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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白色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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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尚远, 林霏都能感受到后背袭来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此火|药威力之大不言而喻。

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林霏心头一紧, 就要返回原先的土匪寨, 去搭救遭难的庶民,才行了半步, 就被晏海穹拦住。

“师妹,俘虏们应该不在寨子里, 否则土匪为甚么不拿他们要挟朝廷退兵?又何必点燃火|药, 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林霏以为晏海穹说得在理, 便捺下怦怦直跳的心跳,沿着蜿蜒的山道继续去追前头的大队人马。

复行数十步,二人不禁放缓脚步面面相觑。

原先越走越远的脚步声突然变得越来越近, 几分钟不到的时间,阴暗的前路出现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林霏刚刚认出那人是谢桓,尚未松口气,谢桓便十步做一步, 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林霏面前。

“你……”

堪堪吐出一个字,林霏便被大力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耳边是细密的喘息声, 可见谢桓赶得有多急。

“吓死我了,”他出口的嗓音低磁浑厚,隐带颤意:“我就怕你还在寨子里。”

谢桓抱得很紧,林霏要教他勒得喘不上气了, 况且晏海穹就在一旁,这样实在是有伤风化,但无论林霏挣扎都推不开他。

“别动。抱一会儿。”谢桓吻了吻林霏耳垂,将脑袋埋在林霏颈间,双手收得更紧,轻声道:“别管其他人。让我缓缓。”

林霏咽住话,一抹浅红自她的脖颈爬上了如玉的面庞。

大将军带着一众人姗姗赶来。

方才谢桓听见惊天巨响,突然调头乘奔御风而去,他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带着大队人马急哄哄地追上来,可看到的却是脸色难看的晏海穹,还有依偎在一处的两个大男人,大将军一时像噎了只苍蝇在喉头般,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谢桓身后密密麻麻站了一队身披盔甲的兵士,林霏些微窘迫,硬着头皮将谢桓拨开。

“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黄江竟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是要亲自看着你,我才放心。”谢桓退开身子,握着林霏双肩。

听他所言,林霏不禁问道:“你要去哪儿?”

话音一落,谢桓身后飞出一只双翅扇动的白色纸鹤。

“跟着我。”言讫,谢桓牵起林霏,跟在那只诡异的纸鹤后面。

林霏回首望了晏海穹一眼,晏海穹定定站在原地片刻,最终还是和大将军一道,跟了上去。

于是大队人马跟着纸鹤,走了九曲十八弯的泥道,绕过半座山。

谢桓遽然敛步,弯臂做了个肃静的手势,身后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纸鹤在空中不稳地扇了两下翅膀,蓦地像被人夺走了生命般,轻飘飘地自空中滑落,又被谢桓伸手接住。

“到了。”

众人屏息静气朝下看,入目的坳陷盆地上,坐落着另外一个覆压三百余里的高脚山寨。

建在盆地之上的山寨才是真正的戒备森严得天独厚,从四面高地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伸展出枝叶,将其遮了个严严实实,即便寨中灯火通明,也不容易让外来者发现。

而谢桓一干人等之所以能将盆地下的景象一览无余,全是因为他们正站在漏出一处大缝隙的高地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次抵达的山寨仅仅是为了避人耳目,要的就是他们落入陷阱,然后被火|药炸的尸骨无存。黄江其人奸猾阴险,为了给自己多留后路,可谓是狡兔三窟。

但这处高地不宜久留,他们能清楚看清盆地之下,下方的土匪也能轻易将高地之上尽收眼底。

大将军率领大军绕到寨子后方,让甲兵们准备好火箭,准备偷袭,一举端了土匪老巢。

“别忘了赵靑蕖的交代。”谢桓与大将军密语传音道:“剿匪一事交给你了。”

大将军将谢桓所言纳入耳底,两手握紧刀戟,号令众兵跟着自己冲进寨子,将黄江等人的首级摘下。

而此时,正与心腹收拾金银珠宝的黄江,万万没想到官兵竟追到此处。

前一刻,他还因为想起那帮蠢笨的官兵连同谢桓都已葬身火海,而暗自欢喜;哪知道这一刻,却听见了屋外的喊杀砍打声。

他为了迷惑官兵的视线,已将大半数手下留在旧寨,这处刚建成半年的新寨已然人手不够,倘若真的正面对敌,他哪有什么胜算。

方寸大乱之下,黄江连金银都顾不上了,赶忙在牖纸上戳了个洞,探出只眼朝外望。

这一看差点让他吓破胆,他正巧看见的不是令他闻风丧胆的谢桓还能是谁。

黄江迅速退开身,喘着气靠在墙上,瘸了的那只腿骨又开始隐隐作痛,疼痛一遍又一遍地令他回想起那夜叛乱失败后所发生的事。

那夜,谢桓一刀一刀地将他膝盖骨剐落……

当时他没能从谢桓掌心逃脱,因此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这一次,他便是死也不要再落入谢桓手中。

“八门先生,仔子们打来了!只要这次还能把仔子们打回家,我黄江的命就是你的!”

黄江口中的八门先生与他同处一屋,就站在大桌旁。他本名虽叫魏高,但身材矮小似侏儒,看面相约莫五六十岁的模样,下巴蓄着半白不黑的山羊胡,犀利的一双三角眼透露着精明老辣。

他两年前被黄江所掳,黄江见他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便纳他为大沥帮的八门先生,专门研究八卦山独特的阴阳地势。而此前朝廷两次出兵剿匪,都是仰仗他出谋划策,大沥帮才得以全身而退。

今日更是因为他派人去接应,黄江和裴立卿才成功从官兵的手中逃脱。大难临头,黄江已对其放下三分之二的戒心,更引他为心腹手下。

魏高如今正在摆弄刚刚折好的纸鹤,听罢黄江所言,他咧嘴一笑,缺了一颗门牙的嘴一翕一合,尖细的嗓音自其口中传出:“怕甚么,不是还有后头的票子么?”

经魏高这么一提醒,黄江这才想起后头的俘虏来。他原本打算将俘虏们留半数在旧寨,却被魏高劝阻。

魏高言,倘若教官兵们找到了新寨,他们伙匪人数不够,好歹还能拿俘虏做要挟,官兵们见他们手上的俘虏众多,绝不敢轻举妄动。

黄江庆幸自己听从了魏高的意见,如今还有一条生路。

“大当家的,你先找个地儿躲一躲,老拙去后头把票子们带出来。”魏高两手互拢于长袖,眯眼朝黄江挥了挥手。

“哦!对了!”魏高捏出一只纸鹤,轻轻拍在黄江后背,“到时老拙就靠它与大当家联系。”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黄江来不及细想,当即应下,就要带着裴立卿等人,从暗门藏到另一处。

裴立卿突然躬身央道:“大当家的,我和魏八门一道罢,也能给先生打个下手。”

黄江斥道:“你跟去添甚么乱?”

“不打紧不打紧,就让裴当家的护老拙一程也好。”魏高依旧眯着眼,左右和事。

黄江拿那只完好的独眼盯了裴立卿片刻,随后拄着拐杖带伙匪们匆匆离开。

魏高笑眯眯地瞧了裴立卿一眼,双足一跺,忽地凌空跃起,矮小的身子自下而上破开屋顶,裴立卿紧随其后。

裴立卿早在黄江让他挟持林霏失败后,便对其失去了信任。如今又是一次生死攸关的转折点,黄江为了自保定会牺牲其他人的性命,裴立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追随他,任其利用轻贱。

而他之所以选择魏高,就是因为他不相信魏高对黄江的忠心,他赌魏高定有其他脱逃之法,既然有利无弊,他何不捡个便宜以保性命。

一路跟着魏高到了关押俘囚之地,裴立卿就要以为自己赌错了。

魏高突然敛下脚步,笑眯眯地转身与裴立卿道:“裴当家的,老拙要逃命去了,你请自便罢。”

裴立卿眸中精光一闪,暗中摁上了袖箭,阴柔道:“先生,你我同寅一场,何不一道逃命?还能互相帮衬不是。”

魏高摇了摇脑袋,再出口的语气已不见原先那般祗好:“不成不成,你太慢了,会拖累老拙的。”

“那就……”裴立卿摁上袖中开关,袖箭与他的话语一同脱出:“休怪我无礼了!”

魏高诶了声,长袖一甩,数百只纸鹤眨眼间化作**,自魏高袖中飞出,猛地朝裴立卿扎去。

裴立卿并不将这些被黄江奉为圭臬的旁门左道放在眼里,他的袖箭上淬了毒,魏高如若被袖箭射中,两个时辰内得不到解药,必死无疑。

两个时辰,够他威胁魏高带他脱逃了。

手中没了羽扇做兵器,裴立卿便徒手往飞来的纸鹤抓去,欲图将其揉碎。

哪知刚抓上一只纸鹤,手心便像被刀割肉般大痛,他凭着本能将手缩回,但还来不及查明发生了什么,脖颈动脉突然破裂,“咻”地喷出血柱。

魏高弹掉欺近眼前的袖箭,面无表情地看着双眸大睁的裴立卿前后摇晃两下,像无骨的绸缎般一段一段折摔在地上,其喷出血柱的致命伤口上,嵌入了一只被血染红的纸鹤。

魏高复又将双手互拢于长袖,哼了声,嘟囔道:“叫你平日在背后骂老拙是相鼠侏儒。”随后掏出一大串钥匙,转身往牢狱步去。

再说另一头。黄江带着伙匪们从暗门到了另一间高脚屋。外头的砍杀声不绝于耳,外头拿刀的土匪哪里是手持火铳的官兵的对手,他转念一想,思及怕是魏高还没将俘虏带来,自己就已经落入谢桓手中了。

越想越不安,黄江烦躁地伸手将后背的纸鹤撕下,扔在一边,又让伙匪们守在堂外,自己去里厢拿兵器。

那只被黄江扔在地上的纸鹤,趁着无人注意,缓缓直起身,贴着地向前飞行,再次轻轻地附着在黄江的靴底。

黄江哪里是去拿兵器,他把伙匪留在堂屋,自己又从暗门返回了原来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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