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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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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到底不是植物园, 没有太深密的林子。树与树之间的距离较宽。人少,鸟雀偶尔啼叫。

陈戎把倪燕归的手握得紧。他想着她要走, 力道变得大了。

倪燕归吃疼,更加去挣扎。她倒是后悔,刚才就该让健身老大爷帮忙,把陈戎赶跑。

突然,她的脑海里闯进了某些细节。

摘果子的那天,她傻愣愣坐在土坡上, 听到温文的话,来不及反应。

陈戎却飞快地抱起她,远离危险区域。

他若是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抱得动她。她这时才真正听懂了毛成鸿那天说的话。

现在陈戎不想放, 她真的挣不开的。

倪燕归用另一只手攻向他抓着她的那只手, 想去敲击他手肘的反射神经。

他闪得敏捷, 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她。

她恨恨地咬牙。刚才老大爷说陈戎是练过的, 有了这话当基础,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手下留情,忽然起脚, 要去踢他的脸。

陈戎松了一只手。

倪燕归的拳头接着又来。

他还拉着她, 两人的距离拉不开, 他闪躲的范围很有限。

她以为他会就此放手,但他没有。她收不住拳头,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胸口。

陈戎闷哼一声,喘了两口。

倪燕归心虚得收回手。

他平了平气,说:“我知道你生气, 我让你打, 你什么时候气消了, 再停。”

她低下头去,也不挥拳了:“我见着你的脸,气就消不下去。”

“其实我和以前一样。”他捧起她的脸,给她顺了顺头发,轻轻地说:“你忘掉另一个我,我们好好的。”

“我怎么可能忘得掉。再说了,你现在这样又不是真正的你,戴着假面具谈恋爱,当我是傻的啊。”

“你不会再见到他。在你面前的一直是我。你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我吗?”如果不是林修所谓的证据,她永远不会发现真相。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我面前假装另一个人,这才是最可怕的事。不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不知道你真实的性格,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假人谈恋爱?我又不缺爱。”

她有幸福的家庭,她有要好的朋友,到了社团,毛成鸿和温文对她格外照顾。她什么都不缺。

但陈戎不是。她是唯一对他付出全部身心的人。她的喜好和他的母亲一样,要乖顺的,要听话的。他非得从里到外裹好那层人/皮面具,否则,他什么都得不到。

他的嘴角扯了下,像是要失控似的。

倪燕归终归还是喊了:“疼。”

陈戎如梦初醒,见到自己手背因为用力而鼓起的青筋。他放开了手。

他的五指在她的手腕留下了清晰的五个红印。他低下去道歉:“倪倪,对不起。”手心空了,冷汗又要冒出来,他想轻轻拉住她。

她对他避如蛇蝎,把两只手背到身后。娇俏的脸没有妩

媚,全是怒意。

“对不起。”他道歉了,愿意弥补之前的过错。就算开一场直播朗读检讨书,他也是乐意的。

她又退了两步。

陈戎扶了扶眼镜:“倪倪,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你都被我拆穿假面具了,还装什么深情。”倪燕归醒悟过来了,“那天,你说你失去了冷静,其实那是你的本来面目吧。”

冷淡、疏离,这才是陈戎。他的眼镜像是一柄刀鞘,蒙住了他的刃口。

冬天的风把她整个人都吹凉了。他的话就是一种欺骗手段,她会信才怪。

“陈戎,谁都可以是‘十二支烟’,就你不行。”她以为“十二支烟”是朱丰羽,和他打了一架,赢了,舒畅不已。

但那个人不能是陈戎,绝对不能。

最亲近的人是“十二支烟”,隐藏极深。她没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想法,只感到慌张。

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的笑脸很深情,但那只是一个深渊的微光,底下全是灰,茫茫一片深不见底,诡秘莫测。

他在道歉,他在请求,仿佛两人的和好,仅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假装不知藏在底下的他,他就还是温柔憨厚的男朋友。

不是的。

她的爱情如泡沫一般,全碎了。

她咬牙,控诉他:“假深情。”

伪君子、真小人。陈戎不去反驳。他确实戴着面具过活。但是“假深情”这三个字,他万万不能答应:“我对你是真心的。”

倪燕归偏头,细细张望树上的枯枝。她不听。

他又拽住她的手。

还是刚才的那只手腕,腕上的红印都没消。她又喊:“疼。”

他不得不放开,把手插进了外套袋。“我说过很多谎话,但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你在我这里,信誉度为零。你一句话,我要转十八道弯,剖析你是不是又给我挖坑。我很笨的,想不来这么复杂的事。你说我骗了你,但是比起你的演技,我的都是不入

流的东西。我想了想,感情不是喜欢或不喜欢,性格磨合更重要。我们之前的磨合全是假的。真正的你我站在一起,可能就和现在一样,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倪燕归走了。

陈戎没有拦。这一刻他可能要维持不住这副面具。

她手上的红印还在,他极有可能在她的其他部位留下更深的印记。他已经吓坏了她,不能变本加厉。

满腔有遏制不住的野蛮冲动。

他该庆幸她跑得快。否则窥见他的戾气,她会跑得更远。

丁建龙的格斗馆,对节日的气氛非常淡。

见到十二月底,他的第一想法是,过两天就要付下个月的店租了。

他低头算账。

顾客突然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丁建龙才恍然,一年结束了,日历要换新了。

那个叫“陈非”的少年

又来了。

丁建龙望过去。新年了,少年的压力似乎更大。

少年的杀气很重,眼神都是暗黑的。

他丢下书包,扩了扩肩膀,用力缠紧手上的绷带。

丁建龙担心,少年会把他自己的手指给捆死。他提醒说:“不用绑太紧。太紧了不好出力。”

少年捆得结实,戴上拳套,去了沙袋那边。人一站定,就挥出一记重拳。

丁建龙正在教学的会员听见馆子的声响,打了一个激灵,问:“教练,他练的是什么拳啊?”

丁建龙听着“邦邦邦”的撞击声,说:“他啊,自学成才,练的是……散打吧。”

会员:“我们这有散打课啊?”

丁建龙摸了摸鼻头:“主要是拳击、跆拳道之类的。这两个项目名气大。”

下了课,丁建龙送走了会员,回来收拾练习道具。

馆子里的闷响更大了。沙发摇得厉害,凌空旋转起来。

丁建龙拧开矿泉水,边喝边看。以前不觉得男人的脸有什么重要,这会儿静下来,发现人帅,出拳快,确实赏心悦目。

某个瞬间,沙袋飞起来。上面的勾滑动几下,抛出了绳子,“砰”地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少年这才歇了歇。他的气比较急。

丁建龙放下矿泉水瓶子,从角落里搬出一个速度反应靶,喊:“虽然团购叫暴击沙袋,但是沙袋也很可怜啊。来,用这个练练速度吧。”

少年回头,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谢谢。”

丁建龙摆手,过去捡回了沙袋,竖起以后说:“

下次我换个立式沙袋,滚不了。”

少年脸上沁着密汗,沾湿薄薄的刘海,站在速度反应靶的面前。

丁建龙对了对少年的身高,调整立杆的高度,说:“你之前就是打沙袋,没练过这个吧,一开始速度不要太快,调个最低的。”他说着要去调速。

少年昂了昂头:“不用调,按正常训练就行。”

话很自负。丁建龙不意外,这很符合少年的性格。少年长得不近人情,说的话做的事,同样不近人情。

年纪轻轻,就练成一副孤傲的性格,可不是好事。

“行,那就不调。”丁建龙拍了一下拳靶子。

少年:“既然不是团购项目,一会儿我额外付钱。”

丁建龙笑着,想去拍少年的肩。

少年闪了一下。

丁建龙蹭到了少年的手臂,轻微触感里,他感觉到少年的紧实肌肉。“新年快乐。这个就是今天送的项目。不是我当陪练,就不收你的费用了。”

丁建龙坐在软垫上,把矿泉水瓶放到旁边,摆明了要当观众。

比起悬吊的沙袋,速度反应靶的反弹更快。练拳的同时还能提升肌肉反射能力。丁建龙有段时间沉迷这类道具。后来上了实战,人的攻击比机械角度更刁钻,他练得更痛快。

但拿来当泄劲的道具,这个反应靶比悬吊沙袋更狠。

丁建龙:“还在上学吧?”

少年:“嗯。”

丁建龙:“是不

是要期末考了?”

少年:“嗯。”

丁建龙:“有学习压力吧?”

少年不答。

“前段时间,我见你的拳头轻快了,以为你有了其他渠道。”然而今天,少年的阴影厚重,别说拳头,他人站在门口,就像来拆馆子的。丁建龙又说,“说起压力,我也有。春运开始了,其他几个教练研究抢票回家,心思都飘了。”

少年闪过拳靶子的反弹,偏了偏头,问:“过年暂停营业吗?”

“当然啊。年二十五六就关了。之后没什么人来练,个个忙着过年呢。”丁建龙说,“我一年才回一趟家。我就盼着过年。当店长就是啊,店租、水电,一项项支出扛在肩上。你现在是学生,以后出了社会,四面八方的责任都要用自己的肩膀去扛。试着跟自己沟通,拳头不是解压的好方式。我们学格斗的,上课第一天,老师就教育我们,不可以暴制暴。”

少年沉默,继续练拳。

他的肌肉用力时紧绷,之后放松

。线条锐利。

丁建龙沉吟半晌:“你要不要去比赛什么的?我年后会开展一个新项目,实战演习。不贵,我言传身教,绝对超所值。”

少年:“我不比赛。”

丁建龙:“只为打沙袋才练这一身肌肉?”

少年又不答了。

来了一个新会员,丁建龙拿起矿泉水瓶,过去招呼。

到了九点,少年解下拳套,背起书包。他看了看手机,拨了个电话。

丁建龙听见少年远去的声音:“妈,我回来了。对,刚刚才下车……”

陈若妧给儿子打了几个电话。

他没接。

九点多,他才回电。

陈若妧抱怨说:“你们学校的课程特别晚。”

陈戎简单应声:“嗯。”

“课程很熬人?”

“是的。”

“我吃完饭再过去了。”

“好的。”他温和地笑。

爱情摇摇欲坠,至少亲情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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