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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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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在中春,阳和方起。

次日,晴空万里,冬日的余寒在灿烂的阳光中消散,华沐苑中的那株海棠树终于冒出了点点嫩绿。

自太后去世,刘姝便经常起得晚了,总是天光大亮了才起身洗漱,今日也未能例外。

此刻,她跪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脸上那显眼的红手印皱起了眉头。

苏荷在一旁气恼道:“也不知那贤妃用了多大的力。”她又后悔起来:“早知晓昨日就该用冰帕子敷一敷的。”

刘姝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脸颊,疑惑道:“昨夜并未觉得疼,今日怎变成这般模样了?”

这时,夏姑姑手中拿着一个药瓶转过了屏风来,她向刘姝福了福身,跪坐下来轻声道:“公主,擦点药吧。公主这般怎好见人。”

刘姝转身看向她笑了笑:“多谢姑姑了。”

苏荷上前拿过药瓶,替刘姝抹了薄薄一层药。

那药冰冰凉凉的倒很舒服,药味也不是很浓,但刘姝闻着还是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她最讨厌药味了,她母亲和外祖母死时便是满屋子的苦药味,那味道让她觉得窒息,觉得心痛。

苏荷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宽慰说:“公主忍一忍吧,过不了多久味道就散了。”

刘姝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转头看向屏风外,她看着那斜照进来如水一般的日光中缓缓飘浮着的尘埃觉得心中宁静。她笑了笑喃喃道:“今日倒是个艳阳天。”

夏姑姑听见这话,笑说:“是啊,春日是真正地来了,窗外的那株海棠也终于冒了嫩芽。”

苏荷收了药瓶,她心里也欢喜起来,一时兴起说:“公主,今日天好,不如穿那套海棠红的衣裳吧。那是去岁秋日做好的,还从未穿过呢。”

刘姝垂眼看着自己白色的寝衣,神色突然落寞起来。自她外祖母去世后她便再未穿过艳丽的衣裳,如今她小舅父也病逝了,她如何有心思穿那桃红柳绿的衣裙,戴那精致华丽的首饰。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了”,她又抬头看向苏荷笑道:“还是让它继续压箱底吧。”

苏荷知晓刘姝的心思,她懊恼地垂下了眼,她应了一声后去替她拿了套月白的广袖直裾。

用过早膳后,刘姝便去书房写她昨日未写完的佛经。她把全部精力倾注在笔端,一笔一划力求完美,竟未察觉到有人进了书房。

还是在贵妃榻上做针线活的苏荷瞥见了那高大的身影,她惊得手指被针扎了一下却也顾不得疼,急忙起身行礼道:“拜见太尉。”

程昭一身玄色官服,头戴鹖冠,腰系金印紫绶,脚穿白色足袜,周身透着威严。

他站在门口处,目光炯炯地看着攀膊束袖露出一截凝雪皓腕的刘姝。可当刘姝停下笔,抬头看向他时,他却极其自然地转头看向苏荷道:“起来吧。”

苏荷暗自松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心中暗想,这程太尉倒把这当成他自己的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简直没把公主放在眼里。

刘姝在看见程昭时,昨日那羞耻的一幕又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的耳垂红了起来,抿着唇垂下了眼。

程昭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羞恼神色勾了勾唇,他心知她为何如此却不点破。他几步走到书案旁,从容地跪坐下,他看着竹简上那簪花小楷说:“字写得倒好,不过你年纪轻轻为何写佛经?”

刘姝将手中毛笔放下,垂着眼冷冷地说:“为平心静气。”

程昭笑着将目光移向刘姝的脸,他发现了她白晳脸颊上的红色手印,他微微皱了皱眉,似笑非笑地说:“公主逼着自己写佛经,还不如多甩几个巴掌在欺你之人的脸上,那才解气,气一消自然也就心平气和了。”

刘姝抬眼看向程昭那张俊朗又威严的脸,她淡淡地说:“我无权无势,又无倚靠,并无那般的资格。”

“可我有权有势,我能让你倚靠。”程昭倾身靠近刘姝,他望着她那双清泉一般的杏眼,沉声道:“你如今是我的人,欺辱你便是在轻视我。我程昭如今的地位,由不得他人轻视!”

程昭的眼睛幽黑发亮,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刘姝害怕,但害怕的同时她心中又翻涌着另一种情绪,那是对强大威严的折服,对无所畏惧的向往。她露出来的双手握紧了,她稳了稳心绪说:“你就不问问那人是谁?”

程昭退开,直起身来,他轻笑一声说:“总不会是陛下。”

刘姝顿了顿,疑惑问道:“为何不会是父皇?”

“陛下仁厚,对你又心怀愧疚,他如何会下如此重手打你?”程昭眯了眯眼又道:“让我来猜一猜。”

片刻后,他笃定地笑说:“昨日贤妃来了长秋宫,她素来仇恨张贵妃,却又奈何不得她。你与张贵妃有了牵扯,她自然把气撒在你身上。”

刘姝似笑非笑地说:“太尉还真是料事如神。”

程昭勾了勾唇,他伸手扯下刘姝手臂间的攀膊。

刘姝的广袖垂落,遮住了她的皓腕。

程昭把那白色的攀膊扔向垂眼站着的苏荷,苏荷忙伸手接住了。他起身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华沐苑就只有你们主仆二人。”他走到门口,又转回身看向正整理衣裳的刘姝道:“公主,还不快跟上。”

说完,他便穿上鞋往廊下行去。

刘姝不想苏荷再牵扯进来,她看向她道:“你就别去了。”苏荷向来听她的话,她顿了顿说:“那公主要小心些。”刘姝笑向她道:“放心吧。”

刘姝提着裙摆小跑着下了石阶来,她到了院门口,见阶下不远处程昭身后有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她看着那匹马惊奇得微张了嘴,不过也只是片刻,她曾听说过刘宣赐了一匹御马给程昭,并特准他在宫城骑马。只是她未想到他竟把这匹马骑到了后宫来。

当年为这赐马恩准一事,那些耿介之臣还在崇德殿外跪求刘宣收回旨意。可不到一个时辰,那气虚体弱的程太常就晕了过去,被人抬回府去了。每次有事,他虽不是第一个到的,但总是第一个离开的。京中童稚小儿都知晓太常府的程太常身虚体弱。

其余的大臣虽想死谏,可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打断了他们的决心。他们在天摇地动中仓皇逃窜,你推我攘。

可笑的是,这次地动那座依山靠水的朝夕楼倒塌了,那用赃款修建起来的高楼终究露出了它丑陋的模样。

而城中不过塌了几间年久失修的房屋,受伤者有三人,便是那些逃窜的大臣在推攘间跌倒在地,滚下石阶,还有被自己衣摆绊倒摔伤下巴的。

这三位大臣本不是很严重的伤势竟然深居简出地将养了大半个月才真正好了起来。之后,他们又开始大放厥词,说此次地动便是上天示警让皇帝惩处程昭。可后来却也不了了之了。其中两位乞骇骨还乡将养去了。只有那位摔伤下巴的大臣不过才三十多岁,正是年轻有为之时怎愿去职还乡。他如今已位至九卿,只不过从掌监察的御史台到了管车马的太仆寺。

那时,洛京城便流传起一句既嘲讽又羡慕的谣言来。

我笑权贵娇,皇城打马过。

此刻,站在马旁的程昭见刘姝一人出来,他淡淡地说:“你二人倒真是主仆情深。”

刘姝未言语,只是朝他扯了扯嘴角。

程昭翻身上马,他偏头向刘姝道:“上来。”

刘姝从未与儿郎同乘,也从未在皇宫之中骑过马,她心中不免忐忑。可忐忑的同时又有些兴奋,她犹豫了片刻,而后下了石阶走到那匹看似温顺的高大御马旁。

程昭垂眼笑了笑,将自己宽厚有力的手掌伸向刘姝。她见状将自己白皙纤柔的手放了上去,她借着他的力轻巧地坐在了他的身后。

程昭闻到了刘姝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暖香,只是那香味中有淡淡的药味。他握着她的手时才知晓原来女娘的手这般柔软细嫩,他紧紧握着竟一时不愿松开。

刘姝初次和外男这般近距离地接触心中不免紧张,又加之程昭那有厚茧的手掌握得她手疼,她不由害怕起来,她用力的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程昭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勾唇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他拉住疆绳,笑道:“你怕甚?”

刘姝揉着自己发红的手,闻言看向他的后脑勺,她在心内道:“难不成他脑后也长了眼睛?”

不等她想完,程昭忽然打马前行,她没个防备一下撞到了他的背上。她撞得鼻子生疼,心中着恼,暗道:“什么背这般硬?难不成是石板做的?”

而程昭发觉刘姝撞到他背上时他倒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

程昭打马往娴吟宫而去,道上宫女内侍听见马蹄声也并不觉得惊讶,心内都知晓是程太尉来了,忙恭身避让。

到了娴吟宫外,那听见马蹄声的小黄门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向程昭和刘姝行了礼,问明来意后领着他们去了正殿,同时又让人去通禀贤妃周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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