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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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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靑蕖留下一队兵卒在黄江的艨艟上, 防止水匪出现暴|乱。

上了隶属于朝廷的艨艟,赵靑蕖不假人手,亲自将赵无眠抱去了自己歇息的主舱, 并命人将药王谷的解毒圣手唤来。

赵姑姑面色凝重, 直到亲眼见了那来自药王谷的圣手,半信半疑的一颗心才落回原地。

安顿好赵无眠, 赵靑蕖向晏海穹作了一揖,有礼询问:“在下赵靑蕖,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晏海穹急忙回礼, 并告知自己姓甚名谁。

赵靑蕖神情迟疑, 似问不问,晏海穹温温笑着,让他有话不妨直说。

赵靑蕖这才顺水推舟地问道:“不知道长是林夕姑娘的……”

林夕不待晏海穹开口, 当先回答:“他是我元昆,不是坏人。不准你打我阿昆的坏主意,不然等赵姐姐醒了,我会告诉她的。”

晏海穹呵斥林夕无礼, 林夕哼了声,跑去了赵无眠身边。

“这几日多亏了晏道长对内子的照顾,还请受靑蕖一拜。”

“赵大人多礼了。无眠姑娘既与舍妹相熟, 那也是贫道的朋友。举手之劳而已,实在不足挂齿。”晏海穹虚虚扶起赵靑蕖。

见晏海穹听到自己将赵无眠称作“内子”,也依旧礼数周全,无甚其他反应, 赵靑蕖终于放下戒心。

耳中又闻晏海穹问道:“赵大人,那些尚被大沥帮扣押在窠巢的百姓……”

“为民除害乃为官本分。道长放心,靑蕖定会妥善处理。”

晏海穹与林霏对视一眼,终于放下心头忧虑。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赵靑蕖挂心赵无眠的情况,便告辞离开。

舱中有林夕和赵姑姑一干人等,林霏步出舱外透气。

冬雪纷飞,放眼望去,天地间裹挟了一层银装,两艘巨型艨艟一前一后地在寒江雪中缓慢前行。

倘若再往江渝下游去,那就见不到这样的大雪了。正是因为凛冬将至,届时山河冰封,黄江才会冒险北上截断过往船只,为过冬歇船做准备。

舺板被雪覆盖,不断有轮值的官兵将雪铲在铁桶中,待其融化成可以饮用的淡水。

林霏脚下的舺板积雪深厚,她向后退了一步,从墙角拿来闲置的铲子,学着官兵的样子将雪铲开。

后至的晏海穹静望了片刻,上前将林霏手中的铲子取走。

“小心你手上的伤。”

晏海穹把林霏摁坐在舱檐下的阶础,捧起她受伤的手掌,将潦草缠捆的布料解下。

待他看清了林霏那入肉深尺的伤口,不禁蹙起了眉头,“你当时在想甚么?赤手去夺刀?”

其实当时她并未想那么多,完全是凭本能行事。情况本就足够混乱了,林霏不想再发生难以预料的变故,脑袋一热就赤手空拳地上了。

晏海穹听了她的解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像以前一样莽撞。”

他从医箧中拿出绷带和伤药,开始为林霏细细处理伤口。

林霏看着他动作,四下除了旌旗迎风舞动的声响,和规律的铲雪声,再无其余响动。

单膝跪在林霏眼前的男子神情专注,他的剑眉微微蹙着,眉心一点朱砂痣,神情和从前为林霏上药时的别无二致。

“师兄,为何赵公子认得师妹却不认得你?”

晏海穹听到林霏突然发问,抬头瞧了她一眼,回道:“当时下山泅渡,上岸后我与林夕走散,等我找到她时,她和赵姑娘在一起。我那时只知道赵姑娘躲人,最后还是那丫头告诉了我详情。”

林霏表示了然地点点头。

又是一阵无言,随后响起晏海穹清朗的嗓音:“师妹,你有心事。”

林霏微惊,她自觉把消极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却还是教晏海穹发现了。

晏海穹头也未抬地轻笑了声,像是知道她的疑惑般,解答道:“你一有心事,就会想要刮东西。你没发现你今日不断用食指去刮大拇指的指甲吗?”

林霏确实未留意自己这个小动作,如今回想,幡然醒悟晏海穹说得不错。

其实她从昨夜至今,都还沉浸在厄祸的余韵,和谢桓带给她的冲击中,所以情绪一直低迷不振。她鲜少这么庸人自扰,却无论如何都越不过那道坎。

晏海穹未听到她的答话,心中虽想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也不再过问半句。

他的体己让林霏松了口气。她实在不知道如何与晏海穹谈起过往,更不知道怎么解释谢桓的行为。

但这并不是因为多年不见与师兄生分,而是不想他为自己操心。

她感激晏海穹的恰如其分,倘若眼前的人换作谢桓,怕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思及谢桓,林霏顿感束手无策。

画眉鸟从船舱内飞出,扑闪着翅膀落在林霏肩头。

林霏拿手指点了点画眉的小尖嘴,不禁惆怅地低声问它:“小画眉啊小画眉,你说师傅师娘到底在哪儿呢?他们现在又在做甚么?”

画眉鸟时而左顾右盼,时而啄啄林霏的手指,也不知是否听懂了林霏所说。

晏海穹眉目含笑地看了眼这一鸟一人,将林霏受伤的手掌用绷带缠紧,随后搁下医箧,坐在林霏身旁,陪她一道放目远眺。

画眉鸟从林霏肩头跃至晏海穹的,停留了片刻,或许是觉得无聊,又展开翅膀飞走了。

“师兄,”林霏扭头望向身边隽雅之人,“下山这段时间,你习惯吗?”

“想家了?”晏海穹亦望向林霏。

林霏:“嗯。”

晏海穹:“是会有些不习惯。”

林霏:“你不想家吗?不想师傅师娘?”

晏海穹笑了,清俊的眉目别开生面,“如何不想?但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听罢,林霏微愣,她在脑海中重复了句“何处不是水云间”,忽然茅塞顿开,进而漾出笑意:“师兄,闭关这三年,你的心境愈发开阔了。”

“丫头,”晏海穹轻轻拍了拍林霏的脑袋,“寻不着我爹娘那也是造化,何必执着于此。”

是啊,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有执念,她贪享昔日的美好,想要留住温暖的回忆,所以才一直苦苦探寻师傅师娘的踪迹。

与师兄相比,她的执念实在太重。

晏海穹再次轻拍林霏的脑袋,迟疑一晌,他最终脱口问道:“你与谢桓……是甚么关系?他看着不简单。”

林霏知道晏海穹发觉了她与谢桓之间的异样,她斟酌片刻,将窦宁儿的事和盘托出。

听毕,晏海穹蹙起了眉头:“他威胁你?”

林霏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了躲在门后露出半张脸的林夕。晏海穹还欲再问,便听林霏喊了句“林夕”。

门后的林夕发现自己偷听暴露,她骚了骚脑门,鬼马精灵地跑到了林霏身边,紧挨着她坐下。

“你怎么出来了?赵姑娘醒了吗?”林霏问她。

“没呢。那坏书生说我们在里面打扰赵姐姐休息,把我们,还有那个甚么药王谷的圣手都赶了出来。”林夕嘟起嘴,脸上写满了愤懑。

话毕,林夕搂着林霏的胳膊,像从前一样枕在她的胳膊上,“林霏林霏,咱们从见面到现在,都没好好说过话呢。你甚么也不同我说,却甚么都同阿昆说。你偏心。”

教林夕这么一提醒,林霏才发现确实如此。她和晏海穹独处时,内心宁静祥和,不自觉地就想吐露心声,不自觉地便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你也不亏,甚么都让你偷听到了。”林霏笑意盈盈地捏了捏林夕圆圆的脸蛋,又用未受伤的那只手去牵林夕的手。

她记得林夕最怕冷了,原以为林夕的手会冷得像冰块,待触摸到了,才发现林夕的手比自己的还要温暖。

“林霏,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林夕用两手包裹住林霏,嗔怪她下山后就不懂得爱护自己。

言讫,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随身挎着的小布袋里取出一瓶药膏,嚷道:“我看到你脖子被虫子叮了,我帮你上药。”

林霏哭笑不得,连忙止住林夕的动作。

“外头凉,咱们去里面看看赵姑娘罢。”

“啊?我才刚刚出来。”

林夕抓抓脑袋,被林霏拉起了身。

三人一道,步入了温暖的船舱。

晏海穹毕竟是男子,不方便进去,他与林霏知会了声,便将医箧送还回去,林夕待不住,和自家兄长一同去了。

林霏一人站在主舱门外,正要推门而入,却无意中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了里头景象——

昏迷的赵无眠躺在牀上,她头上的毡帽已被取下,满头银丝铺在枕席。而赵靑蕖两膝跪于她身旁,手持梳篦,动作虔诚温柔地为她梳着头。

林霏将手慢慢放下,转身离开。

船在海上昼夜兼行,后方朝廷的艨艟一直紧跟着前方水匪的船只。

这几日来,赵无眠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但昏睡的时间大于清醒,所幸船上有解毒圣手,每日为她针灸吊着她一口气。也不知赵靑蕖从何处寻到了个奇怪的偏方,主舱终日燃着七星续魂灯,没有赵靑蕖同意,任何人都不准接近主舱半步,林霏等人亦不例外。

一夜,林霏刚躺下,突闻外头嘈杂的喧哗。她翻身下床,推开门缝往外望,便见一列一列的官兵打着火把,紧张有序地顺着绳索下降。

有兵长在安抚躁动的百姓,林霏最后望了眼,将门合上。此间按下不表。

航行数日,两艘艨艟终于一前一后地着陆。

艨艟靠岸后,下船的兵卒们腰别大刀手持三眼铳,背上还负着箭筒,林霏和晏海穹二人紧随其后落地,林夕留在船上照看赵无眠,其他百姓亦被留在船上。赵靑蕖显然知会过下属,因此未有官兵阻拦林霏二人下船。

在水上飘了半月之久,林霏终于再次脚踏实地,她目不斜视地跟在兵卒最末,才行了几步,突然被人扯住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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