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秋日的枫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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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婷婷第一次遇见江未黎，就是在这片枫林。
她还记得那年，她与母亲为了躲避父亲的打骂，两人相互依偎，连夜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了贫瘠深山。
她们爬上了拉满煤炭的火车，跨越了一重重关卡，逃到了明城。
这是小小的婷婷，第一次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大啊，难道是因为世界变大了，变漂亮了，所以母亲才会这样的温柔么？
她望着往日凶巴巴的母亲，此刻正温柔的拿着公共厕所里的免费纸巾，帮她擦拭着面容上的灰尘。
她还给她换上了她们唯一带着的行李。
一条母亲极其喜爱但以洗的发白的泡泡袖长裙。
因身无分文没有去处，母亲带着她与一群脏兮兮的流浪汉挤在了暗无天日的桥洞下。
而后几天母亲又将她嘱托给了一位岁数很大的老人。
她让婷婷乖乖的等她，等她寻找到了工作，她就会回来接婷婷。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日又一日，她还是没有回来。
一同住在这桥洞下的流浪汉，总与她开着玩笑，说婷婷是被她妈妈抛弃了。
抛弃是被放弃的意思吗？
但婷婷觉得，也有幸运的事，比如，她终于不用被人随意打骂，再比如，她终于不用帮助母亲照顾弟弟与父亲。
或者也可以是现在饥肠辘辘的她，能吃到一个里面好像有一丝丝肉的白菜包子。
这是那个身上散发着臭味，头发满是泥垢的流浪汉老人给她的，他总是把自己捡到的吃的硬塞给她，说她要长身体。
她很感谢他，因为这样的美味，也是她第一次吃。
她忽然觉得，就这样在这当一辈子的小叫花子，也没那么糟糕的时候，一群中年流浪汉就奔着她袭来。
婷婷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似是被阴冷的毒蛇盯上的猎物一般...
小女孩刺耳的尖叫，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的包子，砖头上殷红的鲜血。
老人竭尽全力的嘶吼着，他拿着一根并不粗壮的树枝驱赶着他们，此时的他像一位并不伟岸的英雄。
但老人怎么会拦得住壮年人呢？
他死了，死在了那片腐烂之地。
他死之前还声嘶力竭地的冲婷婷喊着。
“跑！快跑啊！”
婷婷再度挣脱开了束缚。
她跑了，她如那老人所愿的跑向了未来。
她想找到警察叔叔回去救他，瘦小的身躯在夜晚中用尽全力狂奔，她摔在了泥浆里，但她又努力的爬了起来。
一次又一次。
她也成为了流浪汉的模样，洗的发白的裙衫变的褴褛，被老人整齐梳好的头发也变得乱七八糟。
直到...直到婷婷被饿到昏迷，她也没有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寻找到正确的路。
她还记得那天，是2027年9月24日。
在睁开双眼时，她对上了一双拥有茶色瞳孔的姐姐。
她温柔精致的脸庞被阳光温暖包围着，乌黑的青丝勾着金色的光边，她身旁好像漂浮着火红的枫叶，就如同邻家奶奶口中诉说的神女一般。
她是死了吗？也好，活着太可怕了。
“仙女姐姐，我是在天堂吗？”小女孩的眼眸闪烁，亮晶晶的，她的嗓子因太久没进入过水而沙哑。
“当然。”
少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湿巾，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泥泞。
她什么也没问，但她的眼神里夹杂着婷婷从来没见过的情绪。
大概是，心疼？
“先喝些水”少年拧开饮用水的瓶盖，体贴的插入了吸管后，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咬着吸管，让水滋养着被尖叫灼烧过的喉咙，她扑闪着圆圆的眼睛，打量着给她水的好心哥哥。
少年算不上顶好看，但胜在温润，这个哥哥应该是仙女的姐姐的仙童！
仙童什么的，肯定说话没有用啦！
所以还是得寻求仙女姐姐的帮助。
“仙女姐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辛婷婷怯生生的提着要求，生怕仙女姐姐不答应。
刹那间，小女孩瘦弱的身躯被少女温软的包裹住。
好像终年昏暗的深山，也迎来了一次百年难得的晨曦。
“当然。”腰后的手臂收紧了力度，婷婷被少女轻松的抱起。
婷婷闭上了眼，让自己的小脸更紧凑的贴着少女的肩，她渴望这样能够在她身上多些吸取一丝温暖。
“我叫赵翼方，她叫江未黎，你怎么睡在这里了？是需要什么帮助吗？我们可以帮你的！”
刚刚看见这里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倒在着，他还以为她死了，吓得他半天没敢靠近。
“求求仙女姐姐和仙童哥哥帮我救个人。”
听到女孩对两人的称呼，赵翼方稚气未脱的脸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刚刚就该拦着点江未黎少管闲事，现在他借口都在脑子里想好了。
高三了最近明城不太平，还是把注意力用在学习上吧！
江未黎眼里藏匿不住点点笑意，她单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发，那触碰像是羽毛一般轻柔。
迷失在黑夜里的小女孩，终于在黄昏来临的前夕寻得到了共生。
来到警察局，警方立即根据小女孩简单的描述，锁定了长安大桥。
等待的间隙里，赵翼方面无表情的撑着脑袋，手指似乎有些担忧的一下下揉着太阳穴。
“江小姐，先吃些东西垫肚子吧！”长相甜美的女警，和善的拿出抽屉里面的食物与几人分享着。
江未黎任由婷婷坐在她的膝上撒娇，她也没闲着的拿着面包，掰成小块逗弄着她。
“快谢谢安安姐姐。”
“谢谢安安姐姐！”婷婷因此得到了一口面包，笑眯眯的感谢着女警。
警员急忙的步伐，难看的脸色，都让江未黎发觉了异常。
顾安安得到消息，怕小女孩伤心，便附在了江未黎的耳边，向她诉说着现在的情况。
可是即便这样的小心，也还是让小女孩听到了某些刺耳的字眼。
“他是死了吗？”
“你要去看看他吗？”江未黎眼神晦暗不明的征求着女孩的意见。
“要。”
婷婷并不害怕，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人的离世了，她想再去送送那位救了她的英雄。
那脏兮兮的流浪汉似乎是被人扔在了水沟里。
他被水泡的肿胀，已经看不清面容了。
小女孩异常的坚强，她紧握着那双给她带来力量的手，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模糊视线。
江未黎蹲下身，与她对视着“想哭就哭出来吧。”
小孩子干嘛要忍着哭呢？
小女孩的鼻尖红红，她抽咽着泪水“仙女姐姐你既然能救活我，那你能用仙术复活他吗？他是个好人，他不应该死的。”
小女孩又稀碎的说了很多胡话，江未黎静静的听着她讲。
良久后，她低吟了一句。
“抱歉。”
“姐姐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世间万物就像秋日的落叶，最终的归宿都是埋葬于土壤里长眠，我也会长眠，你也会长眠，不过是早晚的事。”
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不高兴的瘪瘪嘴吐槽道“那秋天真不是一个好季节。”
江未黎把她的碎发捋到耳后，又揉了揉她的头“也未必。”
“我们该走了”赵翼方看了眼时间，拽了拽江未黎的衣角“太晚了。”
“姐姐是也要抛弃我吗？”小女孩紧紧抱住了少女的腰，生怕她一松开，江未黎就消失不见了。
她不想让仙女姐姐也放弃她。
“姐姐你带我回家吧！我可以非常非常懂事！我很乖很乖的，我吃的一点也不多，不会浪费你家粮食的！所以...姐姐可以带我回家吗？”
刚刚听到辛婷婷与警方简单叙述的情况，江未黎大致猜测到了，她应该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如果三日之内，警方寻找不到她的父母，那她大概，就要被送往孤儿院了。
江未黎心内一团乱麻，但她面上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小女孩的问题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但她的表情已然让小女孩懂了什么。
“那姐姐，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小女孩的手指，用力搅动着脏污的裙摆，她虽面露怯色，但瞳孔里满是期待的问着。
“当然，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