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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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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霖才许完愿, 盛钰吉就醒了。

  她像小猫一样打了个哈欠, 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睛, 伸手去床头柜上摸开关, 摸来摸去都没摸到, 乌黑卷曲的发丝从她雪白的肩头滑落。

  唐霖宠溺地看着她, 在她脸上亲了亲,帮她打开开关。

  智能电脑控制着窗帘自动拉开, 万丈金光从外撒下,为屋内的家具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边, 仿佛给所有东西打上一层滤镜, 美到不真实。

  轻柔的音乐伴随着女声, 从嵌入式音响里传出。

  “您好,现在是早上八点半, 今日天气晴朗眼光明媚, 室内温度为18度, 室外温度为……”

  “喂。”

  盛钰吉推推唐霖的肩膀,“你不去拍戏吗?”

  “我昨晚已经打电话跟经纪人请假了。”

  “昨晚?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当时……”唐霖越说声音越小, 最后小得只有他俩能听见, 嘴唇在她耳垂上亲了亲, 嘴角勾着抹亲昵的笑。

  盛钰吉哼了声。

  “你小子平时看起来冷淡得不得了,原来小心思这么多。”

  “我只对你花心思,不要骂我。”

  唐霖抱着她撒娇般地蹭了蹭,一条腿也搭到她腰上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舍不得松手。

  盛钰吉叹了口气。

  “你还是去拍戏吧。”

  “为什么?”

  “你刚红不久, 每走一步都要谨慎。不能让人觉得你耍大牌,落人口舌,最关键的是不能懈怠。”

  唐霖知道她说得很有道理,可就是不想松手,只想永远永远这样抱着她,肌肤相亲。

  盛钰吉问:“难道你不想给我一个更好的未来?”

  唐霖惊道:“你的意思是……”

  “我睡人从来不负责,但是你不同。”

  盛钰吉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他,柔软的胸口紧贴着他的胸膛,皮肉底下传出强有力的心跳。

  唐霖仿佛被打了鸡血,瞬间拥有无穷的力量。亲吻结束后就下地穿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回来抱着她又亲了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说:“等我回来。”

  “好。”

  “不要再叫那些人来开派对了。”

  “好。”

  “我今晚想跟你一起吃晚饭。”

  “好。”

  唐霖抿着嘴唇走到门边,抓着门把手,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盛钰吉躺在床上笑看着他,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美得不似凡间物。

  “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真的会等他回来吗?

  唐霖看着她美丽的脸,始终没有勇气问出这句话,害怕得到不想听的答案,笑笑转身出了门。

  盛钰吉收回视线,遥遥地望着窗外,脸上笑容早已消失,是湖水一般的寂静。

  一天过去,忙碌的拍摄工作终于结束。唐霖换下拍摄用的衣服,连妆都懒得卸,急急忙忙就往外跑。

  经纪人追着他,“唐霖,七点钟还有个采访……”

  “改天再说。”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别墅。

  别墅大门锁着,他进不去,给盛钰吉打电话没人接。

  在外站了半天,早上就有的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冲破胸腔。

  唐霖很清楚自己身为公众人物,不该做太引人瞩目的事情,但是想见她的**控制不住,开始拍院门。

  拍了半天里面都没人应,倒是把别墅区的清洁工给招来了。

  清洁工拿着扫把疑惑地问:“你找住在这里的人吗?她今天就搬家了。”

  唐霖的心脏猛然一沉。

  清洁工继续道:“早上一开门就搬走了,说是要到外地去呢。”

  “去哪儿了?”

  唐霖用力抓住清洁工的手,把他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摇头。

  “我……我不知道啊……”

  问他也没用,盛钰吉要是真想走,肯定不会随便透露自己要去的地方。

  她真的走了吗?

  唐霖后退几步,仰头看着眼前沐浴在晚霞光芒中的别墅,心如死灰。

  她走得这么决绝,他们很有可能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唐霖终究还是无法放弃,知道沈明渊善于调查,找到他告诉昨天发生的事。

  沈明渊听完就给了他一拳,打得他胸口一闷,咳嗽不止。

  “看见她不知道马上来找我,反给她再次跑掉的机会,你蠢不蠢?”

  何止蠢,简直蠢透了。

  唐霖蹲在地上,丧得抬不起头。

  沈明渊打归打,当务之急还是找人,立马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开始搜索。

  但是盛钰吉有钱,在这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界里,想要隐瞒自己的踪迹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沈明渊找了很久,找到心力憔悴也没有半点线索,在累到极致时突然听说了一件事——有匿名富豪向公益基金捐赠了600个亿,用于医疗、科技研发、贫困儿童资助等方面。

  600个亿,纵观华城市,除了盛钰吉还有谁有这样的资本和魄力?

  可她捐那么多钱做什么?几乎是她所有的身家了,从她父亲那辈积累下来,是一笔多么令人羡慕的财富,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捐掉了,还是匿名!

  这件事令全城乃至全国的人都为之动容,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决定造福社会。

  盛世集团的口碑在这之后到达巅峰,李泽管理的新项目也发展得如火如荼,已经开始向欧洲拓展。

  盛钰吉失踪的第三个月,云端集团总裁顾云廷悄无声息地出了趟差,来到以旅游业为支柱的某地中海城市。

  这里的居民人种混杂,有克罗地亚人、塞尔维亚人、意大利人、匈牙利人、捷克人等。

  发色瞳色有浅有深,统一的特点是身材高大体型健朗,顾云廷在华城市耀眼夺目的身高到了这边,竟然泯于众人,不再起眼。

  城市里的建筑充满了地中海特色,白色的墙、橙色或蓝色的尖屋顶,民居看起来也像一座座小教堂,砖石被海风吹拂了千百年,早已留下光阴的烙印。

  城市景色美好,但这只是白天。到了晚上,大大小小的酒吧就开始营业了,吸引红男绿女们进去狂欢一整夜。

  顾云廷从小对这种地方就没什么兴趣,哪怕最叛逆的中学时期也没想过要加入他们。

  生命是短暂的,他们再努力也只能活个一百年,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喝得酩酊大醉说胡话乱上床,不觉得可耻么?

  但是这次他是专门为了一家酒吧而来,因为前几天他得到消息,说有人在这里看到了盛钰吉的行踪。

  所有人都在找她,他必须第一个找到她。

  当酒吧红色的灯牌亮起时,换上一身黑色休闲服的顾云廷走了进去,混入纸醉金迷的人群中。

  节奏强劲的音乐播放到第三首,他看到了角落卡座上的女人。

  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红裙子,卷发披在脑后,有一张单薄精致的亚洲人脸庞,猫似的眼睛尤其漂亮。

  人群在吵闹,她身边似乎有结界格挡住一切喧哗,白皙纤细的手指握住一个杯子,里面薄荷蓝的酒液流入她嫣红小巧的嘴,画面美得让人想用相机拍下来。

  顾云廷为了投资买过许多艺术品,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在艺术上有耐心的人。看见这幕他也只是稍怔了一秒,紧接着就打算过去。

  不料有人抢先一步,是个身材极其高大的男人,应该接近两米。黑发碧眼,有着立体的鼻子和窄瘦的脸,四肢修长,领口扣子解开两颗,散发着浓郁的雄性魅力。

  他们看起来是熟人,男人很亲密地跟她打招呼,单手搂着她的肩,笑嘻嘻地接吻,然后坐下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顾云廷注意到那人的手从未离开过她的肩膀,表情十分不爽。

  这女人捐掉所有财产,就是为了来异国他乡泡男人?

  她身边怎么总是有男人?

  卡座上二人不知聊到了什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抱到了一起,起身准备离开。

  顾云廷千里迢迢而来,不肯错过这次机会,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喊出她的名字。

  “盛钰吉。”

  已经走到门边的二人停下,回头看着她。盛钰吉略显惊讶,但很快就恢复面无表情。

  男人则用好奇地目光打量他,问盛钰吉她是谁。

  “我是她的丈夫。”

  顾云廷说。

  男人不信,皱眉看向盛钰吉。

  盛钰吉冷冷道:“是前夫。”

  “我还没同意离婚。”

  “这是迟早的事。”

  盛钰吉不想问他为什么回来,不想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她根本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拉着男人的手就要走。

  “有人想见你。”

  顾云廷喊道。

  她顿了顿脚步,继续往前走。

  “你已经撑不了太长时间了,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你确定不抓住吗?”

  盛钰吉不耐烦地回过头。

  “之前的事我们已经两清了,别来烦我。”

  “我没有开玩笑。”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顾云廷道:“我不了解,但是有人了解,他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得多。如果不去的话,你只会带着遗憾离开。”

  他已经很少像现在这样认真地说过话了,盛钰吉一时间无法确定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沉吟片刻,她决定看看他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便对身边的男人道了别,随顾云廷上车。

  汽车驶到市中心的一座豪华酒店里,车子一停下就有两个黑衣保镖迎上来,一路护送着他们抵达总统套房,看着他们进去关上门,守在外面。

  套房面积很大,装修十分奢侈,客厅铺着厚厚的白色地毯,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

  盛钰吉坐在沙发上,有人端来红茶。

  她没有喝,冷眼看向顾云廷。

  “人呢?”

  顾云廷敲了敲卧室的门,厚重的实木门打开,一个身形挺拔,穿着白色亚麻衬衫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有着浅麦色的皮肤,挺秀的鼻尖,明亮深邃的双眼。

  他的瞳孔就像酒店楼顶古旧的摆钟,历经千年,永垂不朽。

  盛钰吉看清他的脸,倒吸了口冷气。

  “是你。”

  顾云廷走过去与他站在一起,她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

  “你们怎么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

  顾云廷看了眼阿野沉默的脸,主动介绍:“他是我的养父,在我五岁那年从孤儿院领养了我。”

  阿野看起来比他都年轻,竟然是他的养父?

  所以他也跟以前的自己一样,可以长生不老?他也需要借助别人的阳寿活下去吗?

  一时间无数疑问涌上心头,阿野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像第一次与她见面时一样。

  盛钰吉想起来了,十年前她有次跟四哥去滑冰,在滑冰场外遇见顾云廷。当时他身边有个年轻男人,说是他的父亲。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多问,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阿野。

  难怪她第一次见他就感到眼熟,原来十年前两人已经见过一次面。

  之前顾云廷说见过她的同类,指得就是阿野吗?

  盛钰吉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顾云廷还要说话,被阿野拦下,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爸。”

  “出去。”

  云端集团上次竞标入了盛钰吉的圈套,靠临野的资助才度过难关。顾云廷自知跟他存在差距,不敢不听他的话,乖乖出门,关门前深深地看了盛钰吉一眼。

  盛钰吉根本没心情注意他,沉浸在刚刚才知道的真相里。

  套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阿野缓缓走到她身边,垂眸看着她。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

  盛钰吉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野,是顾云廷的养父,是临野集团的老板,是……”

  他忽然停下,没有说下去,坐在她对面很有耐心地问:“一起喝杯茶?”

  盛钰吉如今只想知道他的秘密,喝杯茶算什么?点点头端起杯子。

  精致的描金茶杯里装着浅褐色的红茶,阿野喝了一口,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蔚蓝的大海。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盛钰吉拧着眉,“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阿野微笑,“放心,你想知道的都会从故事里得到答案。”

  盛钰吉见他如此笃定,只好静下心来倾听。

  阿野说出了一个人名,瞬间让她集中注意力。

  “你知道……西晋时期的顾野顾司空么?”

  “知道。”

  “顾野出生自官宦人家,自幼家境优渥,有应必求。人生中的前二十年,从未感受到过半点苦难,直到二十六岁时出任司隶校尉从事,一路平步青云。”

  “史书都说他是少负志气,有纵横之才,但是没人知道当官并非他所求。”

  “在他十六岁那年,胡商与汉人往来愈发密切,洛阳城内随处可见高鼻深目之人。”

  “顾野乃正统汉族出生,祖父乃相国参军,父亲为光禄大夫,母亲亦是高门闺秀,从幼时起便为他定下娃娃亲,乃父亲好友之女。”

  “按照正常发展,顾野应该继承父亲的官位,娶那位妻子,沿着祖辈的老路走完一生。然世事不可预料,十六岁秋日,他与好友骑马出城狩猎,路上遇见一名有胡人血统的商女,一见倾心。”

  “顾野生性不羁,与胡姬确定心意后便向父母提出退婚,改娶胡姬为妻。期间经历一番周折,当最终二人如愿以偿,结为夫妻。”

  “在当时的环境下,高官之子娶胡姬之事闻所未闻。二人时常被人指点,视为异类,但从不顾旁人眼光,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景不长,国家动乱,顾野被迫领兵征战沙场,与胡姬天各一方。”

  “期间经历三十余年,顾野终于助晋元帝登上皇位,拒任大都督一职,请辞告老还乡。皇帝不舍,交与他最后一个任务——为其出海寻求不老仙丹。”

  “顾野回洛阳见到胡姬,与其一同率船队出海,寻找海上仙山。”

  “一行人历经磨难,九死一生,耗时三年终于抵达仙人居住之地,求得两枚长生不老药,携药返回,送给皇帝。”

  “未料途中遭遇风暴,大小船只尽数被巨浪吞没,无数人葬身海底,情况岌岌可危。”

  “当时一条小舟之上仅剩下三人,顾野、胡姬、家仆。顾野决定与胡姬各服一枚长生不老药,谁知家仆出手抢夺,将胡姬推入水中,再无声息。”

  “顾野服药后为胡姬报仇,杀掉家仆,然而妻子已经丧命,沉入海底无迹可寻。风暴平息,浪涛褪去,四海皆平。顾野独身飘荡在海面上,无颜回去面对皇帝,亦舍不得离开爱人,便寻一小岛住下,在岛上守候百年。”

  “期间他再次前往仙岛,经仙人指点,决定重返世间,等候转世投胎的胡姬。

  凡人逝世后四十九天之内便投胎,寿命最长不过百年,每百年一次轮回。每一世顾野都会耗尽全部找到胡姬所在,与她相认,告诉她二人在洛阳街头初相遇的故事。”

  “胡姬丧命于320年,至今正好过去1700年,总共17个轮回。沧海桑田,矢志不渝。”

  阿野停顿下来,侧脸看向她。

  “你说,他该不该继续守下去?”

  盛钰吉没说话,脸上无声地淌着泪。

  阿野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抬头凝视着她。

  目光犹如一张网,将她重重叠叠地包裹起来。

  “我等了你很久。”他握住她的手,如是说道。

  盛钰吉一动不动几分钟,猛地站起身,用力推开他。

  “吉吉。”阿野倒在地上,喊了她一声。

  她已经跑到门边,想了想回头道:“你的破故事自己留着吧,无趣得很,还不如去看一场霸王别姬。”

  “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那些记忆是吗?”阿野苦涩道:“我跟你坦白了17次,只有这一次你推开了我。”

  盛钰吉用力咬着嘴唇,胸腔里仿佛硬邦邦地戳着一把刀,锋利的刀刃在她心脏上来回搅动,将她的心割得支离破碎,喉间涌出浓郁的血腥味。

  “我……只想往前看。”

  前面是悬崖,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而后面是痛苦堆积成的泥潭,掉下去未必会死,但是一定受尽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她绝不回头。

  阿野听明白她的话,哈哈大笑,笑声中透着无尽的凄凉。

  盛钰吉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狠下心肠,转身离开酒店,同时当夜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乘坐了一周的小火车,她在湿润的海风中抵达另一座海港城市,在那里租了一套酒店式公寓住下来。

  本来已经在外散心散得快要忘记过往,阿野和顾云廷的出现使她的努力全都泡了汤。

  她现在只想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痛痛快快睡一觉,忘记所有痛苦和烦恼。

  作为一个酒力不佳的人,想把自己灌醉简直毫无难度。

  盛钰吉轻车熟路地找到酒吧,以最快的速度认识了一帮朋友,带他们回家彻夜狂欢。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这些东西与酒精混合在一起,是她轻而易举地忘掉所有,包括自己的身份。

  翌日傍晚她醒来,卧室和客厅的地毯上横七竖八地趴满了或壮硕或窈窕的身体。

  她醉醺醺地跨过那些身体,赤脚走到阳台上,裙角被海风吹得疯狂舞动。

  “啊!!!”

  盛钰吉用两只手围住嘴,大喊一声,疲倦的身体终于活了过来。

  她要享受,她要放肆,她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她也拥有完成一切目标的能力。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堆火,已经彻夜燃烧到了尾声。那么在天亮来临之前,她要尽情燃尽,然后……去寻找那些已经离开她的人。

  忽然有个念头犹如流星一般划过她的脑海——她死后会转世投胎吗?投胎后会再次遇到阿野吗?

  这个问题只停留了不到三秒钟,接着盛钰吉就被苏醒的朋友拉去喝酒,又是一夜狂欢。

  喝醉后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盛钰吉不知道自己来这座城市有多久,只记得已经看了好几次日初日落,昏昏大睡到身体都变得麻木。

  某一天酒柜里的酒喝完了,朋友们出去买。盛钰吉醒来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好不容易抛掉的记忆又钻回大脑里,让她心烦意乱。

  怎么还没买酒来?

  她跑去阳台上抽烟,白色烟雾一飘起来就被海风给吹散了。盛钰吉深深地吸进去,又重重地吐出来,最后抽得只剩下一截烟蒂,打算回去再拿一根时,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公寓楼的一扇阳台门打开了。

  之前那里住了人吗?

  盛钰吉一时间想不起来,好奇地盯着看了会儿,只见门内有人影晃动,没过几分钟就走出一个穿白衬衫的高挑男子,端着手里的红茶杯冲她笑了笑。

  是阿野。

  盛钰吉扭头就走,砰的一下关上了门,并且之后再也没打开过。

  阿野已经找到了她,却没有上门骚扰,而是租下她对面的房子在那里住下,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外,就是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喝茶看书,时不时朝这边投来一眼。

  盛钰吉不仅关上了门,还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阿野并不介意,他知道她在里面。

  两人如此的剑拔弩张,连那些陌生的朋友都感觉到不对劲。问是不是发生了矛盾。

  盛钰吉摇头什么也没说,诡异的是,两人竟然在这样的气氛下相安无事的共度了一个月。直到……盛钰吉用完最后一张符,晕倒在公寓里。

  那天众人约好去一家新开张的酒吧玩,因此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

  盛钰吉逐渐丧失神志倒在地毯上,听到有人开门走到自己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阿野的脸在视线中无限放大,与梦境以及故事里的人重合。

  盛钰吉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袖子,幅度极轻的摇了摇头。

  “放过我……”

  或许他们曾经有缘,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投过无数次胎,不再是他心爱的妻子。

  她唯一的梦想就是让四哥回来,而不是和他白头到老。

  不要再缠着她了,让她死。既然无法等到四哥,死亡就是她最后的解脱。

  阿野怀着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犹如熄灭的流星。

  守了一千多年,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守护下去,只要耐得住寂寞。

  万万没想到,战胜他的不是孤独,而是她残忍的请求。

  “好,我如你愿。”

  阿野说完轻轻地放下她,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走出公寓。

  盛钰吉眼前已经开始发黑,知道自己的寿命已经走到尽头,没有丝毫悲伤,只有重逢的喜悦和轻松。

  浑浑噩噩了许久,期间她感觉自己短暂的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又好像做了许多梦,等意识变得清醒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像被车子碾压过一般。

  耳中听到轻柔的吟唱声,宛如有人在唱弥撒。

  莫非她已经来到天堂?可她不信基督也不信佛啊。

  盛钰吉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套公寓里,身边倒着几个喝光的酒瓶子。

  她没死。

  后来阿野又做了什么?她明明听到他离开了。

  盛钰吉爬起身往楼下跑,想当着对方的面问一问。在电梯开门时遇到了来找她的朋友,没功夫解释,匆匆说了声稍等就冲到对面的公寓楼,找到阿野住的那一间。

  无论她怎么敲门,里面就是没人回应。她给对方打电话,提示该号码已经注销。

  房东被她惊动,上来询问她要做什么,得知她想找这里的租户时惋惜道:“他已经退租了。”

  “什么时候?”

  “三天前。”

  盛钰吉抬手看了眼时间,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晕了三天!

  阿野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满头雾水地回到自己公寓,朋友们都在客厅等她,想在她家开派对。

  她实在没心情,让他们去别的地方开,等他们走后独自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阳台的椅子,有些回不过神。

  三天没吃饭,胃里开始泛酸水,咕噜噜地叫个不停。

  这个声音提醒她——她还活着。

  阿野用什么办法救得她?以后她还是要靠别人的阳寿活下去吗?她才不要。

  为了测验,盛钰吉推掉所有邀约,断绝与那些朋友的来往,每天待在公寓里,正常吃一日三餐,等待死亡的来临。

  转眼过去几个月,久到大洋彼岸唐霖的新戏都上映了,她还是好好的活着。

  阿野没来找她,顾云廷没来找她,沈明渊也没来找她。

  这算什么?

  盛钰吉离开华城市是为了狂欢一场等死,如今死不成,难道只能活么?

  她思考了好几天,在要不要自杀中来回徘徊,最后决定离开这异国他乡,去她为四哥准备的小木屋。

  木屋是四哥想要的居所,里面有001亲手种下的不死鸟,如果一定要活,那她愿意永远留在那里与它们作伴。

  退掉房子,拖着一个空荡荡的行李箱,盛钰吉回到小木屋,在那里定居下来。

  沈明渊消息灵通,在她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得知行踪,连夜开车过来找她。

  宋欢欢唐霖李泽程深等人也要来,承包了一架飞机所有的头等舱,落地后直接租了一辆小巴士,前往那片鲜少有人踏足的沙滩。

  当众人抵达时,目光所及处是一栋小小的木头房子,有着小小的院子,荒芜的沙滩上填了土,种满绿草鲜花,以及高大的椰子树。

  外层的木头可以看出海风侵蚀的痕迹,显然房子起码已经存在了十年。

  房子前方有一条木头做的钓鱼台,长长的延伸进海水里。

  在钓鱼台的尽头摆放着一把小小的椅子,盛钰吉便穿着T恤和短裤坐在椅子上钓鱼,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髻,看起来根本无法与传说中豪掷600亿的富豪联系在一起,似乎只是个漂亮到过了分的渔村小姑娘。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依旧青春逼人。但是即便隔了老远,众人也能感受到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浓浓疲倦感。

  沈明渊率先走到钓鱼台上,喊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站起身摘掉头上的太阳帽,面露惊讶。

  “你们来了。”

  “吉吉!”

  宋欢欢大喊,激动地跑过去抱住她,眼泪瞬间就打湿了她的T恤。

  “你这人太坏了,走了也不说一声,我们都快担心死了知不知道?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盛钰吉之前一意孤行地去了国外,因身边都是不熟悉的人,没感觉到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如今见到他们,尤其是听到宋欢欢的指责,换位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太负责任,并且有不把他们当朋友看的嫌疑,心底生出一股内疚。

  “抱歉……”

  “谁要听你说抱歉,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嗯。”

  唐霖走到她面前,开口想打声招呼,却突然犹豫该继续叫她姐姐,还是换个称呼。

  盛钰吉把目光投向他们身后,“你们都来了,进屋坐坐吧,我钓了很多鱼,请你们吃顿海鲜大餐。”

  众人随她进了屋,唐霖一直没说话,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似乎想当她的小尾巴。

  盛钰吉早已察觉,招待大家坐好,走进厨房时回头问:“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姐姐。”

  唐霖紧张了一下,还是叫了这个。

  她叹口气,帮他捋顺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眼神慈祥。

  “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如今你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了,应该多为自己的事业奋斗。”

  “我知道,可是……”

  “可能我是你第一个女人,但是你不是我第一个男人,而我爱的人也不是你。”

  盛钰吉抱了抱他,在他耳畔说:“你去寻找自己爱的人吧,等你找到了,长大了,姐姐才会为你开心。”

  唐霖失望且沮丧地低下头。

  “我爱的人……是你。”

  盛钰吉摇头,“你不爱我,你只是经历太少,被自己的**冲昏了头。当你清醒过来时你会发现,曾经的自己多么愚蠢可笑。”

  就像她一样。

  唐霖难过地问:“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愚蠢可笑的人吗?”

  盛钰吉忍俊不禁,“当然不是,你永远是我最想照顾的弟弟,我希望你幸福,而不是执迷不悟。”

  他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对方在他最寒冷的时候给了他温暖,让他感觉到前行的路上并不孤独。

  可就是同一个人,告诉他不必太过执着,要去寻找各自的未来。

  唐霖舍不得,一看见她就想起那晚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想把她抱在怀里,永远永远不分开。

  盛钰吉说完就没再理他,去厨灶边做饭。沈明渊挤了进来,把唐霖给挤出去,关上门走到盛钰吉身后。

  “你们刚才说得话我都听到了。”

  盛钰吉洗着鱼,嗯了声。

  “你连那个毛头小子都睡,为什么不找我?我比不上他吗?”

  沈明渊对这点十分愤慨,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语气藏满醋意。

  盛钰吉笑着转过身。

  “所以呢?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也跟我来一次,然后从此形同陌路吗?”

  “盛钰吉!”

  沈明渊生气了,重重地喊她的名字,抓住她单薄的肩膀,将她按在水池上霸道地亲吻。

  水龙头没有关,很快就浸过水池打湿了盛钰吉的后腰。

  她感觉到凉意,惊呼一声想躲开,沈明渊却单手托住她的臀部,轻轻松松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继续亲吻。

  水在哗啦啦的流淌,亲着亲着,沈明渊突然无比恼怒,放开她踹了一脚水池。

  单薄的水池被他踹破了,水洒了一地,鱼也掉出来在地上扑腾。

  盛钰吉看着满地狼藉无语道:“你是专门来给我添乱的吗?”

  “你当初为什么要主动帮我?要是你不帮我,我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难受。”

  “是,要是我不帮你,你早在你奶奶去世后就变成流浪汉了。”

  “变成流浪汉整天喝到酩酊大醉,也比这样清醒的痛苦着强。”

  沈明渊低吼一声,红了眼眶。

  盛钰吉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歉疚起来,踮起脚尖抱住他。

  “别哭了。”

  “去你妈的。”

  沈明渊嘴里狠狠地骂着,却在她怀中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慰好沈明渊让他出去,盛钰吉看着凌乱的厨房叹了口气,懒得再收拾,打电话给附近的餐厅让他们送餐过来。

  等待送餐的期间她走到客厅门边,见众人围着小木桌坐成一圈在热闹地聊着天,忽然很不想打扰,摸出口袋里的烟去门外抽。

  李泽在热闹中依旧保持着冷静,瞥见她的身影,借口上厕所也跟了出去。

  盛钰吉在银白色的沙滩上行走,白烟随风扬起,飘飘袅袅。

  “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见李泽,笑道:“人是会变的。”

  “但无论变成怎样,抽烟都不是一个好习惯,会影响你的肝肺功能。”

  “那正好,李经理,可以开个后门帮我换副最好的肺和肝么?”

  李泽笑了起来。

  盛钰吉递给他烟,他摇摇头没有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集团需要你。”

  她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一边抽烟,一边眺望远方的海平线。

  “集团不需要我,集团需要的是你们这样的能人。只要有你们在,就可以一直发展下去。”

  “但你功不可没。”

  “是,我已经立下了功劳,所以现在该功成身退了。”

  海浪冲到他们脚边,盛钰吉随手抓起一把沙子,让其从指缝间缓缓落下。

  李泽看了她一会儿,由衷地说:“我很羡慕你。”

  财富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在人生低谷时为之奋斗很正常,在抵达巅峰时急流勇退则需要更大的勇气和决心。

  盛钰吉笑着没说话。

  李泽道:“好吧,我不强求让你回去了,但是如果有机会,希望你常回去看看。”

  “好。”

  餐厅送海鲜大餐来了,两人回去和大家一起吃饭,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海滩比较偏僻,周边没有像样的酒店,他们只能早点回市中心住宿。

  盛钰吉送他们出远门,宋欢欢恋恋不舍地抓着她的手。

  “吉吉,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别一个人留在这儿。”

  盛钰吉笑着推开她的手,叮嘱道:“路上小心。”

  沈明渊问:“你这里安全吗?我给你雇几个保镖?”

  “我装了全套的监控系统,有自动报警设施,也跟派出所和周边邻居打过招呼,没问题。”

  “你确定?”

  她耸耸肩,冲他们挥手,无声地下了逐客令。

  众人只好离开,即将上车时,唐霖一个忍不住跑了回来,紧紧抱住她。

  “我会努力工作,长大成人,直到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到时就回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马上就要回来啦~~你们不要恐吓我,我家里刀片已经一麻袋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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