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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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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云层如纱,穹幕星星点点,就像疏漏的伞面。

巷子里时常传出两三声狗吠,目光越过墙圮,缺月挂疏桐。

屋檐下的漏刻,水滴依旧在滴答滴答地作鸣。

此时,已近戌时。

“你在做什么?”

赵青辞摆脱不知为何缀上来的尾巴,进入到清安巷的第十七个院子中。

正要去看绾墨的情况,却看见青棠蹲在台阶上盯着剖开的橘子看。

赵青辞见青棠一脸认真,似在观察研究着什么,一愣,心中的焦虑微微消散,不免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青棠眼角瞥见人影,顿时一惊,橘子也滚落了地板,才发现是赵青辞回来了。

“公子,你回来了。”

青棠是谢绾墨的丫鬟,虽然不入谢家奴籍,但按理也应当站在谢家的角度喊的是姑爷。

然而谢家上下多视赵青辞为赘婿,喊姑爷时也多带着鄙夷的讥笑。

谢绾墨便叮嘱青棠特立独行地喊他为公子

赵青辞见她无所事事的样子,遂舒了一口气,问道:“青棠,绾墨呢?”

青棠答道:“小姐被虞师傅带走了。”

赵青辞一愣:“带走了?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青棠想不到恰当的词语来描述,捏了捏袖子,结结巴巴道:“我看见虞师傅把小姐变成了冰块……然后然后一挥袖子,小姐就不见了。”

赵青辞心下了然,这就是虞姐姐说的冰封吊气了,随即问道:“那虞姐姐去了哪里?”

青棠咬了咬嘴唇,低下头道:“可能……可能去找诅咒小姐的人了吧,我看见虞师傅出门前脸色很不好。”

赵青辞一愣:“什么诅咒?”

见她似有些自责,便伸手轻拍了下小姑娘的头,轻声道:“说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青棠放下橘子,擦擦手,旋即给他端来一杯茶,从赵青辞离开那天开始说起。

赵青辞手里攥着茶杯,心头沉甸甸,一阵沉默。

青棠低落道:“公子,小姐这些天白了好多的头发……”

赵青辞微微垂下眼帘,道:“说说她被虞姐姐冰封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青棠抿了抿嘴:“那天早上,我给小姐梳好头,然后去厨房看煎药的火候,小姐去给虞师傅敬茶……”

赵青辞点点头。

“然后门外响起敲门声,留宿这里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除了风声、鸟叫声以外的声音。我问了一句,但没有人回答。随后我进去请示虞师傅和小姐,就看到小姐抓着虞师傅的手,都快要哭出来了。

“小姐请求虞师傅不要跟公子说,什么死气、诅咒的事情,以免让公子在外面担心。

“虞师傅没有答应,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捻了小姐的一根头发交给我,让我埋在了土里。这才叫我打开大门。”

听到死气、诅咒等词,赵青辞的眉头倏然紧皱。

他离开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旬出头,黑液的留量想必也大差不差是够的,加上虞姐姐在此,每日给绾墨渡气梳理,撑到他赶回来应该不算问题。

但若还有“死气”、“诅咒”等因素在……

她是如何沾染了这些东西?

无冤无仇的,仇家是谁?

赵青辞沉声道:“打开门之后呢?”

青棠声音弱弱的,道:“门外好多人,他们许多看着就凶神恶煞……不过,他们是在地上的。”

赵青辞不理解:“什么意思?难道那时候在天上不成?”

青棠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当时我都懵了,打开门我看到的是一片屋顶,这座小院竟然是在天上飞着的!”

赵青辞心下莫名有了几分恍然,想他每次从清安巷的第十七个院子敲门进来,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原来这处小院有可能是隐藏的秘境一类。

也就是说,敲门声,是有人在秘境入口叩关?

青棠接着道:“然后虞师傅和小姐走了过来,只见虞师傅挥了挥衣袖,那些人就像稻杆一样,被大风一吹,成片成片地倒下了。

“虞师傅神色凝重地说,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但她依旧无法解决小姐的诅咒,只能帮小姐敛藏踪迹,然后问小姐愿不愿意暂时假死。

“小姐只问了一句,说,她还能再见到公子吗?

“虞师傅点点头,于是小姐就答应了。

“虞师傅一点她额头,把小姐变成冰块收走了。”

赵青辞目光动了动,“虞姐姐有说绾墨的是什么诅咒么?”

青棠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她好像说……小姐是什么死气蕴灵,体质使然,诅咒只是加剧了鼎炉的成熟……还有,虞师傅还说,从公子找到这座小院起,她出了小院就是一个无境之人……”

赵青辞愕然。

随着这一趟遗址之行开拓了眼界,在他直觉看来,虞姐姐的修为必然是不输于守在遗址外的那些老祖的。

可现在却说她是……无境的?

偏偏还是从他找到小院开始?

是彼时的时间特殊,还是彼时的他特殊?

赵青辞大惑不解,回想起初见虞染的场景,隐隐感觉可能和她说的“受人之托”和“时机成熟”有关。

··

夜半,华灯不减。

谢家。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卧在屋顶,谢家的一应修士供奉竟无人发现。

黑影静默地听着屋内交谈。

屋内。

家主谢文通凝神静立,一手负后,一手悬腕,盯着桌上写了一半的书法,眉头皱起,那“坦荡”二字的最后一笔迟迟未得灵光落下。

许久,他长叹一声,搁下笔,不语。

谢夫人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轻轻搁在桌旁,又绕到他身后,给他近些年淤积了不少脂肪的宽厚肩膀捏了捏。

谢文通道:“还是急了些。”

谢夫人看了桌上染墨的宣纸一眼,善解人意道:“我倒觉得今夜老爷的状态不错,看下面这一竖,入木三分。”

谢文通低头瞄了某处一眼:“……”

没好气道:“我不是说这个。”

谢夫人也随着视线瞄见了那细懒的物件,轻啐着拍了他一下:“我也没说这个。”

谢文通道:“这个时候做那种事容易节外生枝。”

妇人一愣,认真看了丈夫的脸色,才哼道:“两大仙宗一力促成,凡俗的呆头书生岂能翻天?保不齐也正是他惹祸的滥觞呢。”

谢文通却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反而问道:“你可知道,那么多超凡脱俗的修士甘愿委身于凡人之列、入朝为官,所为是何?”

谢夫人想了想,道:“我似乎曾听家里的供奉提起,王朝有气运,官阶愈高者,愈能得其相佑,似乎可以修行得愈好……”

谢文通又道:“王朝之运最甚者莫若帝王,可为何那些通天修士却罕有干脆自立为帝者?”

妇人语塞,半晌才道:“我这般妇人如何识得?你尽会卖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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