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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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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槐也点头道:“咱们当哥哥的,怎么可能说不给妹子办嫁妆。”

赵氏这才止住了哭声,拽着衣角擦眼泪,又跟薛翠娥说:“翠娥,还不谢谢你四哥,还有三哥,还有两个嫂子,你嫁过去能不能有脸,可都指着他们。”

薛翠娥这也抹了眼泪,哽咽道:“谢谢四哥四嫂,三哥三嫂。”

招儿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这里时,心里也不由地松了口气。可同时还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说不出的怪异感,总感觉这一切就像是演戏似的。

尤其最后赵氏让薛翠娥谢两个哥哥嫂子这点儿,难道薛翠娥就只有两个哥哥嫂子?以及那句‘谢谢你四哥’。还有大房的杨氏,杨氏可从来不是个喜欢沉默的人,偏偏今儿安静得不像话。

她抿了抿嘴角,上前道:“小姑,快别哭了,都是要当新嫁娘的人,哭成这样可不好。三叔、四叔也没说什么话,再说就算没三叔四叔,不是还有大伯做主。大伯你说是不是?”

“那当然!”薛青山掂着肚子道。

一直杵在旁边的杨氏心里一跳,忍不住瞄了招儿一眼。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她就听见孙氏道:“就是,翠娥,你可真别多想了,嫂子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跟招儿说得一样,再不济你还有三个哥嫂呢,大哥可是童生,咋会看到自己妹子吃苦受罪。”

那句‘三个哥嫂’让孙氏刻意加重了音调,顿时正摸着眼泪的赵氏和薛翠娥都忍不住僵了一下,自然也少不了薛青山凝滞了的笑容。

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并没有人戳破,孙氏和周氏还特意去打了水给母女俩洗脸。

一切弄罢,正式切入正题。

不待自己男人说话,孙氏就率先道:“爹,你说咋办吧?您放心,大哥家出多少咱家就出多少。”

周氏平时虽然不爱说话,也不爱冒头,可这种时候却也少不了她。

“咱家虽说穷了些,但只要大哥能拿出来,咱家砸锅卖铁也拿出来。”

薛老爷子没有说话,手里一下一下地搓着烟锅儿。薛青山的脸彻底阴了,更不用说赵氏和薛翠娥了。

其实说白了,在没叫三房四房人过来之前,这群人就在一起商量好了。

倒也不算是商量,薛老爷子心知肚明大儿子没钱,可小女儿的事也不能不办。而薛青山自然没钱可掏,可老四家有钱,招儿有钱,几十两的骡车都买了,会没钱给薛翠娥办嫁妆。于是两口子分别出动,一个在薛老爷子面前大包大揽,一个负责说动赵氏,才会有今天的这场戏。

本来事情已经让三房四房答应下了,万万没想到招儿从中插句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一屋子人都不说话,赵氏看看老头子,看看大儿子,将目光放在招儿身上。

“招儿,你做这么大的生意,骡车都买下了,那日在你爷你奶面前那么大的口气,如今你小姑要出嫁了,是不是也得代表二房出些银子?”

招儿就被赵氏气笑了,她长这么大就没听说小姑嫁人,让晚辈掏钱的。

薛青槐道:“娘,你说啥呢,招儿可是小辈儿。”

“小辈儿咋了?小辈儿不是咄咄逼人顶你大哥吗?明知道你大哥供着俊才没钱,还刻意拿话顶,不就是想看你大哥出丑,显摆自己有钱。既然有钱,那你就也出点。”

看这模样赵氏是既想护着薛翠娥,又想护着薛青山,明晃晃拿自己开刀,以势压人了。

不过她并不意外,早就知道这话头迟早扯到她身上来。只是她没戳破之前,这些人还能装下假仁假义,还能混个面子圆。被她戳破了,索性连脸都不要了。

招儿嘴角掩不住的笑,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阿奶,我是有钱,但有钱也不能随便别人一句话就掏出来是不是?您总得给我个理由啊!要不这样,咱现在就去村里随便找个人家问问,看做小姑的出嫁,用不用晚辈来掏这个银子办嫁妆。只要咱村里有人说我应该出这个钱,这银子我就掏了。”

“你——”

“大伯供着俊才没钱,合则我跟狗儿俩才十几岁的小孩儿就有钱了。是不是觉得别人家的钱都是大河里飘来的?特别容易!阿奶,按理说我不该说这话的,你说这话时咋就没考虑考虑三叔三婶,四叔四婶的心情?我和四叔天不亮摸黑就出门,您不是不知道。

“阿奶,您走过夜路吗?四下什么都看不见,看什么都是只有个影儿,还要赶着车顶着夜露,不知道哪会儿就翻车了。别说我当晚辈的说话恶毒,有人有钱有人穷,为啥?该啊!该他穷一辈子!谁叫他所有心思都放在挖别人家的钱上面了,他不穷谁穷!”

“这银子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赵氏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反正我不出,谁愿意出谁出去!”

“我不跟你说,等狗儿回来我跟他说!”

“那你跟你孙子说去,跟我说什么!”

说完这话,招儿扭头就走了。

第44章

“好你个王招儿,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咱家白养你了这么多年……”

招儿迈出正房大门,将赵氏的骂声扔在身后。

月明星稀,夜风清凉,可她却充满了疲惫感。

换做以前,她绝不会这么说话,可今天也不知怎么,那些想说了很久的话,就这样冒了出来。也许是最近这家里幺蛾子太多,消磨掉了她所有耐心,也许是最近太累。

不过很快招儿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她竟然来月事了。

她也是回屋脱衣躺下时才发现,她月事不顺,每次来都腹疼难忍,也因此脾气格外暴躁,耐心也不如平常好。

招儿从柜子里翻出月事带换上,将弄脏了的衣裤扔在炕脚,就换衣裳躺下了。钝生生的疼,所有感触都集中在那一处,她在炕上翻过来翻过去,最后还是发现蜷缩着身子舒服点儿,便蜷着躺在被窝里。

本来该是温暖的被窝,冷冰冰的。

招儿手脚都凉,躺在那里心里默默地想:赵氏本就想借机生事,她的发作刚好正合她意,大抵明天她就会让人把小男人从镇上叫回来,借机哭诉生事顺便倒打一耙。

小男人到底会向着谁?再怎么样赵氏也是他亲阿奶,闹大了就会背上不孝的名声。所以即使他心里向着她,肯定也会为了做表面息事宁人,甚至可能会斥她一顿。

招儿都想好了,所以才会发作的这场。

妇道人家都是不懂事的,不是吗?像大房三房四房不就从来如此,有些不合时宜的话,都是女人家说,即使有了什么意外,男人也不用怕下不了台。

迷迷糊糊中,招儿就睡着了,睡着了在梦里还是觉得好冷。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赵氏的折腾,她走后赵氏就在正房那边闹了起来,硬是逼着薛青柏去镇上,敲开清远学馆的大门,以祖母重病为由将薛庭儴叫了回来。

薛青柏在路上时,就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你也不要怪你阿奶,她也是太着急你小姑的缘故。招儿也是,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用那种话气你阿奶,你阿奶的老毛病又犯了。”

赵氏有心口痛的毛病,不过并不严重,且时有时无的,也找过大夫来看过,却没看出个什么。

整个薛家,大抵也就只有薛青柏依旧被赵氏骗着,反正薛庭儴知道赵氏的心口痛恰恰是治几个儿子的杀手锏,平时从不随意拿出来用。

怪不得是三叔来,而不是四叔来。估计是四叔拒了,他阿奶才会使了最好使唤的三叔。薛庭儴心里默默地想着。

“你小姑也是,竟干出这种事。方才我听你阿爷说,你小姑怀上了,实在逼不得已才会急着要过门。而那赵家竟趁人之危,提出不给聘礼的事。你奶也是想给你小姑做面子,也免得落了短。”

大抵是因为赶夜路,薛青柏今天的话特别多。寂静无人的小道上,只有骡车前头一盏气死风灯亮着,小小的一团橘光,照亮着前方的路。

这灯是招儿新买的,花了不少银子。

两人很快就到了余庆村,还没进村就有狗吠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一路伴随着狗叫到了薛家门口,薛青柏把车赶进院子里,刚停下薛庭儴就从车上跳下来了。

见他急匆匆往二房屋里去,薛青柏还说了声:“庭儴,你别说招儿。”

薛庭儴没理他,进了房门。

屋里漆黑一片,只能就着窗户那处看见炕上有一个凸起,薛庭儴进来以后才发现招儿竟是连门都忘了栓,她平时可从来不会这样。

他走到炕前,摸了摸招儿的额头,上面冰凉凉的。

“招儿,招儿……”

招儿迷迷糊糊醒来,道:“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薛庭儴没有说话,门外响起叫他的声音,估计是等不及了。他伸手拍了拍她,让她继续再睡,人便出去了。

去了正房,薛老爷子和赵氏、薛翠娥都还等着,至于其他人则都回屋了。

“狗子,你知不知道招儿干了什么,她竟把娘给气晕了!”薛庭儴方站定,薛翠娥就恶人先告状。

薛庭儴看着对方的脸,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感觉似乎很久很久没见了,熟悉的则是对方脸上的神情。他这小姑最擅长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若不是他和招儿之间有所缓和,是不是今日也要像那梦里的一次那样,他先入为主的想法作祟,既想护着招儿,又在意着自己和招儿的名声,最后只能如了对方的意。

虽是他也知道招儿无辜,回去后还是埋怨了她两句,以至于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变得僵硬起来。还是后来他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那时候错得有多厉害。

不过那梦里她小姑倒是没发生未婚先孕之事,就是过得不怎么好,其实想想也知道,上杆子倒贴的能会过多好?尤其他那舅奶奶,可从来就不喜欢薛翠娥。

薛庭儴心里讥讽的想着,而薛翠娥和赵氏的一唱一和,他俱都没有听进耳里。

“小姑。”他突然叫了一声,让对面炕上两人的话音都停下了。

“我也知道你心急,可心急不是这么办事的。”

丢下这句,他也不再理薛翠娥和赵氏,而是看着薛老爷子道:“阿爷,阿奶想得是怕丢了小姑脸,总要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可有没有想过,打从这事发生后,就没有风光可言了。”

晕黄色的灯光下,少年一脸天真纯良。

其实薛庭儴是那种十分容易欺骗人的长相,白皙斯文,一脸稚嫩。这样的他是任谁都不忍心斥责的,也因此他明明言语有些过分,炕上三人竟什么也没有说。可能也是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没反应过来。

“您看小姑为人不检点,竟在婚前就和男人有了首尾。在乡下,姑娘家要是发生了这种事,那是要浸猪笼,一家子受人唾骂,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家里若是有其他姑娘以后都别指望嫁了,祸害满门的丑事。就是因为捏住这个软点,再加上赵家那边不顾亲戚情分,僧面不看佛面也不看,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随着他的话语,赵氏心口一抽一抽的跳,薛翠娥几次想暴起,都忍耐下了,而薛老爷子却是老脸越来越黑。

因为知道事情不能见人,所以薛家人都不敢多提,讳莫如深。而薛老爷子就是知道严重性,才会恼了两个儿子,他知道这种逼着儿子出钱的行举过分了,可总要为家里其他人想想,若事情真的拖下去露了短,那是整个薛家都没脸出去见人的。

所以他明知两个儿子不愿,还是任凭老婆子闹腾,他知道这不对,可他能怎么办,老大没有钱,这事一天都不能拖,他恨不得当即就给解决了。

所以只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如今家里人提都不敢提的事,就这么赤裸裸的被薛庭儴说了出来,还说得有理有据,说得薛老爷子心惊肉跳,同时更是恼上了自己婆娘和这个不成器的闺女。

“可阿爷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咱家的短,同时也赵家的短。若是孙儿没记错,那赵金瑞好像也在读书,一个读书人不懂得礼义廉耻,竟和寄居在家中的表妹私通。这样就罢,竟敢拿着此事胁迫女方。这跟那些去窑子里嫖娼,却提了裤子不想给钱的无赖有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道:“孙儿妄言了,可理就是这么个理。所以我说阿爷阿奶是一叶障目,咱家心急,其实他家更心急,别忘了咱们在担心此事露短同时,他家还要担心这事露短毁了儿子的前程,更何况小姑手里还捏着对方最大的短板。”

“什么短板?”薛翠娥浑然忘了自己之前还在为薛庭儴拿妓女和自己打比方而恼怒,追问道。

“小姑肚子里的孩子啊。”薛庭儴哂然一笑:“有本事他赵家就别要自家儿孙了!”

薛老爷子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之中。

薛庭儴又道:“爷,奶,你们可要为小姑着想,若是这个头低下去,小姑可一辈子都在赵家抬不起头来了。”

“他敢!”赵氏浑然忘了装虚弱,喝道。

“阿奶,人家已经敢了。你瞅瞅,若是在乎您老的面子,他赵家敢干出这种事?”

赵氏顿时闭上了嘴,老脸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似乎在伤心娘家人竟然这么对自己。事实上薛庭儴说的没错,若赵家真的忌讳赵氏,能这么办事。

“所以小姑啊,你急什么,就好生在家里待着,我保证不用多久,赵家自己就求上门。等到了那一日,咱说什么就是什么,让赵家风风光光把你求进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杆子倒贴上门。”

屋里很安静,看得出炕上三人都在想这事。

过了一会儿,薛老爷子突然一拍大腿道:“狗儿说得有理,就这么办。”语毕,他看了薛庭儴一眼,道:“这去镇里上学就是不一样了,你也懂了许多道理,就是以后说话注意些。”

薛庭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薛老爷子挥挥手道:“快回屋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对于赵氏把家里闹得一团糟,还把闹腾把薛庭儴叫回来的事,却是提也没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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