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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警报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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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年味确实要比城市重一些,不合时宜的爆竹声打断了后续的对话,空气中隐约飘来鞭炮燃过之后的硫磺气味,又被各式杂粮蒸糕的香气冲淡。

汪荧施施然松开了手,掩着鼻子穿过人群,往之前停车的地方走。

她的脊背削薄而挺拔,气质也偏清冷,与赶集的村民之间仿佛有道无形的壁垒,显得格格不入。

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她却不会被人潮淹没。

刚才从别人家里捧出来的粗瓷杯子敞着口,很快就被风吹成了温热,她捏着握柄走了一路,不时侧身避让,一滴水都没洒。

但是她也没有喝,只是刚才在屋里,礼节性地沾了下嘴唇。

不是没想过对方可能真的淳朴好客,但她也确实没办法轻易信任外人,不需要汪灿提点,她自己就紧绷着这根弦。

走到街口,她把杯子放在电线杆下面,扭回头等着姗姗来迟的汪灿。

——车钥匙还在他手里。

“磨蹭这么久,真打算留下来吃饭?”汪荧看着瓦蓝的天空,根据太阳位置估算了一下时间,“这里天黑得稍晚,不能按基地里的作息算。”

“想买个保温杯,没看见有卖的。”汪灿瞟了一眼被她放下的水杯,“你说实话,后面几天你怎么办?”

这才一天多,汪荧的胃就提出抗议了,后面还有很远的路要走,野外环境还比不上村里,按照以往的经验,干粮和水里沾点泥沙也是常有的事,她肯定会吃不消的。

任务可以不用她动手,但是因此再病一场实在不划算。

“我撑得住,以及我还是要纠正你,喝热水只有心理作用,”汪荧意识到自己已经重复了很多遍,咬着舌尖打住话头,然后皱了皱眉,“我以为你是留下给人家塞钱的。”

“压在簸箕下面,买这个假青花足够了。”

汪荧:……

还真想到了一处去。

她跟霍秀秀走得近,以前总听说吴邪铺子里资金周转不开,会叫着胖子去村里收古董,这对她来说是件新奇的事,毕竟霍家一向富养女孩,又有解雨臣珠玉在前,手头从来没拮据过。

当年的下三门尚且如此,她很难想象出狗五爷的孙子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亲自收货。

但现在其实很难再捡漏了,一来是流落民间的古董已经被懂行的搜刮得差不多了,二来则是真不识货的才不在意这些杯盘碗筷泡菜坛子价值几何,碎了就碎了,再买个三五块钱的顶上照样能用。

如今九门还是古董生意占大头,不管是对后代还是对伙计,都很注重鉴宝水平的培养,哪笔生意都至少五位数开外,万一看走了眼,亏的可是自家的生意。

当了几年陈家伙计,多少有点职业病也不稀奇。

汪灿在她面前站定,缓缓道:“是我太着急了,至少应该让你把病养好。”

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好像在极力隐忍某种情绪,眉眼柔和得像是笼上了一层雨雾。

——如果只是纠结于她身体状况是否适合完成任务,不会有那样空濛的眼神。

或许说是疼惜更为恰当,至少在他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在乎的绝不是任务本身。

“我觉得你有个误区,我没有那种能当温室花朵的命,而且我问过医生,适当的刺激反而有好处。”汪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很难有人能在这样澄澈的眼神的注视下不被说服。

汪灿也不能例外。

两个人暂时达成了共识,各自拉开车门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汪荧瞥见自己背包角落里那盒拆了封的巧克力,不动声色地又把它往更深处推了推:“你睡吧,我守一会儿。”

说着,她将车窗降下一条细缝,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就算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她也总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外勤部门对心理素质的要求很高,不止是要训练他们克服对死亡的恐惧,还要评估他们是否耐得住寂寞。

由于任务时限有时会长达几个月甚至几年,在漫长而枯燥的时光里,如果不能学会自我调节,一定会发疯的。

最理想的状态是即使不说不动,头脑也时刻保持清醒,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汪灿听话地将头枕在椅背上,却只是抱着臂看向车顶,没有合眼的意思。

汪荧头也不回地揶揄道:“怎么,睡不着?还需要我唱歌哄你?”

“你会唱什么?”汪灿仰着头,眼睛因为这个动作睁得很大,眼尾微微勾起,透出些专属于少年的纯粹来。

汪荧看了一眼他在窗玻璃上印出的影子,要不是他们平时就这么说话,还真有点想给他一拳:“那我会的可太多了。”

就是没怎么开口唱过……

汪灿低声笑了笑:“省了吧,别累着你。”

唱了歌总得喝水润喉,她喝了凉水又胃痛,何必不信邪,非要去趟这个死循环。

汪荧默了默,扯过自己昨晚盖着睡觉的毛毯扔到他身上:“等前面那群人散了我就叫醒你。”

汪灿不说话了,呼吸均匀而绵长,眉头却仍然蹙着,好像诸般心事都藏在里面。

这人的气质是两个极端,清醒时一身杀气,像把出了鞘的刀;睡着了却又沉静下来,这才看出他的眉目其实比平时看起来更加清秀。

与最初在霍家见到他那时相比,汪灿的轮廓更英气了,嗓音也变得低沉,但某些神态还是与当年有几分相似。

长大之后还能从一个人身上看出小时候的影子,这是相当令人怀念的一件事。

汪荧忍住将他眉头熨平的冲动,拉过自己的背包抱在身前。

几分钟之后,她轻而迅速地抽出了被汪小媛刻过字的巧克力,伸手去拽车门。

汪灿姿势不变,但显然察觉了她的意图,突然开口叮嘱道:“别乱跑。”

咬字很清晰,很难分辨他是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突然醒来还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睡着。

“我去还刚才的人情,”汪荧面不改色地晃了晃巧克力的包装盒,将里面大片块状物晃出声响,“只是压在杯子下面,不会走远。”

汪灿仍然闭着眼,答非所问:“昨晚车上开了暖风,你的巧克力大概已经面目全非了。”

汪荧眼皮一跳,拿不准他是否知道了什么,就听汪灿堪称心平气和地问:“宁肯化掉,也不想自己吃?”

那句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太平静了,反而让人觉得危险,汪荧被他问懵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盒巧克力的来历。

严格来说,她打算处理掉的“隐患”正是汪灿给的,这是活生生地在打当事人的脸啊!

握着包装盒的手指微微收紧,汪荧着实窘了一下,尴尬地找补了一句:“快过期了,吃不完。”

汪灿冷哼一声,不知道算不算接受了她的狡辩。

汪荧收回打算去拉车门把手的动作,鬼使神差地掰下一小块巧克力放进嘴里。

不出所料,还是很甜……

汪荧皱着眉,放任浓稠的巧克力酱侵略味蕾。

“咳……”

汪灿用了点巧劲在她后背一拍,她没防备,当场咳了出来,巧克力块掉在坐垫上,又弹到座位下面,香甜的气息随着寒风蔓延至整个驾驶室。

“知道快过期了还往嘴里塞,”汪灿冷着脸,劈手夺过剩下的巧克力,看也不看就连着纸盒一起揉成了团,深色的眸子亮得像是映着火光,紧紧地盯着她,“刚才疼成那样,还不知道长记性。”

汪荧条件反射就往后缩,脊背不小心撞到了车门上,这下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汪灿听见那声闷响的同时也皱了眉,好像撞在车门上的是他自己,声音还略微带着些愠怒:“躲什么,我冤枉你了吗?”

汪荧舌尖抵着下门牙,到底还是没忍住,瞪眼道:“我说一句,你有十句话等着教训我,你……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你当我谁都愿意管?还不是因为你不省心。”

汪荧不再跟他争执,双臂压在上腹向前躬身,深呼吸了几次才复位,息事宁人道:“好,我尽量配合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汪灿抿了抿嘴,也稍微软化了态度,“你可以试着多信任我一点。”

不似随口扯来的调侃,更像是真情流露,以他平时的作风,这时候能剖出这句话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恕我直言,我一直在这么做,”汪荧侧过脸看着他,一脸淡然地说了实话,“不然我刚才就该跟你打一架了。”

汪灿:……

有了最后那句话,整体可信度可不怎么高。

得,又把天给聊死了……

汪荧叹了口气,主动去拽他的手,硬是把那个倒霉纸团夺了下来。

——不管是有意无意,这都是个天大的人情。

她抽了张纸巾,蹭干净座位和地面上干涸的印记,瞄准了路边摆着的草筐,将手里的一大团废纸利落地掷了出去。

“想吃巧克力也不用抢嘛,管够,”汪荧清浅地笑了一下,眨眨眼大方道,“我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分享,这样算不算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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