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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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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谢了结出果实,南灵春会将果实搭配五谷、草药等做成各式各样的吃食,云柏汐可算是大饱口福,不曾沾荤腥也不会觉得寡淡,没有肉吃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没有酒喝着实觉得少了些什么,南灵春听她时常说起哪家的酒酿的好,虽然没有直言说想喝,但那向往的眼神和下意识抿嘴的动作看得出她馋着呢,南灵春记在心里,在满园果实落地之前收藏了两大缸梨果,添加些冰糖、五谷,埋在院里的土里,如此在地里埋藏一个夏季发酵,再埋藏一个冬季,来年春天取出,除去杂质,再藏一个月就可以喝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季梨花开满园时节,这一年里,云柏汐见到的人只有南灵春,二人朝夕相处,南灵春长高不少,一如既往如雨后梨花,清新淡雅,天资灵秀,云柏汐身上的戾气也减了不少,眉宇间的杀气全无,眼神平和,越发的秀丽端庄,这日,天气晴朗,前几日阴雨绵绵,好不容易得了好天气,二人都十分高兴,约定午后在园中对弈,云柏汐早早的将棋盘、桌椅从屋里搬到园中,在等南灵春来之前,坐在椅子上打盹,面朝太阳,双手微握放在小腹前,享受着春天里午后的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嘴角上扬,睁开眼睛,只见南灵春从花丛中走来,当真是花仙一般,南灵春见到云柏汐亦是脸上流露出浅浅笑容,走近后在云柏汐对面坐下,将手里捧着的一把白色瓷瓶放在桌边,两只白玉杯放在瓷瓶旁边,道:“今天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云柏汐看样子,是酒,登时身心大悦,眼神发亮,看着酒壶,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对弈,没有酒的话,赢了也会觉得不足为美。”

南灵春见她俩眼珠子直直盯着酒壶,却能克制自己,心里十分高兴,道:“对弈之前,先让你尝一杯,这是我用自己的方法酿的,开封后我尝过,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说着拿过酒壶,斟满一只酒杯,酒香登时弥散开来,闻着就已经有些醉了,云柏汐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道:“那我先尝一杯。”一饮而尽,登时觉得神奇气爽,精神一振,道:“哇,好喝,酒的味道不足,但是好像有其它香草的味道弥补,没有烧喉的烈性,却有一股清凉的香味,回味无穷,有喝山涧清泉的意味。”

南灵春又给云柏汐斟了一杯,道:“这就是了,烈酒伤脾胃,败肝脏,对身体有害无益,而我酿的梨花酒是我去年取园中的梨,加上冰糖、五谷,埋藏地底下,经过一个夏季的炎热自然发酵,再经过一个寒冬的自然冷藏,在开春之际取出,除去杂质,放上一个月,沉淀之后取出,一切都是取天地之气自然而成,没想到效果不错。”

云柏汐听他讲说酿酒过程,不经诧异,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到要酿酒?而且想到这么复杂的过程?”

南灵春一边揭开棋子盒盖,一边道:“去年听你说陈家的酒很香,又说十分想念女儿红的味道,虽然我未曾喝过这些酒,但我从书中看过酿酒之法,要想酿出让人回味的酒,就要着手这香味和口感,而且经酒识人,像你这样的人,就适合带着花香,又有山涧清泉韵味的酒,所以连盛酒的器具我也选的是白玉,这样更增酒色,适宜此时此刻的情景,将酒、人、自然融为一体。”说罢喝了一杯,看着云柏汐,道:“让人忍不住赞一句  ‘好酒’”。

云柏汐看着他,四目相对,忽地心中一荡,听他不加掩饰赞美自己,却不觉得又被冒犯到,反而觉得从他口中得到的是赞赏,那双眼睛里依然是那么清澈,犹如这杯梨花酒,淳美又令人遐想回味,云柏汐莞尔一笑,道:“下棋。”

南灵春微微点头,道:“我们的棋艺旗鼓相当,今日我带了梨花酒,所以我先下。”他执黑子,从棋盒中取出黑子落在天元。

云柏汐也由着他,取一白子落在黑子左侧,两人一边落子一边喝酒,不知不觉棋盘上已经落下二十多子,云柏汐渐渐发现对方落子位置十分古怪,看似不着边际,但自己看着要吃子时,对方一子落下又活了,自己学围棋不过会基本十三定式,但想着对方是个孩子,平常也没见他下棋,只道他潜心学医呢,没想到十三定式已经拿他不下,又下十子,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进了对方的局,自己跟子反被黑子吃死,左下角一片棋子的气被堵死,棋子没了气,自然就死了,云柏汐又惊又沮丧,看着南灵春道:“咦,你这是什么下法?”

南灵春也不卖关子,道:“北斗七星阵。”

云柏汐听说后仔细瞧了瞧棋盘,果真黑棋围着的位置就像一个勺子,当两个勺子相遇便把对方棋子围死,看她在瞧其中奥妙,南灵春道:“你用十三式紧跟我北斗七星阵,如果早看出来的话,就可以反击,十三式稳扎稳打,北斗七星阵变化多端,倒是可以好好比一场,只是你事先不知道我的阵法,所以惨败。”

听他说自己惨败,云柏汐登时心中不服,将白子从棋盘上全部放回棋盒,道:“现在我知道了,再来,再来。”

南灵春见她神色严肃,想必是认真了,将黑子装回棋盒,放在云柏汐面前,道:“这盘你当先手。”

云柏汐也不再相让,道:“好。”眉头紧蹙,将棋子落在天元,南灵春却不跟她下旁边,而是占了右边星,云柏汐不解的看着他,南灵春道:“既然是七星阵,当然是占星位。”

云柏汐听他语气中颇有小看她的意思,暗自不爽,决心要破了他的阵,让他尝尝输的滋味,待下得二十子,七星阵初现,云柏汐早已在心中提防,虽有防备,准备用星定式破解他的北斗星阵法,又下了二十子,发现难以攻破,对方下的每一子都可作为北斗星,立定北斗星后,没有防住的话就让对方做成北斗星阵,即便防住,待落的子多了,这些星子连接,发现处处都是北斗星阵,自己无从落子,十分沮丧的将棋子扔回棋盒,道:“这阵法当真厉害,没想到围棋也可以用阵法。”

南灵春道:“也可以称为布局。”

云柏汐听他打趣自己,丝毫没有得胜后的傲慢气息,若是她赢了,肯定会奚落一番南灵春,便不再沮丧,道:“这局我太想赢了,输了的人自罚三杯怎样?”看了眼旁边的酒壶,刚刚认真下棋,都忘了还有美酒,此时看见,忽然就觉得口干舌燥,想喝一口,说话后也不等南灵春同不同意,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接着又喝了两杯,南灵春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只是看着她。

云柏汐喝完三杯酒后,道:“畅快,再来!”说着分离棋盘上的黑白子。

南灵春道:“这样下,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这样吧,我把北斗七星阵教你好了,然后我们都用这个阵法来一盘,一较高下如何?到时候输的人可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云柏汐一愣,瞧着他道:“哈,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想让我给你办事啊,赢了我再说,事先说好,你得先教会我北斗星阵,等我学会了再对弈比赛。”

南灵春道:“当然。”

云柏汐道:“那行,开始吧。”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喝酒下棋,互相探讨佛经里的佛法,亦或是下棋对弈的阵法,每当云柏汐破解南灵春的一个棋局,下次对弈南灵春又会出另一个棋局,云柏汐苦解不出的时候就让南灵春教她,转眼又过三年,南灵春已是十七岁少年,身长已经过云柏汐一个头,加上身体强健不少,脸上的稚气退去,走路时衣袖临风,飘然若天上仙,他与云柏汐相处四年,其间细微变化,倒没在意,什么时候长高?什么时候长出喉结,云柏汐都未曾在意,只当他原本就是这般模样。

不知不觉到了夏季,正当正午,夏日炎炎,院里的梨树也被晒得没精打采,耷拉着树叶,云柏汐看书看得乏了,躺在床榻上小憩,南灵春从梨树中走来,只见他左手提着竹篮,竹篮里是云柏汐的午饭,右手举着一柄雨伞遮挡太阳,徐徐走进房内,见云柏汐躺在床榻上休息,手里的书还盖在脸上,没有出声喊她,将竹篮放在桌上,又给香炉里添了些香料,盖香炉盖时发出声响,吵醒了云柏汐,从脸上拿下书,露出一张惺忪的脸,打着哈欠侧身过来,面朝南灵春,懒懒的道:“你来了。”

南灵春瞥眼过来,见她虽露疲倦之态,却十分的娇俏可爱,又侧身看他,身姿曲线凸显无遗,心中一荡,暗想虽不知世上  当得起  ‘美人’二字的女子长什么样,唯有如云柏汐这般的才不玷污二字。其实此年的云柏汐已经二十有四,只因长年在此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加上有他的养生饮食,样貌与之前并未改变,之前习武时候父亲说她粗脚粗手,黑头土脸,没有女儿家模样,如今荒废了武功,整日的吃素念佛,也没出去打打杀杀,倒让她肌肤白皙不少。

云柏汐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前坐下,问道:“今天吃什么?”

南灵春一边打开遮盖竹篮的方巾,从中拿出食物,一边说道:“糖醋白菜,三鲜汤,米饭。”将三样放在桌上,眼看云柏汐就要撇嘴,补充道:“没有放醋。”

云柏汐松了口气,拿过筷子开吃,吃了一口白菜,没有酸味后才大口大口吃起来,南灵春忍不住道:“你这挑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宠溺。

云柏汐一脸愕然,道:“怎么?厨子觉得我挑剔跟你说闲话了?”

南灵春见她突然严肃,也不惊怪,道:“没有,这是我的建议。”

云柏汐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撒谎,放心下来,但总觉得心中不服,道:“那就好,再说我这也不是什么臭毛病,人只有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才会心情愉悦,你以后还要养我几十年呢,现在就嫌弃我,那以后怎么办?”说完继续吃饭,吃了两口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抬起头来看南灵春,只见南灵春一脸惊愕的看着她,登时觉得无地自容,生怕南灵春会错意,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老死。。。”瞥见南灵春似乎跟以前大不一样,陡然想起已经过了四年,如今的南灵春已经是少年郎,忽地  ‘咦’了一声,紧盯着南灵春,问道:“你是不是已经长大成人了?”

南灵春无奈的笑了一声,道:“你现在才发现啊?”

云柏汐道:“多少岁了?”

南灵春道:“十七了。”

云柏汐更加惊愕,放下碗筷,仔细打量南灵春,道:“你站起来。”

南灵春见她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满脸惊奇模样,站起身来,云柏汐也突地站起身来,头顶与南灵春鼻尖对齐,两人面对面,如此近距离还是第一次,南灵春一阵心惊肉跳,云柏汐却跟没事人一样,比过之后退后一步看着南灵春,啧啧惊叹道:“哎呀呀,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高了,要知道我随我爹,身长六尺六,你比我还高这么多,当真是八尺男儿了,一直没见你束发,还当你是孩子呢。”

南灵春道:“束发?”

云柏汐想到他来自雪城,非中原人士,而且自小就跟师父在一起,到现在见过最多的人也是自己,中原习俗他自然不知,道:“这是中原习俗,男子满十六岁就算是成人了,就要束发,不能再披着头发,还有可以取号取字了。”

听云柏汐说的一本正经,南灵春亦觉得神奇,道:“怎么束发?取号取字又是什么?”

云柏汐见他什么都不知道,登时兴奋起来,拉着南灵春的手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将他按在凳子上,道:“你别动,我来帮你束发。”说着从桌上拿来一柄梳子,找来一根自己平时用的玉簪子,准备好后开始用梳子帮南灵春梳头,一边开心的道:“以前我有个玩的很好的邻家弟弟,我看过他娘给他束发,好像还要说几句吉利话,意思就是说你已经长大,以后的幸福生活你要自己去造化,成家立业什么的,具体的不记得了,好像还要绑一根红绳,也是图个吉利,此时没有,只能用玉簪子,等下次来,记得买一根,我再给你绑上。”

南灵春听着她的话,听说她有个弟弟,不免好奇,但想起云柏汐决心从今以后留在此地,今日提起家人也是无意而为,便未曾多问,只是回答一声“嗯。”

云柏汐好不开心,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给人束发,行成人礼,其实自她一时兴起说出邻家弟弟时,脑海里就浮现了文钰的身影,那个自小当自己跟屁虫的男孩子,活泼开朗,二人走到哪里都是手拉手,只是不曾想,长大后的他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竟然会喜欢上她的娘亲,因为无法面对这些人,选择逃避,如今的生活正是她想要的,仔细梳着南灵春的头发,将前面的额发也要梳在手里,露出额头,在头顶上挽出一个发髻,再用玉簪子横插而过,发髻牢牢的留在头顶上,然后将南灵春的身体拉过面对自己,道:“我看看。”忍不住赞道:“真好看。”

南灵春见她脸上虽有笑容,但不似之前那么愉悦,或许是想起故人的缘故,道:“你帮我取个号吧。”

云柏汐见他面容雪白,五官立体而清秀,身材高瘦,犹如园中的梨花,道:“就叫梨花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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