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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章 决战野狐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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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草原上终于吹来南方的风,雨季到来前的天气异常温暖,天高云淡,高大的牧草养肥了一群群牛羊。随耶律楚和到来的十万军民在此已经驻扎许久,如今已经开始放起了牧,犹如在家乡一样。面对野狐岭上的三十万辽军和坚固高大的防御工事,骁勇善战的草原勇士也无可奈何。

在多次试图正面突破都无功而返之后,耶律楚和经过反复侦察地形和演练,终于有了破敌之策。独木思忠是一个防御天才,他主持建造的野狐岭防线坚固而巧妙,很好利用了地形优势,又充分考虑了机动性,各个防御碉堡之间可以迅速而有效地相互支援,将步兵防御发挥到极致。耶律楚和经过反复观察和思考,发现了这其实是把双刃剑,防线漫长会导致堡垒之间沟通不便,只要一点被突破,就会导致整个防御体系陷入混乱,而且守军越多就会越混乱,他决定就利用这一点来破敌。

初夏夜半,月明星稀,晚风扫过高大的杂草,瑟瑟如音律一般,和着几声虫鸣高低起伏。几处水湾,成群的萤虫远远看来像是一团火,不免让人内心充满了惬意,于是更想放下兵器去享受这难得的安逸。

萧云贵与索阔率领数百士兵趁着夜色慢慢摸近了翠屏山前的一道陡坡,这里地势陡峭,草木横生,步兵都难以冲锋,骑兵更只能躲在远处放箭,也正是如此,这里的城墙不高,人都可以直接爬上去,这是耶律楚和与张宏洨等将领反复侦察才找到的防线上的弱点。士兵们手持弯刀,身披皮革甲衣,他们先是慢慢接近到山坡下,然后迅速卧倒,匍匐着缓慢地向坡顶移动,高大的草丛和遍布的灌木既是他们移动的障碍,却也能让他们更好地隐藏。

“我一直好奇,张宏洨的脖子为啥是歪的?”这个问题在萧云贵心中憋了许久,而他一直不敢去问,总怕惹得张宏洨不高兴。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索阔望着前方,声音很小,“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有一年,姐姐在沙堆里捡到一个中原人,身着铠甲,就是他了。他不仅武艺高强,还见多识广,很有才华,阿爹就让他做了我的师父,后面还娶了我姐姐。后来,一次我与姐姐一行人去外婆家,在路上我们遇到了柔然骑兵袭击,混乱之中一把刀向我砍来,是他帮我挡了这一刀。怎么说,他不仅是我姐夫,更是我救命恩人。”

萧云贵听罢,内心对张宏洨的敬意又多了一分。

后半夜,耶律楚和一个人走出帐门外,望向东方天宇。他想起借李淄坐兵器起兵那一夜的刀光剑影,回忆起在耶律弘志的营帐外勒马而归时心中的怨恨万千,不免勾勒出自己父母、舅父惨死在耶律德荣手上时的惨状,憧憬着有一日陈兵于北辽中都城外、等着万千百姓迎接自己归来的胜景。这些年,他一路饮血塞北,带着众兄弟终于一统草原东部,聚集起万千勇士,今天终于要决一死战了。

清晨十分,太阳刚刚从远方的山顶冒出来,金色的阳光像万千条细线一样自东向西而来,山谷中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草原骑兵一如往常,一夜都在不停地骚扰着城墙上的守军,他们拽着马射几支箭,然后又高喊几声回营,一晚上好几批反复做着同样的事。这几个月,连守军也习惯了这种骚扰战术,不以为意。

耶律楚和亲率一万精锐铁骑,以张宏洨为前锋,早已集结完毕,他们的目标是野狐岭防线中央突出位置的关隘,那是两山之间的峡谷,地势平坦,适合骑兵突击,同时也是北辽大军防守的重中之重。他命令队伍中大量打出自己的中军大旗,骑兵们全部手持盾牌,后军的射手要掩护前军突击,如果战马被射死,也不得后退,步行也要向前去。

这是这几个月间草原人最大的一次冲锋,北辽大军在城墙的瞭望口内看见密密麻麻的草原战旗,尽是“耶律”、“大贺”字样。

“快向大将军禀报,耶律楚和亲率主力来袭!”耶律弘志观察很久,确定了这是耶律楚和的主力,于是立即遣人向独木思忠和耶律石秀报告。

北辽守军待草原骑兵靠近一点,随即弓弩手对着远方齐射,瞬间箭如雨下。不少战马中箭倒地,将士们只好下马,手持盾牌,艰难向前。张宏洨不允许众人退却,他身先士卒,指挥众人交替掩护向山头冲去。跟在张宏洨的先锋部队后面的是运送攻城器械队伍,他们处于队伍中间,两头是冲锋的骑兵,用弓箭反击城墙上的北辽弓弩手。

耶律楚和身在三军中间,周围簇拥着草原上最优秀的勇士,天空飘过云彩,士兵挥舞着战旗,耶律楚和在等。

张宏洨的先锋部队终于抵达城墙下,这一路冲锋,他的队伍损失惨重,一路尽是血与尸体。

“进攻!”耶律楚和看见张宏洨已经推进到城下,下令出击,他拔出战刀,指向远方,随即他的中军主力汹涌而来。

独木思忠看见几里尽是耶律楚和的大旗,顿时异常兴奋,没想到耶律楚和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耶律将军,你多次提议我们应该主动出击,今天机会来了,耶律楚和本人就在面前,只要我们集中兵力,将耶律楚和歼灭于城下,这漫长的对峙就可以结束了。”独木思忠对耶律石秀说。

“我立即调集附近人马向这里集结。”耶律石秀内心窃喜,这个耶律楚和,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萧云贵和手下的将士们已经潜伏了一个整晚,早上听见几里外杀声震天,便心知肚明那边已经打起来了,萧云贵心里并不十分把握,因为此次偷袭战术的成败关键在于正面压力是否足以让北辽守军慌乱,而开战一个时辰,头上的守军似乎并没有要支援的意图,萧云贵不免内心紧张起来。

“山上的守军已经开始移动了。”探子向他报告。

“命令众人做好战斗准备,”萧云贵大喜过望,敌人终于上当了,“立即禀告孛贴儿将军。”

四面山头的守军逐渐向突起部会合,耶律石秀骑上战马,不断擦拭自己的佩剑,他已经做好率骑兵追击的准备。

“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手下慌慌张张地赶来,“一队草原人趁我们集结兵马之际,偷袭了翠屏山防线,现已经登上了城墙。”

“怎么可能,敌人摸到了城下都毫无察觉吗?”耶律石秀也很震惊。

“真得毫无征兆,仿佛从天而降。”士兵答道。

耶律石秀恍然大悟,耶律楚和是在声东击西啊!

“无数草原人从翠屏山上蜂拥而下,正朝我们这赶来,”正当耶律石秀布置好准备带人夺回丢失的堡垒之时,无数前线的士兵已经败退下来了,“耶律弘志将军正在抵抗。”

“听我命令,后退者斩!”耶律石秀感受到了兵败如山倒的压力,他依然想在此刻力挽狂澜。

“将军,快撤吧,”手下一个卫兵说到,“坊间传闻,耶律楚和乃是先帝耶律洵之子,是来报仇的,针对的不是我们!”

“休要惑乱军心!”耶律石秀手起刀落,将卫兵斩杀,手下皆惊愕。

萧云贵带人冲上城墙,众人不顾疲劳,迅速击溃墙上的敌人,而后后续部队也赶来,几千人已在站上了翠屏山。同时,孛贴儿率手下将士迅速支援耶律楚和,内外夹击下,野狐岭防线随即全线崩溃。

独木思忠感到大势已去,便命众人架着耶律石秀后撤到顺义城,三十万北辽大军四散逃命,跟随耶律石秀和独木思忠来到顺义的不足五万人,这是前所未有的惨败。

耶律石秀刚到顺义,便大病不起,他心中窝着一团火,让他倍感激愤,他一边身体虚弱、喉咙痰堵以至口言困难,一面又脾气狂暴、神情焦躁。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这场他似乎都没有参加的战斗,恍如一场梦,这场梦终究不会醒来了。

他感恩于耶律德荣的信任,没有皇帝就没有他的今天,这些年他在战场上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只为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当年,他还是戴罪之身,却被耶律德荣委以重用,征渤海、攻靺鞨、西出云中、南下晏州,成败与否,如今都已成为过眼云烟。

他强行睁开眼睛,回想起那一年自己与姜冥的相遇,这是他一生的秘密。他背着受伤的姜冥走在营州的深山里,他喊了自己一声哥哥,嘱咐他去找到那个孩子,并把他怀里的包袱给了自己,打开才知道,那里面有两本兵书。他看见那块“郭”字腰牌,猜测那兵书的作者乃是名将郭庞。同样是一代名将,同样凋零的宿命。

耶律弘志没有随军撤到顺义,有人说他逃命了,有人说他战死了,众说纷纭。

当耶律楚和踏上野狐岭,山腰上尽是丢弃的兵器和铠甲,足以堆成山,折断的刀剑插入泥土中,辽军军旗倒在地上,遍地尸首,空气中弥漫着血气的味道。

“报告可汗,俘获北辽大将耶律弘志,”萧云贵把一个满脸都是血的人押过来,“这胆小鬼居然还想跑,结果慌乱中从自己的马上摔了下来。”

耶律楚和完全看不清那人的脸,自然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真的耶律弘志,但他也并不在乎。那愚昧的海东青居然敢戏弄潜海的蛟龙,终究要得到应有的报应,于是耶律楚和摆了摆手,让萧云贵把那人带了下去。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上,耶律石秀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天早上,整个顺义城内鸦雀无声,部下们不敢哭出声,却也六神无主。耶律楚和大军越来越近,顺义的百姓开始逃难,那种江山落日的悲凉让众人皆感无助,众人不解,为何皇帝偏偏派了一个独木思忠前来乱指挥,士兵们做了好几个月的苦力,然后一触即溃,一输到底。

窗外雨声渐小,只有乌鸦的悲鸣,乌云翻滚着,仿佛预示着耶律楚和的大军即将来到。耶律石秀的一个手下突然站起来,打破整个屋子里的安静:“我们有今天,都是这个独木思忠害的,兄弟们,跟我一起杀了独木思忠,否则跟着他,我们早晚也要丢掉性命!”

“说得对,大将军死得太冤了,兄弟们各自回营,率部为将军报仇!”说罢,耶律石秀的部下纷纷附和。

独木思忠惨死在乱兵之中,顺义城内被大火点着,当孛贴儿率军来到城下时,顺义已是一座空城,只剩下一片灰烬。

遥远的中都,耶律德荣端坐在慈湖边的木椅之上,几个心腹大臣陪在身边。夏日午后的风很柔和,让人心旷神怡。一片偌大的云块从远方慢慢涌来,在一望无际的晴空中甚是扎眼,一会便遮住了太阳,天色也暗了下来。

“陛下,怕是要下雨了,您回宫吧。”身边人对耶律德荣说。

“不急,不急,我再等等消息。”耶律德荣摇了摇椅子,不慌不忙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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