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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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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连番变故, 让人始料未及。

李四见张三摔得老远,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着急地抱起窦宁儿, 就要去看自家哥哥的情况。

他才往前迈了一小步, 便被人后掰着肩膀用力下压,李四怒喝一声, 用力扭动挣扎,他一身蛮力, 玄衣人一时将他制服不得。身后又多了一人与之相互配合, 李四被压弯膝盖,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正要破口大骂,后颈的安眠穴被手刀重重一劈,瞬间两眼一花, 他只来得及扭过头,还什么都没看清,就直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玄衣人将李四怀中昏迷的窦宁儿抱起, 隐没在众人之中。

无人在意这段小插曲。

由大转小的细雨还未有停歇的迹象。

谢桓如今戾气满身,黑压压一片玄衣人皆是低头跪拜的姿势,俱不敢打扰冒犯他。

“还不快快为盟主遮雨。”欧阳生狼顾身后, 厉声斥责。

话音一落,当即有两名玄衣人起身上前,一人手捧大氅,一人撑起罗盖, 将将要靠近谢桓,却被其拂袖轰飞出去。

“夫子好大的派头,带了这么多人来‘请’本座,是想谋反不成?”谢桓冷冷盯着跪趴在地的欧阳生,“请”一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属下不敢。我江意盟鼎立一日,必为一日姓谢,绝无他姓的可能。若有宵小胆敢觊觎,我欧阳生第一个饶不了他。万望盟主明鉴。”伏在地上的欧阳生头压得更低,他虽态度恭敬,但出口的话语不卑不亢,声若洪钟,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宗老。

谢桓冷冷一笑,嗤之以鼻:“你还知道江意盟姓谢不姓欧阳。没有我的命令,你怎可擅自调遣玄衣卫?!”

欧阳生也不怕他的咄咄逼人,依旧是平稳答道:“盟主冤枉。老盟主就世之前,嘱托老夫辅弼良佐在盟主左右,必要之时还可便宜行事,老夫不敢不从。”

“好一个便宜行事不敢不从。我看你这都要骑到本座的头上了!”

“老夫罪该万死,恳请盟主恕罪。”

谢桓略微缓和了脸色,淡淡道:“即刻从本座面前消失。以后没有本座的命令,谁也不准放雕侦视。”

“盟主!”欧阳生抬起了头,一张浸染岁月的面孔不怒而威,“我江意盟不可一日无君。您已经出来多时,盟内大小事宜都还等着您来主持,怎可为了一时快意,学那些市井小民,在外披头露脸,恋酒迷花?”

听罢,谢桓不禁冷笑。

这欧阳老匹夫自打他入主江意盟,便屡屡打着良佐的旗号,对他的管治和裁夺指手画脚,现在更是将手伸到了他的私事上。

上位初肇,他苦于心腹侭少,加之内乱不断,不得不容忍欧阳生数次的越权冒犯,可如今,内乱早已平定,江意盟的驻地大禹有鬼朴子一干人等坐镇,他亦已大权在握,怎么可能还对其畏首畏尾?

当初盟内一番大换血,他因为王父临终前的嘱托留得欧阳生一命,已是仁至义尽,如今轮不到欧阳生再来指手画脚了。

谢桓眯起凤眸,威慑顿起,“所以你是带人来威胁本座?”

“老夫不敢。”

“传信的海雕被你用来侦视本座的行踪,一回大禹便迫不及待争权斗势,你还有甚么不敢?到底你是盟主还是本座是盟主?本座想如何便如何,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是不是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谢桓言讫,左手凌空一抓,一旁玄衣人别在腰上的利剑便脱鞘而出,眨眼到了他的手中,锐利的剑尖直指跪于泥地之人的印堂。

雨水顺着剑身滑落,被剑指眉心的欧阳生不躲不避,密布沧桑的双目与谢桓奕奕对视。

“老夫的命是老盟主救的,为了这份恩情,老夫情愿一生披腹心,输肝胆,效愚汁。老夫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就算死,老夫也要忠言逆耳,绝不愧对老盟主的在天之灵!”

谢桓手中的利剑将将往前一送,欧阳生的眉心登时溢出鲜血。

“且慢!”

一道喑哑的嗓音骤然响起。

林霏刚从玄武定中醒豁,耳目一放开便看见针锋相对的二人。

她已静静听了有一时半会儿,如今见那身份突变的谢桓要害人性命,当即出言阻止。

如今她体内的真气还在四处乱窜,手脚似有千斤重,全身乏力,只能动作迟缓地站起身,但两腿刚直起,便被人掰着肩背,一脚踢向膝窝,林霏后膝剧痛,被人反身擒拿着右手,单膝跪地。

谢桓凤目微凛,手腕疾转,将手中的利剑侧投向林霏身后。

“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嚎惨叫,擒拿林霏的那只手蓦地松开。

原来是那擒拿着林霏独臂的玄衣卫被一剑切去了胳膊,摔在地上痛不欲生。

失去一只手臂的玄衣人只来得及嚎啕两声,便被同伴劈晕拖了下去。

一滴鲜血落在林霏手背,那血明明余热尚存,可林霏却觉得冰凉刺骨,寒气仿佛渗透进了五脏六腑,令她头皮发凉。

她一直以为谢桓虽然为人冷漠乖戾了些,但不至于草菅人命,如今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他是生杀予夺的上位者,人命在他眼中就是毫不起眼,随时可以碾死的蚍蜉,他要谁生要谁死,不过是心情好心情坏的一桩小事。

这群玄衣卫皆是跟了欧阳生几十年的旧部,欧阳生没想到谢桓连一分薄面都不给他,对他说伤就伤,对他的部下想杀就杀。如今谢桓为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妖人,卸了他心腹的胳膊,这相当于是当众打了他的脸,欧阳生一直沉稳的面目终于裂开一角。

“这等卑贱之人生来就没有资格站着与盟主说话!来人,给我打断她的腿!”欧阳生阴着脸,厉声怒斥。

话语落下半晌,却始终无人敢上前碰林霏一下,欧阳生气急,愈发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他拔了身旁人腰间的大刀,起身就要去挑断林霏的筋骨,迎面却冲来一股强大内力,他出掌抵挡,却敌不过魔功的煞气,连人带剑被震飞出去。

谢桓冷睨着摔在地上的欧阳生,眯眼警告:“欧阳夫子,本座称你一声夫子是抬举你,这不代表你有资格替本座做任何决定。”

他将视线转投向跪倒在地的众人,语气森然:“我现在不想杀人,你们立即从我眼前消失罢。”

“谢桓!我乃老盟主钦赐的长老,如今你为了个区区妖人竟将我打成重伤,你如何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高者佶然,如今你置江意盟于不顾,轻信小人,是想步魏安釐王后尘,豢养男宠,落得宗族既央盟会隳败的下场吗?!”欧阳生咳出一大口鲜血,咬牙责问。

“别说是长老,便是祖父来了,也别想动她一根汗毛!”

谢桓硬生生压下冲天杀意,赤玄两色交替变化的凤目一扫玄衣人,语气冷若冰霜:“还不滚?!”

这一句声如洪钟,迸发的强大内力将在场所有人震慑地胸闷气短,有些武力逊弱的甚至呕出一口淤血晕倒在地。再也无人敢忤逆逗留,玄衣卫搀着重伤的欧阳生飞身离开,一眨眼的功夫,黑色浪潮一概退去,偌大的庭院重归平静,此前种种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谢桓跃上前,将倒地的林霏扶起。

林霏被他方才发出的内力误伤,加之丹田气海的亏损,如今眼前所见皆是天旋地转,阵阵恶心涌上喉头,令她甫站起身便腿一软,不慎跌入谢桓怀中。

缓了一晌,似有清凉的涓涓细流自她掌心流入,浇灭她体内冲天火气的同时,亦缓解了腹中紧迫之感。

林霏眼睫微动,美目缓缓睁开,垂眼一看,便发觉自己被那邪祟拥在怀中,她的脑袋枕着那人的宽肩,两只手还被其紧紧握着,一股绵长的真气从身后人的掌心汇入她体内。

林霏挣脱谢桓的双手,强忍着不适将紧贴着她后背的人推开,厉声质问:“你到底是甚么人?接近我有何目的?”

谢桓捻了捻自己的指尖,淡淡回道:“没有目的,我想接近便接近了。”

林霏已经彻底知晓他就是前月追杀自己的那个人,她初入红尘,还未听闻江意盟的名号,但与其几次遇见皆是大阵仗,所以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组织的庞大,等级划分的严明。

而眼前这个尚且顶着谢书樽面皮的人,更是强大到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霏自认没有什么可以让经多见广的谢桓觊觎,即便他觊觎,自己也什么都拿不出,拿得出的更不可能拱手奉上,他注定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思及此,她又重拾往日的冷静镇定。

“你在我这里甚么也得不到。我不计较你屡次的欺骗利用,曾经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听了她想要彻底撇清关系的话语,谢桓心头邪怒大发,他突然出手,一把擒住林霏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

二人鼻息相对,谢桓一只手握着林霏后颈,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耳垂,阴柔道:“互不相欠?林霏,你也想得太美了罢,你还欠我一条命,我想要你何时还你就得何时还。

你不是满心满嘴的仁义道德吗,怎么,现在是想赖账不成?”

林霏将谢桓捏着自己耳垂的暧昧动作隔开,蹙着眉心道:“天道昭昭,变者恒通。我就是真想赖账,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谢桓眼底乖戾丛生,薄唇却勾起弧度,“我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可以把窦宁儿怎么样……”

听罢,林霏脸色霎时剧变。

“你说我是将她上交朝廷发配官妓好呢,还是将她慢慢地千刀万剐好呢?”谢桓低头靠近林霏,最后那句几乎是贴着林霏的菱唇而出。

林霏迅速撇开脑袋,放目探寻四下,却只见远远倒地不起的张三李四兄弟二人。

“别找了,她早就被我的人带走了。”谢桓幽幽道。

“你想怎么样?!”林霏死死瞪着谢桓。

“你说呢?”谢桓弯唇一笑,贴着人皮的寻常面容既阴冷又妖魅。

他再次欺近林霏,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啄,哑声道:“听说江渝一带出现了一男一女,也在四处寻找桃夭先生,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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