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约定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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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和未婚妻小米分手了。
我很喜欢她，想和她结婚。可是，我的父母不同意。
小米的父亲是个看大门的，他日夜守护的大门，就是我们家的别墅小区。这个小区，分为三期，一期是最老的房子，都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在这块地皮还没有被开发的时候，周围的居民都挤在这样的小房子里。后来，因为地理位置还不错，开发商修建了二期的大平层以及三期的别墅区。这里的物业很奇葩，在三期别墅区的保安，有一个工作要求。那就是在业主私家车进门的时候，必须冲着车敬礼并高声喊一句，“诚心为您服务！”。
所以，别墅区的业主，一住进来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其实，这只是一个小区而已，居住的人也不都是富可敌国，尤其是一期的老区，基本上都是穷人。比如小米和米爸，他们就租住在一期的老房子里。因为米爸是物业的员工，404这个门牌号自从建了就没人买，所以物业就以很便宜点价格租给了这对父女，当然，租金会比市面价格便宜很多。
我们的确门不当户不对，资产差距也不止是一套房子。
小米没有工作之前，她和父亲两个人所有的钱，就是她爸每个月少得可怜的工资。
我们家的产业有多大呢？小米以及这里的每个人，所住的所有房子，都是我爸妈开的公司建的。他们怎么能允许房地产公司的长子继承人，找一个保安的女儿呢。
我认识小米，确实也是通过保安米爸。那个时候，我还在上高中。我清楚的记得，小米给她爸送午饭，我第一次见到小米，就喜欢上她了。
年少，一见钟情，这一类爱情设定才有可能跨越世俗的阶层。若是我再大几岁，这个悸动的魔咒就不会种在我的心里了。情窦初开的我，一回到家，就把我遇到小米的少年心事告诉了我妈，我很兴奋地描述着，“她是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妈妈，我喜欢她。”，我妈直接揍了我一顿，她强调着，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没有好东西，都是会花男人钱的妖精，不要看外表，要看实力。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并不信任她，第一，她在我心里是漂亮的女人。第二，她在同龄的阿姨里，也是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说漂亮女人没有好东西，我信她个鬼。
我听不进去我妈说的话。从那次和小米偶遇，我就开始每天蹲点，制造着我和女神接二连三的见面。无数个夜晚，我都在回味着和她的那几面之缘，我确信，不是青春期的躁动，而是情感的悸动。
高中毕业后，我就去留学了。在国外上学的日子里，我也交往了一些女孩子，她们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妈描述的那种“妖精”，漂亮，空虚，给钱就很开心，分手了也不难过。
我总想念着小米，她是我的白月光。
成年后的我，每每想起她，也是痛苦的，我常常提醒自己，小米再好，也是看大门的女儿，但这个理由似乎不管用，我依然想念她。
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回国了。又在家门口遇到了小米，她比小时候更美了，我也算阅女无数，还是为她着迷，小米有一种特殊的气息，一直吸引着我，我把那称为“爱情的气息”。
我坐在车里，私家车驶入小区大门，小区保安依然尴尬地叫着，“诚心为您服务！”
我顺着声音，瞥了一眼保安室，我居然看到了小米！
她在好像在整理什么东西，看起来悲伤落寞，米爸并不在她身边。
我问我妈，“门口的保安怎么换人了？”
母亲很冷淡地回答着我，“好像是过劳死，听物业说死在岗上了，是上夜班的时候猝死的。我们一期的业主委员会跟物业说过好几次，不要找这种上岁数的保安，身体不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真有贼，他们能起什么作用。一个看门的，命也不值几个钱，为什么就不能选个身强体壮性价比高的呢。”
“下车！我要下车！”
我跳下车，朝着保安室飞奔，母亲的话，让我窒息。更令我焦急的是，如果我再不告诉小米我喜欢她，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我冒失地和她告白了。
我说，“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不合适，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如果现在没人照顾你了，请你让我照顾你。”
小米疑惑地看着我，她手臂上还戴着一块黑布。
我知道，这是参加葬礼要用的东西。
小米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我闻到了一种甜甜的感觉，是爱情独有的味道。
她轻声说道，“我认识你，你就是小时候总偷看我的男生，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照顾我自己。”
那她就是对我没兴趣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碎了。
但是，我没放弃，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面对女孩子，我的胆子也大了。
我拉住她，“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她看着我，最后，拿出了手机。
我想得到小米的爱。
注意，不是人，是爱。
如果是别的女孩，身体是我的第一目标，我承认男人都是这样渣，我也是这样。女人总幻想用爱情衡量她们和男人的关系，这个标准，在男人的逻辑里是不成立的。男人只会对一种女人产生爱的念头，那就是令他们产生爱情执念的女人，这种感觉可遇不可求，但女人总认为追求就是爱，她们忽略确认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可遇”。对小米，我想得到她的爱，我希望她爱我，就像我爱她一样，遇到她，我才产生了爱情的执念。
当然，我必须展开疯狂的追求，才能表达我的爱，我成功了，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那个暑假，我们没有任何偷吃禁果的身体接触，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难以忘怀，我的心被小米填满了，我得到了爱，就像她家鱼缸里养的那些鱼，有情饮水饱，果然是真的。
我直接和父母提出，我要和小米结婚，国外的大学，很多人都是抱着孩子来念书的，结婚生子，没什么不可以。
他们当然不同意，想方设法地阻挠我。
最后，以让弟弟继承家族企业要挟，逼着我马上收拾东西，到国外去修学。
我不能忤逆自己的父母，毕竟他们是生我养我的人，但是，我也希望小米能信任我，所以，我准备了一个求婚仪式。
当天晚上，我在小米家的楼下用玫瑰花摆成了一颗巨大的心，我还拿上了我的吉他。
用一种最傻的方式，向她求婚。
令我讶异的是，情歌唱完，爱的宣言讲完，她并没有走下楼，连身影也没有出现在窗口。
我只好去敲她的家门，我来到了404，据小米说，虽然404不吉利，可父亲去世后，她更不想离开这里。因为这是她和父亲住得最长的一个地方，那是她仅存的有温度的回忆。
是的，这里是她的家。
我来到了40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晚了，我感觉有一股阴风，我敲了敲门，没人理我。
我并没有气馁，一直敲一直敲，敲了很久，也没有任何人回应我。
我靠着门，坐下来，小米就这样再也不理我了。
没有道别，如此绝情。
我妈说的没错，她看到了和我的不可能，就这样放弃我了。
我很伤心，在404的门口坐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失落地离开了。
我没有违背父母的意愿，当天就飞去国外读书了。
时光飞逝，完成学业的我坐在回国的飞机上，这一次，我不想走了。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米，我这样想着，如此坚定。
我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当我走进小区门的时候，我被一个声音叫住，夜色太黑，我没看清他的样子，但是声音听着很熟悉，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说，“诚心为您服务。”
我没有多想，走到了别墅的门口。
404，404！
这时候，我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呼唤。
如果我现在走进家里，我一定没有勇气再去找小米。于是，我调转了头，直奔了404。
这一次，小米开门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美丽可爱。
她邀请我进去，屋子里的陈设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鱼缸了。
“你不养鱼了？”
她没回答我，眼泪流下来。
看着她的样子，我的眼泪也涌上来了，我一下子抱住了小米。
我说，“对不起，我回来了！”
小米也哭了，她好像真的等了我很多年一样，我能感觉到，她的孤独与无助，那不是一般的悲伤，仿佛跨越了生死，我只想用余生来疼爱她，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爱她。我吻了下去，这个吻，我们等得太漫长了。
第二天早晨，我在家中醒来，昨晚的一切像梦一样。
可能就是一个梦吧，我凄然地笑了。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啊，为什么没有家人叫醒我，可能他们是担心我太累了吧。
我伸了一个懒腰，回忆着昨晚的梦，小米还好吗？我好想去看看她。
我来到了客厅，家里没有人，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没人呢，这是我回来的第几天，我怎么好像忘记了时间一样。
我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不甜。
这个放苹果的果盘怎么那么奇怪，好像是放贡品的盘子。盘子旁边的东西，让我更惊讶，居然是我的遗像！
我死了吗？
我吓得把苹果扔在地上，我明明咬了一口啊，为什么这个苹果是完整的，一个牙印都没有呢。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证明我还活着的，就是小区的保安，我还记得他昨晚和我说过话，我跑出别墅，奔向小区门口，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那个梦。
晚上，我止步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小区保安室是有人的。他还跟我说了那句“诚心为您服务！”我觉得声音很熟悉！我望向保安室，我居然看见了米爸，他不是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么？
不！我大白天见鬼了？
我越想越惊恐，现在唯一能证明我还活着的，就是小米了。
我必须要去404找她！
我跌跌撞撞地奔向了404，没等我敲门，小米就打开了房门。
她很平静地看着我。
说了一句，“你来了？”
她的淡定，根本就不像和我阔别已久，反而像是昨晚就见过。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个事情不合适，我想问你，我们见过吗？”
“见过，还吻了。”
我惊地坐在地上，我已经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的界限了。
眼前的小米，又是人吗？
不不不，小米一定是人。
没等我开口问，小米幽幽地说道，“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你不用问了，我是鬼。”
“你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你怎么就变成鬼了呢？你应该在等我，等我学业有成回来，我们就结婚。”
“你现在才说，晚了！如果你求婚那天之后，再坚定一些，哪怕再坚定一些呢？”
小米怒吼着，她的瞳孔放大，整个眼睛变成了两个空洞的黑色，她这一发怒，整个房间里的陈设都变成了碎片。东西散落一地，墙皮也一片片落下来，我才看清，这是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屋，和我昨天晚上去的那个温馨的404完全不一样，如果非要找到一样的地方，那就是都没有鱼缸。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可怕的真相。”
我走上前，抚摸着小米的脸，她的眼睛恢复了人的样子，带着泪痕，楚楚动人。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指了指厨房。
我走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看到了小米的尸体，她的尸体已经变成了干尸，尸体的旁边，是鱼缸的玻璃碎片。
“这就是真相。”
小米讲述着那天发生的一切，在我求婚的那天晚上，我在楼下布置玫瑰花。
小米并不知道，她去厨房刷鱼缸，一不小心滑倒了，摔碎了鱼缸，鱼缸的碎片割破了她的脖子，她不能出声，血一直汩汩的流，很快就失去知觉了。
而我，就在门外呀！
如果我坚定一些，如果我在被她拒绝了，依然选择守候在那里，或者冲进她家里，也许她还能救回来。
我自责地捶打着自己，“是我害死你的！如果我当年不走，你就不会死。我罪有应得！”
我终于回忆起来，七天前发生的事情。
我乘坐的那个航班，在飞回来的那天失事了。我也的确回到了家，不过，那是我的灵魂，我的灵魂没有选择直接进小区门，而是去了404。在404，我见到了已经死去的小米，我们两个人重逢了。
所以，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鬼啊。
如果你问我，此时此刻，你幸福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死亡固然是恐惧的，可能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就是幸福。
几年前，我和未婚妻分手了，几年后，我们相聚，仍是相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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