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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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欢声笑语，晌午时分就到了镇上。虽说是小镇，但往来行人并不多，可能因为战事原因，镇里的人个个行色匆匆，神情紧张而戒备。

三人连续逛了五六家商铺，才终于备好要买的东西。小阿九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逛街，对什么都感到新鲜，一会儿摇摇货郎手中的拨浪鼓，一会儿戳戳小贩跟前的风铃当，他见罗浥尘将东西打包好后就准备折返，立刻拉着她的衣袖，一张小嘴高高撅起道，“罗姐姐，阿九跑累了，我们去那边酒楼歇歇脚吧。”小手指的方向是一家装潢考究的酒楼，看着规模似乎是镇里最大的，罗浥尘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不同于其他店铺门庭冷落，这家酒楼里已经坐满了人，罗浥尘进去时略略有些吃惊，三人找了一个角落里的小方桌坐了下来。

甫一坐下，就有小二前来招呼，罗浥尘要了茶水，又帮阿九点了两份点心，转头问阿牛哥，阿牛一脸局促，直说不饿，那小二见此，并无半点不愉之色，言谈举止恭敬有礼，态度谦和有度，让人大感舒心，不稍片刻，茶水并点心就端至桌前，白玉青纹荷花碟上呈着一块块玲珑精巧的糕点，仿若荷叶上莹玉饱满的水露，让人食欲大开，黑釉茶盏中绿涛迭起，小品一口，清香扑鼻，实难想象这种边陲小镇居然有这样的酒楼，无怪乎这儿门庭若市了。

阿九连吃了两块糕点，小嘴鼓囊囊地，罗浥尘将茶盏放到他跟前，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脸上不禁浮起了浅浅的笑意，阿牛一会儿看看阿九，一会儿看看罗浥尘，黝黑的脸上也挂起了令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人越来越多，就听身后不时传来茶客们交谈的声音。

“这次王将军又挡住了一拨进攻，朝廷到时还不知如何奖赏呢？”

“不过听说神龙卫在其中出力不少。这次如此顺利识破西夏奸细的诡计，也是赵怀义的功劳。”

罗浥尘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可不是，这位指挥使大人年纪轻轻，来头可不小，听说是惠王府的世子爷，也不知真假。”

“假的吧，若真是世子爷，放着汴京众人服侍的舒服日子不过，做劳什子跑到这来风餐露宿，差点还丢了性命！”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神龙卫指挥使可不是挂了名的虚职，这次平夏城之战今上派他来历练，又有王将军统领的诸路援军从旁协助，可谓稳操胜券，恐怕经此一役后，这位的位子又该向上提一提了。”

听到这，罗浥尘微微勾了勾嘴角，他的抱负言犹在耳，如果这次能大败西夏，她真的为他感到高兴。

“不过，可别小瞧党项人，这次梁太后亲自坐镇，意欲拿下平夏城之心昭然，赵怀义端了他们的暗哨，梁太后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党项人一贯凶残，不知接下来又会怎样报复？”

“要我说，这战事说不定还会打到这呢，诸位喝了这杯茶就回家，早早避难吧。”

……

阿牛也听到了身后的对话，他见桌上的点心已经吃完，便拉了拉罗浥尘衣袖道，“罗大夫，时候不早了，俺们也该动身了。”

罗浥尘收回心思，望了一眼天色，点点头，拉着吃饱喝足的阿九走出了酒楼。

因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回程的路要慢上许多，等走到大茂山脚，月亮已爬上了树梢。今夜无风，树林里静得吓人，整条小道上仿佛只有他们三人孤零零的脚步声，平素里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忽而全部消失了，好像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阿九不由自主地紧紧挨着罗浥尘，一张小脸早不复一贯的嬉闹，脸色有些微白，他拽紧了领口，小声道，“罗姐姐，今天这林里怎么这么安静啊？”

阿牛回头望了阿九一眼，脸上带起笑意，安慰他道，“莫怕，这是要下雨了，俺们要快些走了。”

听了这话，阿九脸色才缓和些，只不过仍是紧紧挨着罗浥尘，生怕一不留神就落到后面。

三人刚走到村口，就见远处火光大作，浓烟滚滚，而起火的地方正是他们居住的房屋！

罗浥尘心中一凛，就见阿九一个箭身飞奔出去，口中大声喊着，“爷爷！爷爷！”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惊恐。

“阿九！”罗浥尘追之不及，又见阿九离她越来越远，平素冷静的脸上也泛起了层层担忧。

“俺去看住他，你放心。”阿牛从一旁闪过，跑了一会终于将阿九拦腰抱起，他抱起阿九后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火光处奔跑。

大火愈燃愈烈，犹如一条巨龙直冲夜宵，把半边天都染成了血红。望着暗夜中闪动的火柱，罗浥尘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越走近，她心中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直至空气中传来浓浓的血腥气，就见不远处阿牛抱着阿九，呆呆地站立着。

而他们面前的地上，零散地摆着的竟然是——尸体，村民的尸体！

这些人或匍匐，或仰卧，脸上都留下了同样惊恐的表情。罗浥尘呆呆地往前走，村头的钱叔，阿茂家的小妞儿和阿茂嫂，大胡子阿庆爷……前不久，她还给他们看过诊，他们都待她很好，经常有什么吃的就给她送来。这些淳朴的村民，眼下竟都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罗浥尘眼中渐渐模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颗颗滑落下来，她兀自茫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