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所谓亲情,无非是原生家庭基于的一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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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瑶居然是同性恋？这是周默无法相信的。可事实又不得不让他相信，至少他不相信李旭东会拿自己的女儿开玩笑。
李旭东这一通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作为一个父亲，两年前发现女儿居然在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周默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想来应该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吧。
他告诉周默，他找过心理医生，也曾抱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想法试图联系前妻，可结果都让他失望了。心理医生束手无策，前妻跟谁杳无音讯。这个新病在他心里足足憋了两年，不敢说，不敢问，更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周默是老邱推荐给他的，经过他的观察，周默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他才让李瑶接触周默。
起初，周默误会了，他以为李旭东想让自己去追求李瑶。后来才知道，李旭东的意思是，不管周默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李瑶正确面对生活就行。
无论李旭东怎么说，周默也只能保证替其保密，同时，尽最大努力去规劝李瑶回归正常。
等周默回到屋子了的时候，佟千雪等三人都已经离开了桌子，正坐在旁边闲聊。听意思，佟千雪正在给他妈妈和周妃讲一些关于他在城里的生活。
“默，这是谁的电话啊，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见周默打完电话回来，又端起了自己没有吃完的那碗饭，母亲略带“埋怨”的问了一句。
“哦，没事，单位领导！”周默暂缓了往嘴里送菜的速度，敷衍了母亲一句。不是他有意欺骗，而是没必要一五一十的汇报。
“就在刚才你接电话的时候，你大伯来电话了！”妈妈一开口，佟千雪和周妃也停止了聊天，静静的听着。“他问我你是不是回来了。我告诉他了，说你是带着媳妇回来。”
“嗯，说就说吧！”周默继续喂肚子，继续无感中。
“你大伯说了，明天中午让你去他那吃饭。”妈妈见周默没有说什么讨厌大伯之类的话，继续说道。“他家在镇上的小区买了楼，你堂哥不在家，你堂姐和你堂姐夫都在镇上开店铺的。你明天和小雪去一趟吧。别空手啊，怎么说你也是晚辈。”
“行，妈，我听你的！”周默一直这样，明明心里很不乐意，也不会悖逆母亲的意思。“不过，明天我要去的话，得带着小妃一块去。等吃完饭，我再送她回来。”
“唉，行，小妃，就听你哥的！你去了也好，还能陪你嫂子说说话。”周默的妈妈发现女儿撅着嘴想要拒绝，直接拦住了她。
其实母亲明白，周默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周妃一岁的时候，和她一起来到了这个家庭。当时周二壮一个人带着周默过日子，媳妇走了。她就带着周妃嫁了过来。
结果，刚过了不到两年，周二壮因为意外去世了。村里传出了她“克夫”的流言蜚语，说这话的也包括周默的大伯两口子。
一开始，周默的大伯对于周默还是有一丝“顾怜”的，可每当周妃跟着哥哥一起去大伯家吃饭的时候，大伯一家就把“野种”两个字挂在嘴边，言外之意，周妃根本就不是周二壮的女儿，他们家不伺候。
等周默大一点，听懂了这些难听的话，自然也就维护着妹妹，和大伯一家闹翻了。导致了后来和大伯家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周默答应了妈妈去大伯家的要求，可非要带上周妃，无非就是想用这样的行动告诉大伯一家，我周默可以不认大伯，但永远认这个妹妹。想让我进门，就必须让我的妹妹进门。
周妃似乎没明白这些，可妈妈明白，怜惜的看了眼周默，又看了看周妃，心里却无比的畅快。
一夜过去，第二天中午，周默催着周妃陪着佟千雪上车。临行前，他恋恋不舍的又抱了抱自己的妈妈，开着自己徒弟的路虎，直奔镇上。
不大的小镇一共只有5个小区，而大伯家所在的小区是最大的一个，也是房价最低的一个，属于棚改区。这还是昨天大伯打电话给母亲的时候临时告诉她的。
按照母亲的嘱咐，周默在街上买了点瓜果梨桃，点心烟酒。让周妃帮忙拎着，直接去了从未去过的大伯新家。
一套不大的两居室，显得并不比村庄的平房豪华。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周默感觉到了陌生，这种陌生不仅他有，周妃和佟千雪也有。
多年不见，大伯已经满头灰白，大妈倒是打扮的很时尚，一脸的“刮大白”，还嫁接了假睫毛，甚至嘴唇的红色让周默怀疑她刚刚吃过了一分熟的血肠。
“小默，到这就跟到家一样，别那么拘束。来，抽根烟。”大伯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刚刚打开的“玉溪”，递给周默的同时，两眼看着他，似乎在告诉他，抽吧，这是好烟。
“大伯，我不抽烟！”周默摆了摆手，旁边的周妃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哥哥不抽烟，但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大伯还真是“合格”啊。
“不抽烟好啊，抽烟对身体不好。”见大伯尴尬的把烟收了回去，大妈立刻拿起茶几上的两个橘子，递给周默一个，另一个放在手里开始剥起来。“不抽烟，来，吃个橘子。你大伯说的对，到这就是回家了。你爸爸没的早，你妈妈又走了，我们可不就是你最近的人吗？”
大妈说完，直接把手里剥完的橘子递给了佟千雪。“来，侄媳妇儿，吃个橘子。”
“今天孩子回来，说这些事儿干啥？”大伯没舍得抽“玉溪”，自顾从口袋里有拿出一盒不到十块钱的烟，点上了一根。
周默坐在那儿，一直握着妹妹的手，此刻也不由得用了用力。安慰妹妹的同时，也直接开口了。
“我有妈妈，也有妹妹。我的家庭很正常！”周默的话不多，但立场已经很明显了。大伯和大妈不认可周妃和她的母亲，自己认！“我的家人不多，但养大了我，到什么时候，这个也改变不了。”
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了周默的堂姐和姐夫回来。对于这个堂姐，周默印象已经模糊了，毕竟好多年不见了。至于那个姐夫，更是从来没见过，谈不上熟悉不熟悉了，根本就不认识。
“哎呀，小默都这么高了，咱俩得有十来年没见了吧？”堂姐的确还是小时候那个模糊的样子，几乎和她的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光长得像，性格也像，是个为了目的可以抛弃尊严的女人。
“我也忘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周默一声“堂姐”都没叫，因为她进门后跟自己打了招呼，也跟佟千雪打了招呼，却单单把周妃当成了空气。“你回来的正好，我回来一趟不容易，咱们还见了一面儿，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走了！”
周默说完，拉起周妃，顺手又扶了下佟千雪，三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准备结束这次不那么愉快的“探亲”。
“那哪行啊！”堂姐赶忙出面阻拦，“你姐夫已经在镇上最好的火锅店定好了位置。来来来，小默，这是你姐夫，还没见过呢吧？”
“你好！”周默微微点头，同样没有称呼，算是跟这个“姐夫”打了招呼。“我平时不怎么吃火锅，因为我一直不吃辣的。我带千雪和小妃回去了，我妈还在家等着呢。”
“哎呀，二婶没来啊！”或许是因为长年坐小买卖的原因，堂姐的观察能力和她妈妈相比，明显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周默口口声声要回去，就是为了他妈妈，这让她不得不违心的叫了声“二婶”，想以此来留住周默。
“不用了，我妈不太喜欢热闹！”周默依旧没有留下的意思。“再说了，我送小妃回去以后，我还得着急回市里，明天要上班。”
“哎呦，再着急也得吃饭啊！”堂姐这次学聪明了，说着，史无前例的去拉住了周妃和佟千雪。“弟妹第一次来，小妃也好多年没见了，咱们能饿着肚子走呢。二婶要是不喜欢热闹，一会儿让你姐夫送小妃回去，给二婶打包点吃的。”
堂姐这么说了，周默也就不好继续矫情了。他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大伯一家人一直在忽视周妃的存在，现在堂姐给了这个台阶，他也好奇什么样的利益能让“唯利是图”的堂姐低头。
一行人两辆车去了镇上一家叫“明月楼”的火锅店，二楼卡包的位置，堂姐已经提前预定好了。
“小默，既然你不吃辣的，刚才我让服务员换了鸳鸯锅，你就吃清锅吧！”坐下来之后，堂姐还是所有人当中最热情的那个。比较热情的，还有那个化妆化的自己照镜子都能吓一跳的大妈。
大妈主动坐到了佟千雪的身边，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夹菜添水。
“小默，咱们是初次见面，我跟你堂姐结婚的时候，听说你还正在找工作，比较忙，就没有通知你！”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夫和大伯坐在一起，正好在周默的对面，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白酒。“你看，你是喝点白的，还是来点啤的？”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在周默看来，别说他本就不喝酒，即便是喝，也不会跟大伯一家人喝。“而且，我一会儿还得回市里，开车还的三个来小时。”
“那好，那就喝点饮料吧。”姐夫把就给大伯倒上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伸手把大瓶的生榨递给了周默。“一会儿你开车得上高速，不比咱们这个小地方，喝了酒也的确不方便。”
“是啊，小默，我看你那辆车，是路虎吧。应该不便宜吧？”堂姐顺势把话题引导了车上。
“应该不便宜吧！”周默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把火锅里的肉片给妹妹夹了一块，然后又给佟千雪夹菜。“车不是我的，我同事的。”
哎呀，小默，堂姐有不问你借钱，你谦虚什么啊。”周默的话，似乎没起到任何作用。大伯一家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在他们看来，谁能把这大几十万的车借出来呢？换而言之，即便是借的，那也说明周默的圈子很“优裕”啊，要不这车怎么可能随便借呢？
“听说你和弟妹已经快结婚了是吧？”堂姐见自己的怀疑，周默没有解释，更加觉得自己猜对了。只不过，周默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解释，她换了个问题。
“姐，我们已经登完记了。”佟千雪也能看出来，周默坐在那极其不愿意说话，所以抢先开口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看我婆婆和小妹，然后和我婆婆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办婚礼的。”
“哦？都登完记了啊！”大妈显然没想到。“小默，大妈从小就看你有出息，你看看，你这不声不响的把媳妇都领回来来了，还是个漂亮的城里姑娘。你看看你堂哥，去年结婚的时候，把我和你大伯给掏空了。娶了个镇上的姑娘领到城里去了，现在我和你大伯还欠着饥荒呢。”
“那倒是！我哥自己买的房子，而且嫂子也没要彩礼。我哥能干，嫂子也持家，当然结婚就很简单喽！”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妃，吞下了几口肉片之后，终于带着“炫耀”的口气开口了。
“其实，我们也是凑合着结婚的。”周妃的话一说，大伯和大妈的脸上明显有点挂不住。人家客气了两句而已，周妃却直接毫不客气的追加了一句，意思就是你儿子不行，我哥确实比他强。佟千雪见众人都有些尴尬，只好再次开口解释。“这不，默哥勉强买了个房子，到现在还没装修完呢。”
“呵呵，还是侄媳妇儿懂事儿啊！”大妈终于避开了刚刚的话题。“小默，有这么好的媳妇儿，你可得珍惜啊！”
“嗯！”周默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现场再一次陷入了“聊天荒”。
这一顿饭吃的，大伯一家拼命的打听周默现在的工作状况，主要是问能赚多少钱，有多少存款之类的。而周默一心一意的给妹妹夹菜，佟千雪居然成了唯一能和大伯一家聊天的人。
席间，周默趁着下楼去卫生间的空档，直接把这顿饭的单买了，顺便又跑到旁边银行取了一万两千块钱的现金。他不想吃大伯家的任何东西，甚至这顿饭，在他看来，只有自己买了单，心里才能舒服一点。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见周默出去了十几分钟才回来，佟千雪有些关切的问道。
“没事儿，我刚刚出去了一趟。”周默也没瞒着，一屁股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然后把取回来的现金拿了出来。“取了点现金，小妃，这一万块你拿着，回头给咱妈。我要给她，她指定不要，等我和你嫂子走了，你再给她。另外两千，给你的，都是大姑娘了，看到啥喜欢的，自己就买。挑有用的买啊，别瞎花钱。”
看着哥哥递过来的钱，周妃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向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的大妈，她又收回了“拒绝”的想法，然后把那一沓2000块的票子塞给了佟千雪。
“嫂子，不能让我哥管钱啊！”周妃故意一笑。“给妈的一万块，我带回去。这两千我不要，嫂子，你拿着。”
“小妃，这是来之前，我和你哥就商量好的了。”佟千雪没有接。“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还客气什么啊！”
姑嫂两人旁如无人的推让，让大伯一家根本插不上话。刚刚周默没出去的时候，大妈还在感叹，儿子结婚欠下的两万块钱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堂姐也说，她和姐夫打算要孩子了，想去县城买个房子，手里不宽裕，想帮父母也是有心无力。当时连声都不出的周默转身出去给自己的妈妈取了一万块钱，这就是赤裸裸的当面打脸啊。
“默，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要是老二还活着，该多好啊！”最终，还是大伯开口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我爸要活着多好啊。”周默也重复了一句。“大伯，这句话，我妈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一点用没有啊！我爸爸是回不来了，现在我长大了，我爸没有给我妈的生活，我给。我爸没来得及疼我妹妹，我疼。”
这是今天周默第一次开口叫“大伯”。甚至说这是十几年来，周默第一次开口叫他“大伯”，周大壮有些恍惚，也有些激动。就连大妈似乎也重新看到了希望。
“是啊，咱就小默就是懂事儿。”大妈忙不迭的收起了刚刚还一脸郁闷的表情。“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们都老了，以后你和你堂姐，堂哥要多来往，这才有亲情嘛！”
又是一番虚伪的客套，周默才领着媳妇和妹妹从饭店脱身。路过堂姐夫妇开的小店儿，又被邀请进去参观了一下。一水的文化用品，就开在学校的对面，看起来油水应该不少。刚刚在“明月楼”的时候，周默就已经知道了，堂姐的公公，是这个小学里的老师，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喽。
互相留了电话，待周默载着佟千雪和周妃驶上那条完全的村道，他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感觉还是远离了那些虚伪的辞令，呼吸一下森林里的空气更加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