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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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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沐苑的书房内,那正中的楠木书案上的青粙莲花形香炉散发着鹅梨帐中香的清甜香味。

刘姝的母亲何蔓君生前就最爱此香。

刘姝闻着那清甜香味总能安心静气,就好像她的母亲就在她的身旁陪着她一样。

书房两侧各有一香樟木的高大书架,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简。右侧临窗放着个贵妃榻,窗外廊下不远就是那池水柳树。

楠木书案后放着一把雕刻着梨花的矮座。后壁上挂了副仙鹤图,那高遒松枝上有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虽是孤鹤却瞧不出一丝孤单落寞,它的姿态高洁,神色桀骜,心中有凌云之志。

日头已偏西,阳光斜斜地洒落在地板之上。

刘姝坐在梨花矮座上聚精会神地默写着佛经,但她并不信佛,为的是平心静气。

苏荷在一旁忧心地望着刘姝,她知晓她一遇到烦心事就会默写佛经。她看着那黄色竹简上精巧秀致的簪花小楷叹道:“公主练得这手好字,不知费了多少心力。为了不辜负太后的嘱托,夜里燃着灯都在抄那佛经。”

刘姝将“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一句写完后,将白竹狼毫笔放在小巧玲珑的三桃白瓷笔架上。她脑海中浮现出已故周太后那虔诚礼佛的端庄模样,但很快她就把那严肃的面容从她脑海中驱散了。

苏荷看着她那微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模样,忧心道:“公主指责陛下之事怕是已传遍宫中,不知陛下会如何责罚公主?”

刘姝看向苏荷那圆润的脸庞,淡淡地笑了笑说:“不会有事的。父皇在气头上都没有惩处我,他气一消便只会觉得愧疚,就更不会惩处我了。毕竟他的心地是出了名的良善软弱。”

她垂下眼讥讽地勾了勾唇,可脸上却是一片落寞。

苏荷知晓刘姝心中的委屈,她近前来柔声道:“公主,你不要伤心。”

刘姝抬眼看向苏荷,落寞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她说:“我不伤心,他虽是我的父亲,可我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了。心无挂碍,便无忧虑。”

苏荷听了刘姝的话更心疼她了,本是碧玉年华却说出这样了悟的话,不知心中曾有多痛。

她本想开口安慰,却被外面传来的一道尖锐的人声止住了。

“贤妃到!”

刘姝往门外看去,看见珠光宝气的周云英被内侍宫女簇拥着从院门外进来了。她边疑惑周云英为何会来她这僻静的地方,边整理着衣饰迎了出去。

夏姑姑等人也闻声从苑后迎了出来。

周云英高傲得意地步上石阶到了廊上,她身上的珠宝首饰发出了微小却清脆的响声。

刘姝在她不远处停下脚步,端庄地行了个礼,口内道:“见过贤妃。”

周云英并未开口让刘姝起身,倒是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她。

一身荼白广袖直裙,乌发用白玉簪半挽。容貌秀丽,身姿婀娜。

周云英在心内叹道:“真是个娴静端庄的可人儿。”

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跪拜在地上的苏荷不由担忧起来。而屈膝福身的刘姝却仍是纹丝不动,她垂眼暗道:“想不到跟着太后练的童子功竟用到了她侄女面前。贤妃最恨张贵妃,凡是与她有牵扯的她都看不顺眼,她知晓我向贵妃求助只怕要为难我一番。”

周云英冷哼一声,摸着白晳手腕上的镶金玉镯不紧不慢地说:“跪下。”

刘姝神色不变,她提着裙摆跪了下去,跪下去后她还在想,这地砖可真硬啊。

周云英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姝,她嘲笑道:“德妃是个宁折不屈的人,想不到她的女儿却学会了委曲求全。”

提到母亲刘姝压下去的那股气在心底翻涌起来,她抿了抿唇眼中神色复杂。

“哼,其实你怎样本宫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你不该去向张贵妃那贱人求助。怎么,你和她很要好?”

周云英一提起张沁玉来就变了个样,从一只高傲的狸猫变成了一匹凶狠的狼,那冒着精光的眼中恨不得把仇人撕得粉碎。

她咬牙切齿地摸着那金镶玉镯子,那玉镯是她入宫时她如今已去世的母亲送给她的。多年前,她与张沁玉在拉扯之间摔碎了玉镯,也摔没了肚子里的孩子,至今她再无所出,只得三皇子一个孩子。她把一切过错归罪于张沁玉,认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她父亲位比三公,她自小金尊玉贵,而高傲如她却被区区太乐丞门户出身,还入宫做了舞姬的低贱之人抢了贵妃之位。她在这深宫苦闷难捱的日子里,日复一日的仇恨着张沁玉!

周云英并不想听刘姝回答,她变了神色,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目无尊长,违犯宫规。皇后命本宫来惩戒你,你可服气?”

冯茹并未下令惩戒刘姝,是周云英自己提出来的,冯茹也就顺水推舟地让她来做这得罪人的事。而良妃陈子衿也不想沾了这浑水,便借故留在了永寿殿。

刘姝沉着脸垂目回道:“刘姝服气。”

周云英勾唇笑了笑,可她看着刘姝那沉静得像是冰湖一般的脸时她的唇角又垂了下去。她沉声说道:“本宫记得你儿时很爱笑,太后姑母曾夸说你笑起来面带喜气,今日你怎不笑了?”

刘姝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周云英见状得意地笑出了声,她欢喜道:“这就对了,本宫最喜欢强人所难了。”

苏荷俯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却忍不住心疼地哭了起来,她没控制住竟哭出了声。

在听到苏荷哭声的那一刻周云英沉下了脸,而刘姝却是心中一紧不免忧虑起来。

周云英看向俯跪着的苏荷沉声喝道:“好没规矩的奴婢!来人,掌嘴!”

阶下垂首站着的李来没有急着上前,倒是他身后一个名叫阿福的内侍兴冲冲地上了石阶,向周云英拱手道:“主子,掌多少?”

“掌到她不哭为止!”

“是。”

阿福笑着向苏荷走去。

苏荷直起身来,忍着心中的胆怯,无所畏惧地看向那长脸的阿福。她在心内决绝地想,我苏荷绝不会给公主丢脸!

刘姝怎会让人责打苏荷,她急忙站起身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她严声道:“贤妃,我的人我自会管教,用不着你来耀武扬威!”

那阿福见状,为难地看向周云英。

周云英冷冷地笑了笑,她几步上前,抬手一个巴掌甩在了刘姝脸上。

刘姝被打得偏了头,那洁白细腻的脖颈以柔美的姿态呈现在周云英眼前。

周云英想到自己脖颈上的细纹,不免咬牙嫉妒起来,她冷哼道:“本宫连你都打得,她一个奴婢有何碰不得?”

说完,她又扬起手来想再打刘姝一巴掌。

苏荷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了周云英的手,哽咽求道:“要打就打奴婢吧,不要打公主了!”

苏荷力气大,周云英挣脱不开,她转头看向阶下,气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

那些宫女内侍忙上阶来抓住了苏荷。

而刘姝则被那叫阿福的内侍拉住了,她厌恶地甩开阿福的手冲过去将苏荷抱在怀中。她红着眼睛沉声道:“贤妃,我知晓三王兄心有大志。若你今日敢打苏荷,日后我嫁与程太尉必定费尽心力吹枕边风,让他断了三王兄的前程!”

周云英最在意的莫过于她这个唯一的儿子刘泓,她静下心来看向刘姝那张就算生气也依然姣好的面容,她不能否认她确实有迷惑男人的资本。

她深知在这宫中做人做事都要留有余地,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毕竟眼前这个无权无势、任人欺凌的公主是要嫁给权势滔天、精于谋略的程太尉。

这样想着,周云英心中不免忌惮起来,她笑着扶了扶发髻,刻意放柔了声音说:“今日也是本宫气急了忘了分寸,姝儿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她又变了神色,严厉道:“今日之事,谁敢外传,本宫定不轻饶!”

一干宫女内侍齐声应下。

周云英看了刘姝一眼后转身下阶去了,站在阶下的李来忙退到了一旁,等她过去后又跟了上去。阶上的宫女内侍也忙下阶跟了上去。那叫阿福的内侍下阶前还深深地看了刘姝一眼。

出了华沐苑,周云英偏头向身后道:“李来,你当真是老了,脑子不灵光,手脚也不利索了。”

周云英把李来留在身边就是看中他历经三朝,精明能干。可谁知他到了自己身边一件大事都未能替自己谋划出来,而那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换了谁都能做得到的。

李来不卑不亢地跟在周云英身后,他淡淡地笑了笑,声音嘶哑地说:“奴才当真是老了,若您嫌弃,便将奴才打发得远远的吧。”

周云英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她心中却在盘算,你这历经三朝,伺候过三位皇帝的老人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李来见周云英不作声,他也就如平常一样垂下了眼,仍旧不卑不亢地走着。

华沐苑内,刘姝眸色沉沉地看着周云英离去的背影,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似的,想要戳穿周云英的身体。

但她慢慢收敛了神色,关心地看向泛着泪光的苏荷,她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目光坚定地说:“苏荷,你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苏荷感激地笑了笑,她摇着头说:“有公主在,奴婢不怕。”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明白对方对自己的深情厚谊。

刘姝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衣袖,那里曾被那叫阿福的内侍拉扯过。她厌恶地皱起眉头,冷声说:“你我去换身衣裳。”

刘姝拉着苏荷的手腕进了寝室,她至始至终都未看向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夏姑姑等人。

夏姑姑等人察觉到刘姝走了,都慢慢地站起身来。

姿容出众的秋儿小声道:“姑姑,我们要进去服侍公主吗?”

春儿听了这话,忙道:“有苏荷在,哪里用得着我们?”

夏儿和冬儿都点头称是。

夏姑姑后怕地说:“公主只怕不愿见我们,我们回去吧。”说着便转身离去,春夏冬三人急忙跟了上去。

秋儿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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