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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诅咒,暗箭,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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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皇十年,庚戌。

八个月的时候,琬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老高虽然一直很看不上自己的女婿,但女儿终归是亲的不能再亲啊。

强忍要着把丑婿狠揍千万遍的冲动,他还是前前后后给平冈川派去很多伺候的人。

只是,当琬儿她妈和众兄弟提出,要前往探望照顾的请求后,都被高成阳拒绝了。

这,还是被狠心的女儿给伤着了。

丑婿温达,在王幢军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整日的被这个操练,被那个操练,一点不像是个驸马爷。

还好,这丑驸马除了丑得不忍直视,但却皮糙肉厚,禁得起摔打。

温达自己,心里很明白。

谁让自己一声不响把天鹅肉给吃了?谁让自己把皇家的一棵大大的白菜给拱了?军营里到处都是眼巴巴地青年才俊,哪个不比自己白富帅?

自己,是活生生掐灭了“弟兄们”的翻身美梦啊!!!

所以,当“弟兄们”一个个累得趴在地上喘气的时候,他还咧开丑嘴,笑呵呵的问:

“兄弟,还来一次不?”

丑“小”将军,便这样过着自己的军营生活,自我感觉非常好!

能吃,三四个人的饭量。能睡,呼噜大得胜过点将台军鼓。能打,是真能挨打呀,徒手比划能把对手耗死,持木对攻能把对手气死。骑马挑战,更能把别人吓死……

唉,丑将军的名号,渐渐在军营里传开;人丑,功夫不丑啊!

六月份,天气温热。

再有两个月,高琬儿就要生了。

高阳成准丑婿抽时间探望妻子,但特意下旨,随时听招;最近,北边死敌粟末靺鞨尼古机,蠢蠢欲动!

温达骑着红娘子,一路飞奔,将随从远远地甩在黄尘之中。

当平冈川的山山水水投入眼帘的时候,温达的心也快飞了出来!

好像心有灵感,当他第一时间看向极远处的村口高台时,一抹白衣闪现。

她在挥手!温达也放开缰绳,展开双臂,向妻子示意。

“傻样!”

看着温达跳下马背扑过来,却看着挺着肚子的老婆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高琬儿笑了。

“来,摸摸,没事的,宝宝喜欢的!”

高琬牵着温达的巨手,放在肚皮上,小东西的脚狠狠的蹬了一下丑爹。

温达吓了一跳,连忙拿开手掌。

“他很调皮,估计是个男宝宝!”

“你很快就有长子了,丑!”

温达立时忍不住了,泪水止不住的就从高大汉子的眼眶中喷涌而出。

“公主,我温家……”

“丑,我很开心,为高家,为我自己!”

“以后,就会有人喊我们爹娘了!”

温达拥住高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四天就过去了。

这天傍晚,温达陪着高琬正在后院山脚下散步,家宰萧安快步跑了过来。

“公主,将军,高宾高大人来访,说有要事!”

“好吧,你先安排人好好侍候着,我们马上就来!”

高琬吩咐道,然后又对丈夫说:

“估计,这次你要出征了!”

说着,将头脸深深地埋在丈夫宽厚的胸膛里。

“注意安全,保命要紧!”

“时时记着娘、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

温达搂住妻子的肩膀,重重地点点头。

“你们放心,等我胜利归来,我还要看到我们孩子的出生!”

高宾一点也不客气,痛痛快快的洗漱一番,将路途上的疲劳一扫而光。

他这人,是个特别会享受的,不太热衷官场,却对游山玩水、诗词歌赋、美味佳肴、美人奇宝异常感兴趣。

做为嫡系王血的重要子弟,平阳王高阳成、世子高元,都对他特别信任和器重。

但他似乎对此并不怎样上心,气的高成阳大骂其“懒驴上不了磨盘”。该怎样还怎样,仗着人缘好、与权无争,他做什么都是依着舒适来。

他不缺钱财,他是老高家留守旧都纥升骨城的坐地户,房屋田产广置。

他也不爱权,听多了见惯了老高家王血内的夺位争权大戏,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惜,历代老高家的掌权者,似乎都喜欢使唤他们这一家子。

什么家族大小事,都指明让他们家的人去干。

这有好干的吗?

可,他们家说了不算。

他爹侍候了高成阳他爹,然后又是高成阳,然后就累死在任上(美女肚皮上)。

轮到他,高成阳也不放过,继续让他接他老爹的活接着干。

他那傉萨的职务,都是强加给他的。

好在平时也不需要他具体干啥事,否则,这不要了少爷年轻的生命啊?!

不过,王血家的兼职家宰,可不是那么无事可干。

这不,又被高成阳赶出来,找他这丑到无极限的女婿。

“老高家,都是神经病啊!可惜我那热被窝里的小美人了。”

“哼,你急我偏不急。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相聚,这乖侄女也快要生了都!还要让人家丑……”

高宾一边腹诽高成阳,一边美滋滋的喝着上好的花茶。

这玩意,听说是大隋皇帝送给老高的,自己讨要几次都不给,

“看看,这都把自己女儿宠到什么地步了!可惜啦,遇到个白眼……”

正这么想着,高琬在温达的搀扶下,小心的走了进来。

“三叔,失礼了,刚才在山脚下走了一会,医者说这样对孩子好!”

高琬儿笑嘻嘻的看着在胡床上施施然喝茶的三叔,解释道。

温达扶着高琬站好,忙过来要向高宾磕头行礼。

高宾立即阻止道:

“切莫动不动就扣头,都是亲人,且快要成大将军的人,不必如此。自在点,显得亲近!”

可温达还是恭恭敬敬的跪下,给高宾行见长辈之礼。

这高宾,对自己和琬儿可不薄啊。

“三叔,咱们是先说大事,还是先吃饭?”

和温达一起坐下来,高琬问道。

“什么大事,吃饭才是嘛!快上!三叔我饿了,被你老爹从饭桌上赶出来的!”

于是,大家挪步膳房,边吃边说。

高宾扔掉一块啃剩的羊肋骨,用丝帕擦擦手,又用红茶漱漱口,抚了抚肚子。

“舒坦啊,三阳川,哦,平冈川的羊肉的确好吃,不膻不腻,嫩滑可口!”

“三叔,多吃点,我让厨房还给你准备了桂花雪梨汤,去油腻!”

“嗯,好,待会儿。来,丑女婿,咱两喝一杯!”

温达连忙站起来,双手端着酒杯和高宾轻轻一碰,一饮而下。

“痛快!我现在跟你们说,高老头子让我转告温达,明日日升之前,返回军营!”

“三叔,边关很急么?”

高琬关切的问,温达也把目光投向高宾的嘴。

“急,也不急。”

“说急,是前一向,粟末人尼古机一直带兵骚扰,据说抢夺了咱好多牛羊牲口,人口估计也被夺去三百多口。并且,这股人马越来越大胆,多次深入我土。”

“说不急,是粟末人势力弱小,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这些年,我们和粟末人兵来将往的少啦?还不是你老爹逼人家太急!”

“这,是有什么缘故吗?”

温达忙问道。

高宾看了一眼温婉,显然这些国家大事,他这侄女儿还没有来得及清楚地告诉这个丑女婿。

“怎么说呢?这么说吧,你丈人一辈子想开疆拓土,成就千古霸业,于是就在咱国土周围找事干!”

看着高琬不满说他爹的表情,他也不理,对着温达继续说道:

“这不,惹上三伙人。一伙儿呢,不用说都知道,大隋。另一伙呢,就是南边的新罗和百济,他们两个虽然是两个弹丸小国,可常常绑在一起和我们干。”

“第三个,就是这个靺鞨人,可是几百年的老冤家。听说,这来来去去的,从咱们立国的时候就开始了。可到现在,谁也没灭谁。”

“最近百年,靺鞨人分成十几个大部,最厉害的最强的也就黑水、白山、粟末三部。你老丈人厉害,基本上把黑水和白山部收拾的差不多了,人口也收编不少。可是,”

高宾停了停,端起刚上的桂花雪梨汤美美的喝了一口,继续说:

“现在的这个粟末头人尼古机,也是个雄才大略的主,竟然带着那么少的人马,硬生生扛住了你丈人的三面合围之策,现在也是越打越强,收编了好多靺鞨各部的人马。”

“你看,这不已经带着人开始主动攻击了。”

“三叔,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高宾赞赏的看了一眼高琬。

“可惜啊,你是个丫头,你比你那几个哥哥聪明多了!”

“得了吧,三叔,你快说!”

“据咱们在洛阳的细作传回的消息,这尼古机和那隋帝近来联系密切,估计是有什么图谋。这不,边境就又闹腾起来了!”

“要我说,还是你那老丈人把人家逼急了,想收编慢慢来呀,你看现在人家急眼了,想跟你鱼死网破。不值得呀,好日子不过,折腾着啥呀?”

这话说得,大家一下子没了言语。

“来,丑女婿,再来一杯,上战场可就没酒喝了。”

说完,和温达喝起酒来。

“上了疆场,自己个悠着点,别傻了吧唧的往前冲!”

因为还要连夜赶路,也没多喝。

看着温达还要收拾行囊,于是高宾让高琬先着人带自己睡一会儿。

当月亮升上头顶的时候,高宾、温达一行十多人,便辞别温妪、高琬。

“阿妈,琬儿,照顾好自己!”

温达说完,分别抱抱妈妈和老婆,便跨上红娘子,随同大家扬鞭而去。

夜色沉静,弯月如钩。

尼古机,带着三千铁骑,横扫边疆。

有了文帝杨坚的有力支持,粟末人在装备和物资上,再无半点担忧。

一直以来,受限于被逐渐压缩的战略空间和日益窘迫的财务状况,他们尽管对高句丽的步步紧逼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只能处于守势。

但尼古机心里明白,一味地忍让,自己和族群面临的必将是破族灭祖的下场。

高成阳和他老爹,都是贪吃的恶狼!

面对凶狠的狼,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打疼、打怕。

否则,他的獠牙,迟早会咬上你的喉咙!

粟末部,一直和中原的朝廷保持着非常友好的关系。

到他这一代,更进一步,与隋帝杨坚关系莫逆。

杨坚也有意扶持他,扩大在白山黑水的影响力,整合靺鞨力量,对抗咄咄逼人的高句丽,从而使得这个地区态势平稳。

尼古机知道,好朋友杨坚也是利用自己。

但是,他觉得这无可厚非。

自己有价值,才能让人利用,并且自己也是的确有求于人。

至少,在大的目标上,他们都是一致的!

三千五百套崭新盔甲,人马俱全。

四千匹战马、武器、粮食、谷草等,应有尽有。

这些,全从营州大营领取!

于是,自己带领全副武装的三千人马,开始对高句丽边境进行突击。

结果,竟然将所遇敌军个个击破,一路杀向高句丽内陆……

七月一日,鸭渌府地域,处平窝。

两支数量悬殊的军队,终于迎头相遇。

高句丽,李成阳亲自挂帅,将一万五千人,四千铁骑,六千步兵,五千协从军。

粟末部,尼古机率领,清一色全甲铁骑。

一方复仇心切,一方士气旺盛。

都是老熟人,待阵势摆好,也不鼓噪叫骂,直接开干!

高句丽,还是老三样。

铁骑分摆两翼,步兵围拢中军,协从军为机动居后拱卫。

粟末部的尼古机,知道自己的分量,根本不分兵,直接以矢锋阵对之。

此战,温达被老高立做先锋,领左翼骑军;高嵩的弟弟高岳,领右翼骑军。

看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单锋直进,高成阳也不多言,下令出击。

温达领命,一马当先,带兵直迎敌锋。

“轰”的一声。

刹那间,两军直直地像两股巨浪,撞击在一起……

只是这一撞,两军前锋就有二三十骑因为巨大的撞击,变成了稀泥一般的碎肉,哗啦啦四散迸裂落地。

血雾,也像风中的细雨一般,溅落在铁衣和裸露的皮肤上。

闷哼、惨叫、喘息、嘶鸣……

这时候,人命如草。

尼古机的兵马,就像一把匕首,插进温达的王幢骑兵。

尼古机,身高力大,武艺高强,手持一柄狼牙巨棒,当面之敌,无不披靡。

温达的王幢骑兵,训练有素,毫不畏战,像一张铁手,试图将敌军掐住。

而温达,就像一只发疯的洪荒怪兽,手握长矛,连挑带刺,一个迎面就杀死敌军十数人……

三千粟末军,对两千高句丽王幢军,倒也打得旗鼓相当,互有死伤。

一个回合过后,双方回马再战。

这次,却是两厢主将碰了个头对头。

两人杀得红了眼,在错锋而过的瞬间,早就瞄上了对方。

刹那间,两人就交错在一起。

火星四溅,哐啷有声。

尼古机的狼牙棒,一下就磕在温达的矛尖。

“呜”地一声,矛头就不见了。

刀光火石之间,温达也不慌,却见他枪柄一转,手腕一翻,就“呼”地轮了出去。

“啪”的一声,粗壮的矛杆,就重重的抽在尼古机的背上。

尼古机也不慢,就在磕掉矛头之后,狼牙棒就势一沉,一棒就打在红娘子的屁股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

尼古机在马上,晃了一晃。

而温达则摔下马背,红娘子痛苦的长嘶一声,轰然倒下。

温达顾不得心疼马儿,跃上旁边的一匹孤马,紧追尼古机。

尼古机也不怯战,强忍着胸中翻腾,回马再战。

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尼古机,感觉好一阵晕眩。

温达瞅中机会,用失了矛头的矛柄,用力戳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带着风声从背后飞来。

“噗”的一下,射穿了温达的右臂。

长矛,掉落马下。

尼古机将眼前一幕,看得明白,立刻收住马头,也不下手杀了受伤的温达,而是哈哈大笑。

“猛将何人?”

“温达!”

“好,好!可惜!可惜!”

说罢,尼古机也不再言语,擦掉嘴角的鲜血,拨转马头,率领剩余部众,呼啸而去。

左路军,一路衔接尾追击……

此战,尼古机受伤,狼狈而逃!

高句丽胜,温达伤,红娘子殁。

战功记录:

“温达,得头功。”

老高非常高兴,授温达为大兄,赏黄金千两,封驸马,正式承认温达是王血女婿的身份。

温达,从此在高句丽声名鹊起!

然,凯旋归途中,平阳王高成阳感染风寒,一病不起。

等快到国内城的骑龙岭时,便嗝屁了!

噩耗传来,举国皆震,哀哭一片。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的高琬,听到这个噩耗,一下子就昏倒在地。

听到家里急迅,好容易交接完毕的新官大兄温达,拖着伤臂,忍着刚刚失去岳父老高的悲痛,一路星驰。

“孩子,没了……”

抱着时昏时醒的高琬,温达傻了。

孩子早产,难产,且胎位不正。

为保大人(老高命令),宫廷产医断然拒绝高琬的苦苦哀求,在她疼得昏死过去后,剪……

美好的日子,如白驹过隙。

痛苦的岁月,度日如年。

当时间的页码,翻到开皇十三年,温达和高琬的女儿,温璇出生。

这一年,阿布契郎生,婴阳王高大元也迎来了即位的第三个年头。

看着慢慢健康起来的妻子,以及活泼可爱的女儿,温达的心也慢慢沉稳下来。

当新罗和百济联合军扣响边境的钟声,温大将军再次拜别越来越老的妈妈,和妻女。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泪水总是止不住。

刚学会认人的温璇,抱紧丑爸爸的脖子,边吐泡泡便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记得得那支箭吗?”

“记得!璇儿他娘,你放宽心,照顾好娘亲和璇儿,等我凯旋!”

“千万小心!”

说完,大家止住泪水,分别。

可看着那马儿越跑越远,高琬的泪水,就迷住了眼睛。

婴阳王高元下旨,让温达带精兵五万,讨伐新罗百济联军。

临行前的壮行宴,温达对大舅哥说:

“殿下,我将誓夺竹岭旧地,远驱敌酋三千里,不成不回。”

八月底,温婉收到了丈夫第一封前线来信。

他率五万精兵,势如破竹,锐不可挡,接连收复了三个城池。

九月十日,温婉收到第二封温达书信。

温达大军,连连击败新罗百济联军,破四城,歼敌过万,锋线直逼汉江下游的阿旦城下,破城之时指日可待。

九月底,温婉没收到丈夫的书信。

进入十月,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还是没有丈夫的消息。

当第一场大雪降下来的时候,温家人迎来了拉着家主灵柩的车队。

在攻打阿旦城的战斗中,温达见久攻不下,便亲率王幢军奋勇冲杀。

快要破城的时候,联军万余援军突然杀入,高句丽疲军难敌,败退。

乱军之中,温达后心中了一箭,堕马而亡!

“丑啊,回家了!”

高琬,泪如雨下。

温妪,厥。

全家皆哀,恸哭震天。

温达将军,就安葬于平冈川村后的那个小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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