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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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攫灵峰平顶的山岗上被点燃篝火。
夜风穿过树梢发出阴森的哀嚎，而后逗引得火光摇曳不休。
众人的影子也摇曳了起来。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再和蔼的脸都被蒙上了难言的诡异。
辛青年不缓不慢地跟着三人的步子七拐八拐地进入了一个宽敞的露天大院中。
大院中挤满了人。
他们如出一辙地沉默。
辛青年微微皱眉，和三人一起无声穿行。
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也不知道前方正在做什么。
看着密密匝匝、不透视线的人墙，隐隐有些不安。
踏下一方石阶时，辛青年忽然一阵精神恍惚，仿佛踩上了一个软绵绵的肉瘤，身体止不住有些摇晃起来。
“辛师兄你怎么了？”身旁的青年赶忙扶住了他。
“怎么回事？”辛青年晃晃脑袋，向下看去，脚踩的地面分明就是坚硬的青石啊。
可忽然，他听到了咀嚼的声音。
就像是饿急的野狗，狠狠地嚼碎食物里的骨头，“咔擦咔擦”，“啧吧啧吧”。
他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了层层下陷的台阶中，一个圆弧形的祭台上，戴着青铜色狰狞獠牙外翻傩具的黑衣人正喃呢有词念着什么。
傩具
就在辛青年看过去的那一刻，对方似有所觉，将视线也投了过来。
辛青年一愣。
这时，一同上来的两名青年之一忍不住喃喃道：“不是说好由辛师兄来做祭司吗？怎么会……”
闻言辛青年脚步一顿。
“走吧。”
随着脚步的迈进，四人逐渐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面雕刻着奇怪雕像的惨白石壁。
手臂、头颅、鳞爪、尾巴……没有一个固定的主体，全是残缺不全的肢体，姿态诡异，仿佛要挣脱石壁。
它们扭曲着拥挤在一起，如同蠕动的……白蛆。
正前方是几名黑衣人。
辛青年听到朱长老和两名青年唤他们大长老、传道长老和掌门，便也跟着喊了一声。
几名黑衣人看见辛青年在这里满脸诧异，忍不住看了一眼祭台上戴着傩具的黑衣人。
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这个动作被辛青年察觉到，心头的不妙之感愈发浓烈。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牛角的吹鸣，祭台上的黑衣人开始了热情而森冷地舞动起来。
隐隐间，辛青年似乎听见了婴孩哭泣。
“这是……老乞丐说的吃人的妖怪？”
辛青年心头一凛。
旁边的朱长老看了大长老一眼，欲言又止。
两名青年之一神色恭谨，虔诚地作祈祷状。
辛青年听到有年轻的人声窃窃私语：“一年又一年地用幼灵飨祭这尊石壁，它真的领情？”
一人答道：“若不领情，我派每年所得的人丹从何而来？难不成你真以为以活人炼丹，真是人力可为？”
“天呐！！那我这段时间岂不是在吃人？”
“嗤！想的真多！人丹之珍贵，岂是你我可享用？”
“可是我听说前一阵子湟水那边有不少凡人都能搞到人丹啊？”
听闻这等疑问，搭话者明显压低了声音：“谁说不是呢？但是啊，我猜测，那些只不过是长老们仿制的次品，投放来检验效果的！”
“这人丹究竟有何功用……以至于最近不惜要从北地绕过大散关和妖族走私灵药？”
“这……我猜测，可能关乎成仙的秘密？”
“什么！！成仙？？”
听到这里，辛青年忍不住心中的惊骇，猛然朝声音传来处望去。
可那里分明空空如也，正是这方大院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空置出来放着三足两耳大鼎的地方。
幻听？
朱长老皱着眉头，挨着辛青年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观你这一路与往日不同，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辛青年没有回答这种问题，反而问道：“方才的说话声……你没有听到？”
朱长老一脸古怪：“这等祭祀，谁敢说话？”
“那你……”
话还未竟，辛青年猛地怔住。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朱长老在挨着自己说话？
他分明还和自己隔了两个青年弟子！
幻觉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青石地面，上面篆刻的符文在单薄的鞋底下清晰可触。
“我听说啊……这面石壁，是一具棺椁的板材……”
“什么？棺椁？这么大？那里面棺木中的……人？或者其它什么生物？会是……”
“……陨落的仙神。”
“！！！”
“仙神也会陨落？”
“嗤！死尽了都。”
该死！
两人窃窃私语的对话似乎灌耳的魔音，直往辛青年的脑海中针一样刺去，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啊……”
他忍不住大叫出声。
可在场众人就像是听不到也看不到一样，木偶一般虔诚地注视着扭曲舞动的青铜傩具黑衣人。
辛青年突然发现，那双傩具下的眼睛，正对着自己露出了……嘲弄。
是他！
自己的异常全都源自于他！
那双熟悉的眼睛，让他惊觉，正是自己！
不！
应该说，正是辛青年的本尊！
而不是伪装成辛青年模样的……赵青辞。
赵青辞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石壁，它俨然已经模样大改。
摇曳的火光中，支离破碎的肢体依旧。
唯独，困住它们的石头，成了一座……肉山。
层层叠叠的惨白皮肉有规律地蠕动着，咀嚼声，正是由它传出！
这些皮肉并不单纯只具有人类的特征，而在灰暗之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猪。
狗、羊、牛、马……
或粗糙或平滑，或肤质光洁或毛发耸然。
他似乎听到祭台上真正的辛青年在赞叹：“你看，铸造棺椁的匠人手艺该有多么好啊……”
辛青年跳了起来，指着漆黑的天空，眼瞳中透出来的光带着憧憬的明亮。
“快看！仙人多高兴！”
“仙人？”赵青辞目瞪口呆。
他不清楚辛青年眼中到底看到了什么，在他的眼中，那是一个没有明显特征的人形肉体。
它没有皮肤，裸露出来的肌肉粉红中又在渗着黑色的体液，骨架清晰可见是犬科的反节肢，一颗像石头般龟裂的心脏正没有声音地跳动。
你管这叫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