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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梨花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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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喉咙至胃里,嘴里一丝甜腻,懒懒的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睛十分疲惫、疼痛,头疼欲裂,眼前出现一张稚嫩的男孩脸,正是南灵春,只见他右手握汤勺正在认真的给自己喂东西,云柏汐侧过脸不吃,南灵春也不强求,将汤勺放进碗里走开了,云柏汐闭上眼睛,不想动,不想吃东西,不想说话,原本以为南灵春就此离开,不想他一直在屋里,先是给香炉添香,又去关了大门,只留前后窗户开着,接着坐在床头靠窗的桌案前,背对着窗,拿出一本《黄帝内经》看,他动作轻缓却不是刻意而为,好似本性如此。

云柏汐虽然未曾完全睁开眼睛,却对南灵春的行动了若指掌,这样半醒半睡状态不知过了几日,只记得南灵春给她喂了六次甜腻的黏液-不需咀嚼就能咽下的东西,待头脑不疼之时,开始想起周遭事物来,思绪也平缓下来:这或许就是天命,和师父只能如此,一个命归天,一个魂归地,身处梨花阵中,与世隔绝,就此一生,自己是生是死外人尽可揣测,可与己何干?世上的纷纷扰扰尽可不管,只管用尽余生潜心修渡自己,还前半生所负之人。想到此处,登时觉得心胸开阔,放下世俗名利,放下人情冷暖,好似也不难做到,睁开眼睛,只见屋内一片暗黄,已经是黄昏时分,坐起身来,下床穿上鞋子,走到大门前,大开大门,一阵风拂面吹来,梨花的花瓣在风中乱舞,花香随风四溢,云柏汐闭上眼睛享受这样的时刻,待风吹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走进梨花树丛中,信步走着,此时并未觉得这些树是阻挠自由的障碍物,反而觉得身处其中仿佛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南灵春见她呆呆的出门,在树林里胡乱走着,自那日见她忽然哭的晕过去,虽然不知为了何事何人,他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感觉到云柏汐的内心其实是脆弱的,令他有想要保护的冲动,加快脚步跟在云柏汐身后,然而只是跟着。

云柏汐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从脚步和呼吸声听来就知道是南灵春,再者这院里就他二人,其他人想进来也没那个本事,而南灵春只是个孩子,就算自己想倾诉内心苦楚和心事,他小小孩童岂能感同身受,产生共鸣,给予安慰?撵他走开却又不忍,这几日多亏他的照料,自己才能留着这副身躯思考人生,又想他一个孩童却不能跟同龄孩子玩耍,过一个快乐的童年,却要遵循师命在这里守着自己,也是个孤独的可怜人,兴许他跟着自己就是为了减少害怕,减轻那可怕的孤独感。

走了一会儿,云柏汐发现自己又迷路了,心中窘迫却因为自尊心不愿被人发觉,仍旧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眼睛却比之前擦亮许多,每棵树的特征都用心记着,但走错一步就会一阵头晕眼花,将之前急着的东西忘的一干二净,对自己的所处位置一概不知,南灵春见她右手扶额,身体微微摇晃,就知道她中了阵法的反射,将一根枯稻草放在云柏汐鼻前,道:“闻一闻。”

云柏汐听他的话闻了闻,枯草的味道果真能醒神,不解的看向南灵春,道:“这是为什么?这阵中还施了什么邪术不成?我的武功不至于如此不济吧。”

南灵春收起枯草,道:“这个梨花阵叫  ‘万佛朝宗’,由108部佛经所聚,佛祖慈悲,爱惜天下所有事物,在佛法大通里,众生平等指的是草木、虫兽与人,万事万物皆平等,这里的每棵树都由一部经书护体,初衷是为了保护梨树,不想这更增阵法威力,之前你想毁坏这里的梨树,但是你从未读过佛经,未曾领略佛法的无边奥秘,如何能破阵?就算是想毁一棵梨树也不能够,此时虽然看似平静无常,却不知这里面的佛经围绕梨树转动就似佛塔里的经筒,而当你胡乱行走其间,受佛经影响,而你又心浮气躁,凡尘戾气太重,佛经正是为你洗尽戾气,身处如此强大的佛法阵中,你感觉到烦闷,头晕目眩亦是正常,而解这症状的良药却是平平无奇的枯稻草,只因世间万事万物,最后都会落到一个  ‘枯’字上,生命枯竭,河水枯竭,平、甘才是生命本质,平凡、平淡中去回味甘甜,反之,所有的甘甜之味其实都在平淡和平凡中。”

云柏汐听他讲的头头是道,用词、语气跟少林寺方丈一般无二,见他小小年纪竟然对佛法领悟的如此之深,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敬意,道:“哦,你师父竟然让我来解这  ‘万佛朝宗’,不知他老人家是做何打算?若是他想困住我一生一世,我想他的目的达到了,这阵法我是万万解不开的,而且我也下定决心,此生就在这梨花树丛中安度余生,死了就葬在这里的某一棵树下,给这里的梨树当肥料也算是给自己积功德了。”

南灵春听她不再想出去,还要在此了却余生,也不觉得惊讶,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未予以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树上的梨花,黄昏的余光照射在他脸上,泛着浅浅的金色,给原本白皙的脸上晕上一层红晕,红唇黑眉更加分明醒目,周边的梨花陪衬在侧,好一个上善若水般的翩翩公子,云柏汐多看了一眼,只觉得此人但真是仙人般,自己满身污浊之气反倒影响了他的灵秀,南灵春转过头来看向云柏汐,而云柏汐见他转过来却未曾移开眼睛,四目相对,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透过眼神就能清洗自己的灵魂,某些事就能不言而喻,两人相视微笑,然后南灵春转身走在前面,云柏汐走在身后,相距差着一步,一直走到屋舍前,这一步的距离都未曾改变。

南灵春站在门外停住,云柏汐疑惑的道:“你不进去吗?”

南灵春道:“我的住所在另一边。”

云柏汐露出讶异之色,原本以为此地就此一处住所,之前南灵春寸步不离的守着,只道此地是他南灵春的住所,想他能在梨花树丛中来去自如,那一定是知道破解阵法之道,但他不愿说,或是因为师命,自己也不好再强人所难,道:“嗯,你去休息吧。”

南灵春道:“好。”转身走进梨树丛,不时便不见了踪影。

云柏汐此时才抬头注意到此所有匾额,上面写着  ‘梨花轩’字样,走进屋内,闲来无事,走到南灵春曾坐过的桌案前,只见桌案与床头的夹角处摆放着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放着书籍,一是出于无聊二是出于好奇,走近书架,随手取出一本书来,封面是金色锡箔纸包裹着,写着《大乘入楞伽经》,小字写着  ‘第一卷’,翻开经书,字眼入眼帘,自  ‘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心中忽地恍然一荡,似有感悟却难以说明,仿佛下文就有她心中所惑之所答,唯有一直读下去。直到深夜,云柏汐才将第一卷读完,放下书卷后困意袭上眉额,便和衣卧榻休息。

第二天一早,如第一次在此地醒来时一样,闻到一股异香,耳边传来孱弱的水流声,起身觉得全身舒畅,轻松无比,下床后打开大门,微风拂面,晨曦的阳光和煦,又有梨花拥簇,仿佛世外桃源,只见梨花丛中隐隐出现一个人影,云柏汐也不再好奇或是惊讶,不用猜也知道是南灵春,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一张纯白棉布盖着篮子,看不见里面放着什么,南灵春看见她倒有几分意外,道:“今日起的早?”

云柏汐道:“早起对身体好。”相视一笑,一同走进屋里,南灵春将竹篮放在桌上,道:“吃早饭。”掀开棉布,从里面端出一碗白色稀粥,一碟腌萝卜,一碟米糕。

云柏汐看见腌萝卜就皱起了眉头,若是之前一定会趾高气昂的说不吃,此时想到以后都要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别人好心也不好再还人难色,道:“糕点不错的样子。”拿了一个糕送进嘴里,一口吃下,咀嚼几下觉得味道特异,跟之前吃过的任何糕点都不一样,甜糯而不粘牙,没有馅儿,也不觉得过腻,很好吃,不免好奇的问:“这什么糕?”

南灵春道:“米糕,用的是南方新出的米,再碾压成面粉一样,采少许梨花花瓣,碾压之后取其汁水,混入米粉中,做成糕点,都是十分简单的东西和制作手法,但味道就别具一格,非市面上其他价高的糕点可比。”

云柏汐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她哪知道就第一个要求普通人家也难以满足,南方新出的大米碾成粉状,每年出新米后一部份上缴国库,一部份供养地主,余下的已经所剩无几,哪里舍得吃,只能吃之前的陈米,到了明年,今年的新米又成了陈米,对于老百姓而言,偶尔吃一口新米就已经是奢侈,哪里舍得将新米碾成粉做糕点?云柏汐自小要什么有什么,幸亏她生在富裕家庭,因此以为这米糕不过寻常人都吃的普通糕点,见她只吃米糕,南灵春道:“不吃粥和小菜吗?”

云柏汐见他催促,又不想吃,便道:“你吃了吗?没吃的话你吃吧,我吃米糕就够了。”

南灵春道:“我已经吃过了。”

云柏汐竟无言以对,不情愿的拿过粥,喝了一口,原本以为是普通米粥,可在嘴里嚼了几下,那看似米粒的东西一点都没有米的味道,其中又夹杂着清香,问道:“这是什么粥?”

南灵春道:“好喝吗?”

云柏汐点头,道:“比米粥好喝多了。”

南灵春微微一笑,道:“这是雪莲粥,里面加了红枣泥、枸杞泥还有莲子粉,再加一钱甘草,适当甘草融合其中,解甜腻,又感觉不到甘草的辛味,不仅口感好对身体也有益处。”

云柏汐看着小小一碗粥,其中竟然大有学问一般,又想南灵春不过十来岁,肚子里装的墨水倒不少,道:“看来你对医理十分精通,你一个小孩子,看你生的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实难想象你会围着灶台熬粥炒菜。”

南灵春听云柏汐夸赞他精通医理,也不谦虚几句,道:“我自六岁跟随师父学习医理,识药材,读百草集,到现在读《黄帝内经》,才知世上的每一样花草都有它的用处,没有一样是无用之物,这也说得通万事万物都有存在的意义,众生平等了,再说,实不相瞒,围转灶台非我强项,是我身边人而为,我只是按照自己想法谱写食谱而已。”

云柏汐听他说话老气横秋,没想到他还有随从,对他更加好奇,道:“哦?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南灵春道:“雪城你可听说过?”

云柏汐在脑子里回想何时停过这样的地方,最终无果,摇头道:“没有。”

南灵春道:“我就来自雪城,在中原最西边,我自小身体孱弱,时常游走在鬼门关门外,阿母听闻佛陀之窟的大师佛法无边,能让人起死回生,便让我跟随大师,如此,在我六岁时,大师收我为俗家弟子,教我诵佛经,学医理,自己解救自己,到如今,已有七年,我的身体比往日已经好了许多。”

云柏汐听他说完,身世可怜又充满奇迹,不经喟叹道:“人生就是这样,要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你与你的父母分离,这些年没有承欢膝下,但只要知道你好好活着,心存挂念,重逢之日见你已经是玉树临风的成人模样,想必他们一定会倍感欣慰。”

南灵春淡然一笑,道:“但愿如此。”

二人再无言语,云柏汐低头继续吃粥,南灵春起身走向桌案,从桌上拿出《黄帝内经》来看,旁边一本《大乘教楞伽经》十分惹眼,他记得自己可没从书架上拿书出来,而且若是自己拿的,不管看没看完都会放回原位,看了眼云柏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不动声色的拿起经书来看,云柏汐见他又再看书,还是看黄帝内经,走近问道:“这里面的书你都看过了吗?”

南灵春道:“没有。”

云柏汐无聊的很,扳着手指头道:“你每天都在看书,怎么会还没看完?”

南灵春道:“以前我的学识和思想深度不够,加上又不能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只有多看几遍,将一篇文章或是一种草药研究透彻才能继续下一章,在看书方面,我自认为是十分愚钝的,加上汉字难学难念,读起书来就更加吃力。”

云柏汐听他说完,差点惊掉下巴,想到他六岁才入中原,然后学习汉字,到现在也不过七年,已经能读黄帝内经,通读佛经,还说自己愚钝,听他言语十分诚恳,不似有意谦虚,转而一想,他一直跟随他的师父,学习自然也是跟他师父比较,从未涉足世外,自然不知道他此时腹中学问已经比过秀才,砸了咂舌,从他旁边拿过未看完的《楞伽经》继续看,每日如此,一日三餐都由南灵春亲自送来,每次都是云柏汐自己一人吃,在等她吃饭的时候南灵春就在旁边看书,十有八九都会看得入迷,云柏汐也不打扰他,也用经书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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