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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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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等赶集的人群散了,要么就改道绕过去。

答案显而易见。

由于自驾和火车的时间差,区区几个小时他们还耽误得起,而一旦改了道,事情可能就会脱离运算部门的预测。

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不是他们两个能承担得起的。

比率为零的人相对来说比较自由是不假,但一旦被判定为有异心,可疑度增长的幅度也比其他人大得多。

直升三十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会被直接被抹杀,不会再有辩解的机会。

——对于曾经给予过信任的人,家族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背叛。

那就只能等着了。

两个人回到车上,各自拆了包干粮补充体力,汪荧翻包的时候发现了汪小媛友情赞助的风干牛肉干,有点费牙但是嚼着很香,干脆也拿出来加餐。

汪灿有点意外地看着她:“这就是你懒得逛街的理由?”

她那些存货摆个摊大概也不成问题,比起集上那些农副产品,印着外文的巧克力才是稀罕东西。

汪荧给他抓了一把牛肉干,面不改色:“随便吃别客气,快说谢谢汪小媛。”

话虽这么说,但她自己没吃两口就停下了,然后抿了一小口水含在嘴里,好像吃饱喝足之后该打盹儿了。

座椅已经被调成了合适的角度,汪荧双手交叠在腹部,保持着白雪公主一般的标准睡姿,看上去还算安详。

“进村吧,给你讨点热水。”汪灿见她突然蔫了,主动提议。

“现在我知道陈金水没有女儿了,”汪荧胃里隐隐约约抽着疼,凉水在嘴里含了半天才往下咽,有气无力地怼了他一句,“你不会以为多喝热水真的包治百病吧。”

“但是可能会让你舒服一点。”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汪荧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动作,略微蜷缩起身体,掌根向下压得更加用力。

“是因为吃了糖葫芦?”汪灿皱着眉问。

汪荧摇头,积攒了一点力气才开口,声音轻飘飘地传出来:“别在意,我没那么娇弱,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她就属于再穷也不能喝西北风的那类人,吃糖葫芦的时候吸了冷风,干粮和肉干又不好消化,现在只是胃疼而已,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汪灿神情复杂地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说这话要是能信,除非他傻或者瞎。

“没有药吗?”汪灿伸手把她脸侧的凌乱碎发拨到耳后,随口拉踩道,“汪小媛也不行啊,最该准备的反而给忘了。”

汪荧不闪不躲,咬着嘴唇不作声,只是用力将指节往胃里顶,眉头越蹙越紧。

等到捱过这阵痉挛,她才又恢复了平躺的姿势,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圈揉了几下,以此对抗持续的闷痛,也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

汪灿真没应付过这种场面,面上不动如山,实则脑子高速运转。

倒不是嫌麻烦,他虽未切身感受到这种疼痛,但却没什么来由地能够感同身受。

可惜想来想去,目前印象最鲜明的也只有刚被汪荧否决的四个大字。

——多喝热水。

早知道就应该先找汪小媛取取经……

笃笃笃、笃笃笃——

急促的敲击声打断了关于要不要再一次祭出热水**的思想斗争。

戴着红袖章身穿花棉袄的大妈趴在车窗上,双手拢在眼前挡光,试图看清车里的情况。

车窗加了特殊的涂层,坐在车里往外看时不会影响视野,然而从外面是难以窥探到车内情况的。

大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一脸严肃地敲了敲玻璃。

汪灿眼神骤然一凛,抬头看向窗外的身影,眉宇间尽是戾气。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是汪荧示意他放松。

——之后还要取道村中,不能和村民起冲突。

纤细的手指不带任何威胁性,只是虚虚搭着,比起严厉的制止,反倒是安抚的意味更明显。

汪灿盯着那只手,几息过后,眼中冰封的湖泊解冻,灿如盏星。

汪荧降下车窗,风从缝隙挤进来,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们是从城里来走亲戚的吧?”不等她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大妈就满脸喜气,大着嗓门招呼,“是不是老刘家的孙子孙女,大过年的回来看爷爷?前面赶集,车开不进院里,就地停下就行,保准没事儿!”

汪荧:……

汪灿:……

这是什么逻辑,就因为看他们是外地牌照吗?

“不是,我们要去别的地方……”汪荧才说一句,大妈就一惊一乍道:“哦,迷路啦?闺女,你看这脸煞白煞白的,村里有大夫,要不叫他给你瞧瞧?”

……热情好客到这个地步简直是离谱了。

发丝被吹得在眼前狂舞,汪荧抬手去撩,一下子没坐稳,反应极快地扣住椅背,但还是差点倒在汪灿身上。

汪灿顺势揽住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试图乖巧也好,故意吓人也好,总之睁大了眼睛,眼珠往上看着花棉袄大妈,干脆替她回答了:“她胃疼,没热水。”

“哎哟,这么年轻就肠胃不好,老了可要遭罪的,”大妈满脸担忧,絮叨个不停,“快来家里喝点热乎水,别硬挺着了。”

汪荧回头和汪灿对了个眼神,缓慢地摇摇头。

不是担心对方不安好心他们应付不了,而是他们行事要低调,见过他们的人越少越好。

大妈催促道:“闺女别犟了,出门在外有个小病小灾的别怕麻烦别人,你们这俩小年轻,过年都不回家,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留下把年过完再走我们都欢迎。”

汪荧愣了一下:“过年了?”

“对啊,今天大年初一啊,”花棉袄大妈也愣了,好像看见了外星人,“这不是白天赶集嘛,晚上村里摆流水席,你们记得来啊。”

她话音刚落,又一串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汪荧一惊,搂在她腰上的手臂适时收紧,凛冽的冬青气息包围着她,紧绷的神经奇迹般地放松下来。

不同于霍家每年春节张灯结彩,基地里一丁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建筑物常年灰扑扑的,连副对联都不贴,对于日期的概念仅限于国际通用的公历,从来不讲农历。

在那里培养出来的孩子们几乎没有过节的意识,也就是那些外籍的医生护士会在圣诞节喝酒开舞会,还得偷偷进行,不能闹得动静太大。

前段时间一直忙于训练,加上节日气氛不浓,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不用麻烦了,我们很快就走,”汪荧冷冷淡淡道,“新年快乐。”

“你倒是劝劝呐?”大妈见她坚持,转脸冲汪灿道,“是不是你把人家惹生气了,哄女朋友还要人教啊?”

汪荧:?

刚才还说是老刘家的孙子孙女,一会儿工夫又变成男女朋友了,这大妈可真够爱写剧本的。

好大一口黑锅扣在汪灿头上,他只能干瞪眼。看他表情不善,大妈忍不住缩了一下,低头整理红袖章,没一会儿勇气又回来了:“还别说,我刚才还以为你俩是亲戚呢。”

……要是从都是汪家人这个角度来说,倒也不算说错。

汪荧听见握拳时捏紧骨节的脆响,一着急居然忘了疼,正想打圆场,就听汪灿扬声道:“行啊,那就哄哄。”

“听话,不然你想让我抱你下车吗?”汪灿凑在她耳边说。

顶着这种近乎暧昧的呢喃,汪荧暗自思忖,他是真的做得出来,只好妥协:“我自己走。”

汪灿一挑眉,看表情似乎还有点遗憾。

他像是怕汪荧在土路上走不稳,下车之后仍然寸步不离地护在旁边,汪荧摆手示意自己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好,却被会错了意,手刚伸出去就被牵住了。

汪灿掐着她虎口上的穴位,用了点力气揉,这个缓解胃痛的方法是他突然想起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只是顺手就这么做了。

他手劲不小,汪荧被他掐得疼了,甩手反格他的手腕,彼此无声过了几招,以互瞪一眼告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看来按摩合谷穴确实是管用的……

村里小孩在放鞭炮,点了火以后四散开来,蹦哒着满街跑,童声特有的尖锐简直能把瓦房屋顶掀了。

汪荧前脚刚从花棉袄大妈家院子里出来,就被落在脚边的一个摔炮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听见汪灿偷笑,她回头就是一记眼刀刮过去:“你要是喜欢听响儿,买挂鞭放完了再走,省得你惦记一路。”

“多亏北京市区禁燃烟花爆竹禁得早,不然你那几年可不好过。”汪灿不以为怵,仍然歪头看着她笑。

“确实,刚开始禁燃那年我还没出生呢,”汪荧冷冷地陈述事实,“而且霍家那个地角,就算没什么大型活动,路口也全是便衣,抓罚款一抓一个准。”

“嘁,小孩儿,”汪灿突然凑近了,尾音足以蛊惑人心,“给我拜个年,哥哥给你压岁钱。”

汪荧没因为这十几厘米的身高差抬头,只是眼珠往上看着他,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眼中笑意渐浓。

她抬手拉着汪灿的领口,直到对面的人配合着低下头,两个人脸对脸,她才眯起眼睛,咬字清晰道:“梦里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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