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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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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上藏书琳琅,满室书墨气息。

宁湘阵脚大乱,手里还拿着浸透水的布巾,急得团团转。

宣明繁进来了

秦姑姑怎么都不告诉她

书架靠墙,陈列三排,倒是能藏身。

她往后退了退,确保能发现她这个人,而看不到脸。

一袭烟青色衣袍落入眼中,宁湘忙收敛心神,跪在地上,脑袋几乎埋进了胸口。

宣明繁进门来,随手取了一本案上的奏疏,发现书房中有人也没在意,淡声道∶“下去吧。”

“是。”

宁湘下意识地应了,发觉自己出了声,紧张捂住嘴,起身端好地上的铜盆要走。

不过就几息的时间。

“等等。”

珠玉般温润的声音传来。

宁湘脚步一滞,眼前隔着书架,她并不能看到宣明繁的脸。

透着缝隙只能瞧见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奏疏,一手搭座椅扶手上,天光下,那素洁修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

“书架再擦一擦吧。”

宁湘“”

净闻法师你变了

从前你可是清风朗月、孤高圣洁,果然名利能熏心,还俗之后也和旁人一般以权势压人了。

都怪她看错了人。

当初若没有答应丞相,她等着新君继位大赦天下,说不准现在已经放出宫去了。

眼下无路可退不说,肚子里还有这么个祸端在,只怕宣明呈给的那些金银,她也没命花了

宁湘悔不当初,可宣明繁在那儿坐着,她不敢吭声,埋着头继续擦拭书架。

书房里日日有宫人打扫,书架比脸还干净,实在没有什么可擦的。

她这会儿若是出去,必然撞上他无疑。

宁湘心中默默流泪。

这差事,她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天不遂人愿,她忿忿不平满腹牢骚抱怨时走了神,碰到了小几上摆放的青花缠枝长颈花瓶。

她眼睁睁看着花瓶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她惶然抬眸,便见书架外人影晃动,眼看宣明繁将要走过来,赶紧跪下去,这时秦姑姑大惊失色进门。

"怎么回事"看到宣明繁站在案前,神色不明,而绕过书架看到满地狼藉,顿时眼前一黑,呵斥道“你这丫头冒冒失失的,惊扰了圣驾,还不请罪”

宁湘不敢说话,咬着唇跪着,心想宣明繁若是真治她的罪,她改明就把他儿子给做了。

还好。

他尚有良心。

只是搁下奏疏,面上波澜不惊∶“让人来收拾就是。”

“是。”

秦姑姑松了口气,朝宁湘使了个眼色。

她心领神会连忙起身离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走的时候,总觉得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她没机会深想,因为秦姑姑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如何做事的,眼睛长头顶了知道那花瓶值多少银子吗头上脑袋都不够砍的”

宁湘深以为意,她仅剩的积蓄都在宫外折腾完了,且大部分都花在净闻法师身上。

他用她那么多银子,她摔碎他一个花瓶不过分吧

但在秦姑姑面前,宁湘还是听话的认了错,保证下次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秦姑姑见她能屈能伸,诚心认错,也不好多加责怪,只是少不得提醒∶“皇上与人为善,但规矩却不能少,做奴婢的好好伺候主子就是,若生出些旁的心思,我也帮不得你了”

这下换宁湘不解“什么旁的心思”

秦姑姑锐利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幽幽道“我知道你是端王殿下举荐的人,可咱们皇上心性清冷,眼下国丧未过,想不得那些事。"

一句话说得倒多受新帝器重似的。

可宣明繁登基不过几日。

秦姑姑在勤政殿拿乔,莫不是把这儿当做她自己的地盘了

什么心性清冷。

是她没见过他别的样子。

还妄图以此威胁恐吓自己。

宁湘心中无语,却还是笑脸迎人∶“姑姑说的是不过您放心,我对皇上没有非分之想,一定离他远远的”

她恨不得远走天涯海角,再不见他一眼。

九月十五日,先帝皇二子、三子封王离宫,带走部分伺候的宫人,后宫嫔妃也迁居别处,空出大半的宫阁来。

四时更迭,物换星移。

新皇登基,又是全然不同的时代。

先帝逝去的悲痛,在凛凛深秋的寒霜中逐渐淡去。

前朝后宫已恢复往日风光。

宁湘在一日日搁浅的计划中愈发烦闷不安。

来了勤政殿好几天,她藏在床底下的药都没能成功煎服。

月信晚了迟迟月余,春风一度留下的种子在肚子里肆意生长,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尤其在早起更换衣裳时,不经意间瞥见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

宁湘倒吸一口冷气。

算算时日,也才两个多月,她不细看也没注意,这么一瞧当真觉得肚子在长大。

从前她见元嫔怀孕四个月时,才能依稀辨别出孕相。

她这还不足三月,怎就有了变化

这让宁湘怀疑起是自己近来吃多了长肉,还是宣氏一脉天赋异禀不同凡响。

总之,这不是件好事

当差时,宁湘多添了件衣裳,确信别人看不出来奇怪的地方,才往前殿去。

日渐天凉,宣明繁在书房时间倒是多了起来。

宁湘不愿过去伺候,总是找借口推脱,秦姑姑自然也不想她上御前再发生之前的事,也就应允了。

正好尚衣局送来冬被绒毯和冠冕袍服,进殿前熏衣的规矩免不了。

宁湘被打发来熏香。

勤政殿所用乃迦南香,香气温润绵长。

鎏金黄铜香炉置于殿中,轻烟缭绕,朦胧清幽。

有人捧着袍服进来,宁湘顺手接过,待抬眼看到来人时,不禁愣了一愣。

“晴雨”

“宁湘”

两人面面相觑。

宁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晴雨。

晴雨也没想到宁湘竟然在勤政殿当差。

"你不是去伺候端王殿下了吗"

“说来话长”

晴雨神色复杂。

原以为几个月前宁湘去了皇陵,就不会再回来,结果她不仅回来了,还得二皇子看中留在琼华宫伺候。

如今悄无声息地竟又来了勤政殿。

如今新帝继位,前朝后宫皆有变动,晴雨原本伺候元嫔也算风生水起。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元嫔已是元太嫔,随后宫诸嫔妃迁居宫苑后,原本昭阳宫的宫人就留了大半。

她不愿再去伺候太妃太嫔,找到干娘陶嬷嬷想要另谋出路。

好在运气不错,勤政殿掌事秦姑姑看她伶俐聪慧,才能顺利来了勤政殿当差。

宁湘想到和晴雨当差就头疼。

两人相识这些年,历来不对付。

应该说是晴雨不待见自己。

宁湘不欲与她相争,谁知两人缘分实在深厚,今日又遇上了。

好在晴雨初来乍到,没有跟她一争高低的打算,干起活来也算默契。

只是烟雾袅袅,熏了袍服和被衾之后,宁湘觉得头晕气短,胸闷难受。

熏衣的迦南香味不算太浓郁,此刻却莫名闻不惯,她放下香炉让晴雨熏衣,转头去叠好衣袍收进柜中。

隔着缭绕的烟雾,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好像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寝殿中。

眨眨眼,仔细一看。

不是眼花。

是宣明繁进来了。

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宁湘心里有鬼,倏地转过头,顿时心如鼓擂。

她怎么觉得他阴魂不散的。

宣明繁在明窗下落座,手中佛珠转动,似在看什么书信,聚神会神,不曾再往这边看。

大白天的他进寝殿干嘛

宁湘挪着脚步,离远了些,看到南窗紧闭,想要开窗透气。

一股沁凉的冷风拂面而来,倒是吹散了胸闷的不适之感。

只是她听见哗啦响动,回过头见宣明繁面前的信纸四散翻飞,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宁湘“”

座上的人,终于抬起头,深幽的目光透过青白烟影,落在她身上。

窗外进来的风掀动幔上流苏,宁湘僵滞住,等着他开口质问自己。

然而,他只是看着,并不言语。

清清淡淡的神情,如云上明月,山间溪涧。

温润、平和,波澜不惊。

一如往昔。

只是眼底又有一丝深藏的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被他看的无所适从,仿佛所有秘密都无处遁形。

她确信他此刻认出了自己。

迦南香的味道弥漫在呼吸间,宁湘脚下沉重,连挪动脚步的勇气都没有。

晴雨活泛,放下香炉,便将地上的信纸拾起。

宁湘瞥了一眼,才发现那些是秋闱的考卷。

八月中的秋闱刚过,先帝就驾崩,科考名次至今才出。

她想起马筠安来,也不知道他可否高中。胸怀大志的年轻人,不要就此埋没才好。

她心中好奇,但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也顾不上旁人了。

晴雨将考卷归拢送至宣明繁跟前。

“皇上”

他收回目光,伸手接过放在案上,声音和缓∶“香炉撤了吧,往后不必熏衣了。”

“是。”晴雨细弱蚊蝇地应了,闻言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却是忍不住红了脸。

新帝有极为出色的长相,眉眼磊落,仪容清肃,矜贵无二。

往年宣明繁还是太子时,几乎不进内宫,只能远远瞧上一眼。

如玉之人近在眼前,竟是觉得心跳惴惴,面红耳赤。

先帝已去,后宫空荡,宣明繁修行多年,高洁出尘。如今还了俗,却是免不得要立后纳妃,绵延宗祧。

先帝年轻时,勤政殿的宫人里少不得有几个伺候枕席的。

当初三皇子宣明晟的生母,便是宫女出身,一夜恩宠有了皇嗣,虽不得宠,却一生荣华不断。

倘或她有这个机会

晴雨面颊微红,不敢深想。

宣明繁既说不用熏衣,她们不必再久留。

宁湘憋闷半晌的胸口总算舒缓了些,回到屋子发现汗流浃背,腹间微微紧绷发硬,原以为是怀孕体质的变化。

换了衣裳后,才忽然惊觉可能是今日闻香过久的缘故。

元嫔孕时,宫中严禁一切香料,宁湘没有近身伺候,一时忘了,这会儿回过神来,莫名的心惊,下意识地抚上肚子。

所以宣明繁是看出她的不适,才叫撤了香炉

宁湘被这个想法惊到

随即又否认。

新帝日理万机,没有这么细致入微。

但一想到他今日看自己的眼神。

宁湘就不寒而栗。

先前她还侥幸,他没认出自己。

这回那清幽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那么久,不可能再说不认识。

他要抓住她冷声质问她为何给他下药一夜荒唐不告而别,宁湘还能硬着头皮辩驳几句。

可他并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甚至连多余一句话都没有。

宁湘彻底没了底。

她要不要寻个机会告诉他,她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子

她不信他还能如此淡然。

可是也就想想,她怕第二天惨死深宫,一尸两命。

宁湘哀叹,今后前途未卜,可怎么是好啊

好在后面几日宣明繁忙于政务,在书房召见诸位朝臣商议国事,有总管太监尤礼在侧,不必宫女去伺候。

书房内,气氛凝重,剑拔弩张。

荣王面沉如水,冷冷开口∶“皇上怎会突发奇想革了李望山涿州知州一职可是他擅离职守,还是何处不敬惹怒了您”

宣明繁坐在御座之上,冠服俨然,语气淡漠∶"我朝黑市屡禁不止,大量私盐、铁器自黑市流转,李望山屡次勾结黑市。四年间途径他手的黑钱不止二十万两,他从中抽取三成,罔顾法纪,以此牟利,为大梁律例所不容”

他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隐瞒,荣王脸色难看了几分∶“皇上可有证据”

一张轻飘飘的信纸搁在桌案上,上面陈列了李望山名下产业和所犯罪状,共二十三条之多。

每一项,都是诛九族的重罪。

看着满纸罪状,荣王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

还好这些产业远在涿州,与自己没有牵连,李望山愚蠢,当初没能除掉宣明繁,有如今的结局也活该。

只是他心头仍然愤恨,旁人都知李望山是他的人,新帝如此痛下杀手,折断他的臂膀,无疑不是给自己难堪。

他看着宣明繁平静的眼眸,讥讽道∶“皇上不怕过犹不及,埋下祸根”

一侧默然的御史中丞这时站出来,正色道∶“肃清朝堂、惩恶扬善,乃为君者、为官者终生奉行之德,王爷说这话,是在威胁皇上不成”

荣王拂袖“中丞别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御史中丞从容应对“既如此,李望山犯下不赦之罪,王爷何必还要求情”

荣王无言以对。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羽翼被折,不甘心宣明繁坐在这位置上耀武扬威。

可纵有恨意,眼下也不是爆发的时刻。

新帝不像先皇,三言两语能动摇其内心。

宣明繁看似平和柔弱,心智却极为坚定稳重。

荣王双拳紧握忍下这口气,听上首新帝一句话决定李望山生死。

涿州黑市严查,李望山判了斩刑,所获之利收缴国库,与之勾结的货商包括洪胜之流,皆流放边关,论罪而处。

李望山虽犯事,祸不及妻儿九族,新帝仁慈,尚留宅院给其居住,并没有赶尽杀绝。

宣明繁杀伐果断之下,不乏仁义之心,御史中丞欣慰,躬身道∶“皇上圣明。”

一众朝臣附和,荣王也不得不按捺住脾性。

后来不知谁提及新帝继位,明年改元为先帝追以谥号及太妃们尊号。

前朝后宫关系微妙,家中出过嫔妃的朝臣不少,没人会嫌荣宠太多,既有人开这个头,宣明繁也应允。

此事就算定下,大臣们自然感恩戴德。

临走时,荣王却道∶“肃安大长公主近日回京,可公主府久未修缮多有不便,想进宫小住几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肃安大长公主,为明宗皇帝继后所出,和荣王一母同胞,宣明繁该称她一声姑母。

大长公主远嫁塞外,驸马早亡,安顿好子女后便打算回京长住。

宣明繁亲情缘淡薄,对这位姑母也无甚印象,虽无血缘,但到底还是长辈,岂有不应之理。

只是以荣王的性子,不会无故提起这桩事。

果然,宣明繁应允之后,荣王便又说∶“臣担心肃安长公主膝下寂寥,欲让家中侄女随侍左右解闷。”

荣王所说的侄女,是荣王妃兄长之女,名唤季翩然,十六七岁的年纪,从小寄养在荣王府,幼时倒是时常入宫,隐约有些记忆。

偌大的皇宫,不缺一个女子的吃穿。

宁湘听闻肃安大长公主进宫的消息时,正和晴雨去尚衣局取回宫女冬服。

日渐天凉,身上单薄的衣物不足以御寒。

宽大厚重的冬衣能挡风避寒,也能遮住她日渐圆润的腰身。

宁湘正愁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宽厚的衣裳一穿,什么也瞧不出来。

晴雨把冬衣放好,出来见宁湘已经把冬衣穿上身,不禁疑惑∶“你很冷了吗”

宁湘看了看明媚的太阳“是的,很冷。”

晴雨撇撇嘴,坐在妆台前倒饬,宁湘走近了才看见她在往脸上擦胭脂。

晴雨涂上薄薄一层口脂,回头“好看吗”

晴雨长了一张圆脸,只是眉眼可见锋利刻薄之象,算不得多好看,见她兴致勃勃,满含期待,宁湘只好违心点头。

“好看”

晴雨放下胭脂,眼中没什么神采,淡淡道∶“你不必诨骗我,要说好看的美人,得算你一个还有那个今日进宫的季家小姐”

大长公主住进了重阳宫,听说是她自己选的宫室,离勤政殿不过数百步之远。

“这打的什么主意,当谁看不明白似的”

晴雨恨恨难平,宁湘却困惑不已,“什么主意”

晴雨觉得她生得美,却长了一颗榆木脑袋∶"那季家小姐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特意随公主进宫,不就是为了将来光明正大留在宫里"

宁湘认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季家小姐想当皇妃”

“至少荣王有这意思”晴雨在宫里多年,深谙此道。

若不是晴雨点透季翩然进宫的真正意图,宁湘险些忘了,今日高坐庙堂的是新帝宣明繁,早已不是那个慈悲为怀的净闻法师了。

净闻法师四大皆空,不染红尘。

宣明繁却要为大梁千秋万代,绵延子嗣。

这个认知,让宁湘小小的伤感了一瞬。

明明是同样一个人,怎么就如同隔着鸿沟天堑,让人望而不及呢

愁绪无端涌上心头,宁湘尚未来得及感怀,晴雨便戳了戳她的手肘,眼神意味深长。

”后宫空置,皇上身边缺人伺候,你要不试试”

话没说完,宁湘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义正言辞拒绝∶“不不不,我对皇上后宫不感兴趣,我就盼着哪日离宫归家,此生再不踏入宫门半步”

晴雨嘲笑她没志气。

有人志在四方,有人偏安一隅。

她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宫女,本就没什么志气。

若不是阴差阳错跟宣明繁有了一夜,只怕她现在早在千里之外的家里了。

为长远计,肚子里这个孩子,千万留不得了

宁湘下定决心,第二日便往太医院领了个药罐。

沉甸甸的,抱着有些吃力。

气喘吁吁走了一段路,宁湘累得撑着腰肢直喘气。

肚子里多出个累赘,身子日渐沉重,这点小事做起来也有心无力。

歇了片刻后,拿着药罐往回勤政殿走,忽然听见两声猫叫。

还没反应过来,忽见一团通体雪白的东西从海棠树枝桠跳下来,直扑面门。

宁湘吓了一跳,手里药罐没捧住,摔在地上,陶泥的把手碎成两截。

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只见一只肥胖的大猫从脚下窜过,摇着尾巴呜咽不停。

一声怒喝从小径上传来“哪里来的宫女,伤了殿下的猫”

宁湘抬头,见一个女子横眉冷竖瞪着自己。

身后,跟着一行人。

为首的妇人年逾四十,一袭锦绣华服,端庄贵气,不怒自威。

而她身侧,是个年轻的姑娘,妍姿艳质、容色映丽。

是宁湘没见过的生人。

但她几乎在一瞬间猜到了她们的身份。

她下跪行礼"奴婢见过大长公主。"

方才扬声怒喝的侍婢把受惊的猫抱起来,公主伸手摸了摸猫毛,并不理会。

宁湘垂首跪在地上,姿态卑微。

仿佛得了某种默许般,那仗势欺人的侍婢仰着下巴,凶恶盯着她∶“这是殿下最心爱的猫,受你如此惊吓你哪里来的宫女,竟半点不知规矩”

"殿下容禀,奴婢不知这猫藏在高处,它大约忽然跳下来受了惊,与奴婢无关。"

”我们都亲眼目睹,你还想狡辩。到底是哪宫主子,纵你这般尊卑不分,无法无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湘不曾想一只猫也能牵扯到尊卑不分上。

但她们问起她是哪宫女,宁湘想到宣明繁,莫名的不想回答。

这些人借题发挥看她不惯也就罢了,没必要闹到他跟前去。

见宁湘不说肯说,大长公主细眉微挑,眼底隐隐生出不满来。

那侍婢看到主子神色,心中有数,仰着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着宁湘。

“你既不肯说是哪宫的宫女,那我便只有替殿下罚你一回了。”

宁湘心里咯噔一声,下一刻已经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架住。

她意识到不妙,想要挣扎,反被按得更紧。手臂被扣在后背,那侍婢已经上前,便要朝她扬起手。

宁湘咬着唇。

“住手”

突然,一声低喝从廊下传来。

尤礼面露焦急,步履匆匆上前来,将那两个嬷嬷挡开。

宁湘跪坐在地,怔然回眸。

一角月白衣袍映入眼帘。

往上是挺拔身姿,如玉容颜。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惊惶失措的脸上。

随即又看向肃安大长公主,漆黑的眼眸中有暗光掠过。

“姑母要罚我宫里的人,应当告诉我一声。”

大长公主没有想到宣明繁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这个宫女竟然是他身边的人。

公主抱着猫,漫不经心道“告诉皇上一声,便能罚了”

宁湘像是吓坏了,还跪坐在地上,只怔怔看着他。

宣明繁移开视线。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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