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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之渡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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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她收拾餐桌,把男人那头的桌子擦得格外干净。

收拾完,林温将课本轻轻推过去。

男人正斜靠着床皱眉看窗外,他回过头,眼神淡淡的。

林温迟疑着想将课本收回,男人手掌盖住课本,一个翻转,正面朝他。

“过来。”男人淡声道。

林温立刻坐过去,和男人同看课本。

学着学着,林温犯困,眼皮不自觉地合拢。男人却精神十足,叩叩桌子说:“别睡。”

林温昨晚在小旅馆没睡好,她睁了下眼,没多久又开始犯困,她趴下说:“我靠十分钟。”

等她在漫长的十分钟后醒来,她一边揉着被压得酸疼的胳膊,一边回头,看着不知何时睡到了她背后那张床上的男人。

火车空调温度格外低,林温打着哈欠,抖开被子,替男人盖上。

男人这一觉一直睡到中转站,林温手机闹铃准时响,天没亮,她叫醒男人:“喂,喂,起床了……”

男人睡得沉,毫无动静。

林温推他:“起床了,到中转站了!”

许久,男人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林温说:“到站了,快起床。”

男人像没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林温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你还好吗?”

男人挡住她的手,掀开被子,慢吞吞坐了起来,揉了一把脸。

下车中转,到了另一辆列车,他们坐的是硬座。

天微亮,两人都还困,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他们一言不发地轮流刷牙洗脸,回来后再一齐吃了点东西。

吃完东西,有了精神,林温望着车窗外的日出美景,两脚|交叠,在桌子底下晃了晃。

也许晃动引起共振,对面的男人看向了她。

林温慢慢收住脚。

男人问:“跟你父母说过了?”

林温摇头。

今天是8月31日,明天就要开学,林温想在最后期限说。

林温问他:“你呢,跟你父母说过了吗?”

男人没吭声,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

林温盯着香烟看,也许看得太专注,男人打开烟盒,示意让她抽一支。

林温一愣,摇摇头。

男人一笑,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却没有点。

林温开口:“火车上不能抽烟……”

“车厢接头的地方能抽。”

“哦……”

“不来一支?”男人拨弄着烟盒盒盖,“可以解闷。”

林温皱皱眉:“烟太臭了。”

过道对面坐着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孩,一大早,他们的桌上就有酒有菜,麻辣鸭货的味道太浓郁,引人口齿生津。

林温下巴朝对面扬了扬,说:“我要解闷的话,也选择喝酒。”

“你?”

林温点头,等着男人说一句“不相信”。

但男人只是淡定道:“酒就不臭了?”

“……比烟好。”

他们讲话不算大声,但过道对面那桌耳朵尖,三个中年人笑哈哈地递过来一瓶小瓶装的二锅头,又给了两对鸭翅和鸭脚,说请他们吃。

他们推不过,只好收下东西,林温翻了翻,除了泡面也没零食,最后男人嗤了一声,回礼了一圈香烟。

林温:“……”

男人最后没抽成烟,他把烟拿了下来,塞回空了的烟盒。

时间还早,他抱着胳膊,靠窗睡觉。

林温翻看课本,看累了,她抬眸看见桌上的酒,好奇心起,她慢慢伸出手。

快要碰到酒瓶,忽然手背上一记敲打,她疼得猛缩回手,望向对面。

男人耷拉着眼皮,懒洋洋道:“你才多大,等成年。”

“……我没要喝。”

“那就连瓶子都别碰。”男人重新闭上眼。

林温盯着晶莹的酒瓶,默默啃起鸭翅。

也许是鸭货实在太香,对面的男人闭着眼,问道:“你会做饭吗?”

林温看向他,“嗯”了一声。

“会做什么?”

“蔬菜荤菜都会做,不会海鲜。”小镇不靠海,很少会吃海鲜。

“红烧牛腩会吗?”

“会。”

“嗯。”男人不再说话。

林温拿着鸭翅,打量对方。

她只能看到他鼻子以上,络腮胡遮了他大半张脸,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林温只吃了一个鸭翅,另外三个都留给男人。

明天就要开学,火车上有学生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林温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我作文没写。”

“也不知道老班打算选谁。”

“王宇分到几班了?”

“他期末没考好。”

火车一路路报站,快中午的时候,林温再次望向车窗外的风景。

她的心跳咚咚加快,尤其是在看到过道对面的小孩,吹起一只红气球时。

男人醒了,他捏了捏后脖颈,问:“几点了?”

“十一点零三分。”林温没看表,直接报出了时间。

十一点零三分,停靠康义南站。

男人喝了点水,把鸭货吃完。

十一点三十六分,停靠兴湖站。

小孩还在玩那只红气球,把气吹了放,放了吹。

十二点,男人去洗手间,走前盯了眼她迟迟没翻动的课本,道:“把不会的题圈出来。”

林温愣了愣。

十二点零一分,停靠江洲站。

小孩再次把红气球吹鼓,这回他吹得比以往都用力,鲜红色逐渐变得透明。

气球膨胀到极限了,就会爆炸,勇气鼓到极致了,也会衰泄。

十二点零二分二十秒,林温起身,焦灼地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十二点零二分四十五秒,站点仅停靠两分钟,还剩十五秒,火车即将再次发动,男人上厕所未归。

***

“呜——”

火车启动,林温回神。

陆续有乘客走来,雨伞到处滴水。

已经出发了半个多小时,还有三个小时将到江洲站。林温看着窗外,雨水打湿了窗户,景色一片模糊。

车中没有热情的中年男人,没有鸭货的香味,没有吹红气球的小孩。

什么都没有。

手机来了电话,林温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心脏不由咚地一跳,接起来,她听见周礼在电话那头说:“我回来了,你在哪?”

林温猛从车椅上起来。

几分钟后,火车继续行驶在它的运行轨道上,轨道之外,有人在驱车追赶。

林温焦灼地站在车厢等待,这一幕仿佛和九年前的画面重叠。

九年前的8月31日,十二点零二分四十五秒,江洲站距离宜清市还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红气球吹到了极限,男人还没回来,林温扯出行李箱,将课本往包里一塞,匆匆跑下火车。

下车的瞬间,火车呜呜发动,她站在车外,垫脚望向车窗里面。

男人从洗手间回来,座位已经空空荡荡,林温追着车,她改了称呼,挥手叫人:“哥哥——”

男人被中年人那桌指引,望了过来,明明看见了她,却一动不动,距离无限拉长。

时光交叠,九年后的 8月31日,列车仿佛倒退行驶,这一回是宜清市前往江洲站。

林温在车厢内等了一站又一站,十五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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