸的。

即便每次谢书樽都会毫不忸怩地收下,然后转眼间又输得精光,甚至对林霏的态度依旧忽冷忽热。

窦宁儿知晓此事后,一度愤愤不平,将那姓谢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十遍八遍还不解气。

如今,那谢书樽也不知又犯了哪门子神经,见林霏真的撇下自己离开,一气之下踹翻了身旁的桌椅。

等林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谢书樽像换了个人似的,目光阴鸷,脸上哪还有半分的醉态。

正顾自生着闷气,余光突然瞥见门外的青衫一角。

“吃过了吗?走吧,带你去醒醒酒。”

林霏倒回来,腰身后仰地偏头望他,眉眼弯弯,笑意皎洁。

谢书樽这才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靥。

两人去百味楼吃饭,自然还是林霏掏腰包。

谢书樽菜吃得不多,举止间对这些清汤寡水多有嫌弃,林霏也不理他,自顾自吃得欢,只不许他再点酒水,醒酒汤倒是逼着他喝了一肚子。

林霏在离盘龙赌坊两条街的巷里赁了一间矮房,一月八两银子。

矮房占地小,在这条老巷里毫不起眼,虽然蓬牖茅椽,绳床瓦灶,但胜在清静安全,一月八两林霏觉得值了。

也不等林霏吃饱,谢书樽就晃晃荡荡地走了,林霏见他精神还好,便没阻拦。

从百味楼带了一个菜回家,稍作休整,林霏便又出门去赌坊当值了。

晌午后的盘龙好不喧闹,林霏甫踏入坊口,就听见那些个沸反盈天的呼幺喝六。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押大押小?押大押小?……开了哈。”

林霏草草看了一眼,就见谢书樽与人蹲在角落里,嘴上喊着“大大大”,喊得面红耳赤,和旁边的赌徒别无二致。

“阿霏,阿虎……你们几个跟我来。”大管事站在二楼招呼林霏几个侍者。

林霏应了,和人一起上楼。

几乎是林霏前脚刚走,谢书樽就抬头漫不经心地瞄了大管事一眼。

二楼的大管事亦望着谢书樽的方向,也不知他望到了什么,突然虚着眼,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几个侍者跟着大管事进了屋,一字排开地站在管事面前。

有人给管事端来凳椅,大管事毫不客气地落座。

喝了口茶润润嗓,大管事沉声说道:“今日我接到官府公函,说是这几日夔州新巡抚就要到任,为了体现我夔州的政简刑清,风清弊绝,这几日的勾栏瓦肆不得笙歌达旦,特别要注意谐和,给人家新上任的巡抚一个好印象。

我叫你们来,就是提醒你们这几日多留意坊里的动静,别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关头往刀口上撞。”

大管事话音刚落,外头突然“轰”的一声喧嚷起来,屋里几人都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传来了乒铃乓啷,桌椅倒地,骰子弹棋落地的声响。

众人都意识到是有人上门寻衅滋事来了,大管事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二话不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带着身后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跑下楼。

“住手!”

楼下几个手持棒棍的魁梧大汉都有些莫名,刚刚他们五个人东追西打地,都够不着这狡猾书生一根汗毛,甚至每人身上都挨了他胡乱踢来的几脚,怎么突然来了一声“住手”,倒像把这人的气力喊跑了。

大管事带着林霏几人跑下楼,情况还没闹明白,他就急急喊了声“住手”。

但收效甚微,于是几人下楼后,看见的就是穿着白衫的瘦弱书生,被五个虎背熊腰的凶恶壮汉围殴的情形。

看清被围堵的是何人之后,大管事又气又吓得险些没背过气。

“还愣着干嘛?我养你们是做什么用的?还不救人?!!”

大管事气急败坏的话音还未落,众人眼前突然晃过一道闪电般的身影 。

“啊呀!”惨叫声突兀地响起。

定睛去看,原来是一名身着青衫的清秀男子,两手各一边地抓住了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握着棒棍的手腕。

两名壮汉手中的棒棍掉落在地。

青衫男子五指纤细,骨骼分明,相较之下,壮汉的手腕愈发粗|大狰狞。

林霏十指微微使力,轻轻一推,两名壮汉就哀嚎着倒地不起了。

待大管事身后的几名侍者反应过来,连忙把剩余的三个寻衅者制服。

细细盘问之下,众人才晓得,原来是这白面书生谢书樽,欠东头庄家几十两银钱不还,人家一气之下才雇了打手过去要账。

林霏听了这几人的话,再去看坐在地上的谢书樽,见他一副毫无所谓的冷淡模样,无暇的面上一左一右的挂了两三道乌青,衣袖上翻,裸|露出的白皙肌肤也不得幸免。

大管事偷瞄谢书樽一眼,清清嗓子,驱四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散去,又叫人绑了五名壮汉带下去,也不多管闲事,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谢书樽斜乜林霏一眼,“看甚么看?”

林霏不答反问:“你欠人多少银子?”

“关你何事?”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弯起唇角,“怎么?要替我还?”

见林霏不说话,他闲闲地道:“除了我这人,我可没什么好报答你的。”

“不用你报答。你只要答应我一事。”

谢书樽感兴趣地提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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