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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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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昭畅通无阻地进了养德宫,那迎他的小黄门告知他刘姝在春华庭,他便径直往春华庭而去。

他站在垂柳之间古朴的石桥上看了看那小巧别致、低檐灰瓦的春华庭,又转回身看了看那大气磅礴、飞檐斗拱的景福殿,他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春华庭的院门敞开着,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他透过廊上那开着的雕花木门,看见了在架格前整理书简的刘姝那纤柔的背影。

他轻悄悄地上了回廊,脱了鞋走进室内,他那高大的身影将天光遮挡在身后,他的影子就映在刘姝脚边。

刘姝察觉到有人进来,看也没看便猜到是程昭来了。她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怎的又来了。

她放下书简转过身来,看向穿着官服风尘仆仆的程昭。她很快便垂下了眼来,她看见了地上他的影子,她移了移脚正好踩在那影子的脑袋上。她勾唇笑了笑,屈膝行礼道:“见过太尉。”

程昭似笑非笑地靠近她,他在她一步之外停住。

刘姝完全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之中,她面上虽若无其事,可心却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程昭看着刘姝那卷曲的睫毛笑说:“踩影子有什么用,有本事就朝我来。”

刘姝有些沮丧,她无奈地想,在他面前还真是无所遁形。她自顾站起身来,抬眼看着他说:“我并无那样的本事。”

这时,在楼上整理杂物的苏荷听见说话声走了下来,她看见程昭也不惊讶,上前来自然得体地行了礼。

程昭看向苏荷,他看着她脸上被抓出来的红痕沉声说:“我还未用午食。”

苏荷听后眨了眨眼,问道:“奴婢这就去准备吃食,只是不知太尉喜欢什么?”

“都可。”

程昭说着将目光移向刘姝,他瞧见她点了点头后苏荷才向门外行去。他勾唇笑了笑说:“她对你倒是忠心耿耿,为你还与人打架。”他顿了顿,又摇头说:“只是没多大本事竟让自己也挂了彩。”

刘姝心里不服气,她看着他反驳道:“苏荷很厉害的,你是没看见那春儿被她打成什么样了。况且,她受的都是皮外伤,过几日也就好了,春儿就不一样了怕是要躺个半月。”她说着说着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意。

她那如春花绽放的笑脸,让程昭觉得舒心,他笑问:“她如此维护你,你给了她什么赏赐?”

刘姝笑了笑,回道:“我将自己的钱财交予她管了。我如今有了封号,俸禄也会上涨,想来会有多余的钱财。”

“你这公主当得倒是窝囊。”程昭神色淡淡地说。

刘姝听了这话嘴角的笑容消散了,她慢慢地垂下了眼。她心想,你了不得,你威风,你堂堂太尉,何必屈尊降贵地来找我这窝囊的公主。

程昭看着刘姝黯淡下去的神色勾了勾唇,他看了看室内摆设,状似无意地说:“不如,我在太尉府修一座和这春华庭一模一样的庭院?”

刘姝惊诧地抬眼看去,她望进了程昭那闪着幽光的眼眸之中。她下意识地想,他为何对我这般好,我有何值得他图谋的吗?

她这样想着,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看着刘姝警惕的神情举动,程昭开怀地笑出了声,他说:“公主,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你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不过是想着你贵为公主,怎么也该有一个称心合意的居所。你不住那景福殿,搬进这春华庭,想必是很喜欢这里的。”

刘姝双手紧握放于身前,她神色平静下来,看着程昭抱歉道:“对不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程昭挑着眉笑说:“你是不是小人我还不知晓,不过我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君子。你也不必抱歉,对别人警醒着总是好的。”

真是个猜不透的人,做着好事却不愿当君子,还提醒我要提防着他。

刘姝如此想着,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程昭瞧见她的神色微微皱起了眉,他疑惑着低头道:“你这心里想什么全都露在脸上了。这样的性子是怎么做到隐忍退让不被别人察觉的?”

刘姝听了这话抿着唇笑了起来,她说:“也有你不知晓的!”

她看着他挑了挑眉,又说:“你洞察人心,我何必费那心力在你面前掩饰。”

她望着他,犹豫片刻后,又问道:“你究竟为何对我这般好?”

程昭看着刘姝清澈明亮的杏眼反问道:“我何时对你好了?你身为公主,本该有这样的尊荣。”

“我的尊荣为何要你来给?”

“你的父皇不给你,便该由我这个夫君来给。”

听了这话,刘姝觉得怪怪的,她皱着眉脱口道:“夫君?!”

程昭不怀好意地笑看着刘姝,他那双深邃的丹凤眼中尽是戏谑。他见她羞赧地垂下了眼,他勾了勾唇,转身朝门外走去。

刘姝红着脸抬眼看向程昭的背影,她这才发现他那官服后摆上有不少泥点,在那精美的玄缎上看着很是刺眼。她收回目光,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姿态端庄地跟着他出了房门到了廊檐下。

程昭在打量庭中景物,刘姝站在他身侧,她仰头柔声提醒道:“太尉,你衣摆后沾了污泥。”

程昭听了这话却毫不在意,他指着那发芽的芍药问道:“这是何物?”

“是芍药。”

“那墙边的那两株是什么?”

“是太平祥瑞花。”

“这名字我倒是初次听说。”

“那是多年前皇祖母寿诞时,蜀中进贡的。”

程昭心想,她口中的皇祖母定是那位被大火烧死的圣仁德懿皇太后。他微皱眉头,想了想后又问道:“是十四年前太后四十大寿时进贡的?”

刘姝微讶,她看着他道:“你记得这般清楚?”

程昭脑海中浮现出久远却永不能忘怀的记忆,泛着寒光的大刀,飞溅的鲜血,滚落在地的头颅。他处在那痛苦的记忆中,却又开口反问道:“公主不也记得很清楚?”

刘姝瞧出程昭神情上的异样,他那幽深的眼睛如同不见底的深渊一般,可她知道那深渊并不是为了吞噬她,而是因为她所不知晓的那很久以前的回忆。她心惊地想,或许那一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她把目光从他冰冷的脸上移开,看着那太平花树说:“母亲说过,就是在那一年春日,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父皇当上了皇帝,而她却被困在了这深宫之中。几年后,外祖父和舅父们披甲上阵,奔赴战场,她也就永远被困住了。”

程昭从回忆中挣脱,他看向刘姝落寞的脸嘲讽着说:“有的人身赴险境浴血厮杀,而有的人却身居高堂纵情享乐,不是很可笑吗?”

刘姝看向程昭,他脸上那嘲讽的笑容让她疑惑,他是说那浴血厮杀的人可笑,还是那纵情享乐的人可笑?

不等她开口问,程昭便沉声答道:“他们都可笑!”

刘姝的眉头皱紧了,她恼怒地瞪着他说:“你才可笑!我外祖父和舅父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程昭向刘姝转过身来,他负手弯腰直视着她问道:“保家卫国的英雄如今还有谁记得呢?”

刘姝目光凛冽地回视着他,沉沉回道:“我记得,苏荷也记得!大舅母记得,小舅母和表姊也记得!我何氏满门一直将他们铭记于心,一刻也不敢忘!我相信,那些和他们一起奋战过的同袍,那些被他们保护在身后的百姓,也会永远记住他们!”

程昭的心被刘姝那炙热的泪眼所刺痛,他身上的热血突然澎湃起来,他似乎听到了战场之上的号角声、厮杀声。

但很快,那种激动就被他压抑住了。他直起身来看向那太平花随意问道:“那花别处可还有?”

刘姝看到了程昭眼中片刻的景仰和向往,她从那幽深的眼眸中明白,他并非真的觉得那些浴血厮杀保家卫国的将士可笑,他只是觉得他们不值得。

她垂下了眼,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她想了想说:“当年一共进贡十株,除了春华庭外,皇祖母的宁圣宫中有四株,父皇的御乾宫中有两株,皇后的长秋宫中有两株。”

程昭看着那太平花树说:“想来你不愿破坏这春华庭,那宁圣宫无人居住,把那处太平祥瑞花移走也是无碍。”

他的话音刚落,刘姝便急忙道:“我不要那里的。”

程昭看向她,目光灼灼地问道:“那你想要何处的?”

刘姝眸光明亮,她仰头沉声道:“我要父皇宫中的。”

程昭负手笑了起来,他兴致盎然地说:“也好,陛下欠你的总该还的。说不得到时还能让陛下亲自动手将那树挖出来。”

刘姝听了兴奋起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程昭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笑着摇头道:“你不能去,你若去了陛下就不会动手了。那我也就看不到这难得的一幕了。”

刘姝抿了抿唇,叹气说:“不去就不去,从那些宫人嘴里听说也蛮有趣的。”

程昭想象着刘宣拿着锄头的画面便觉得有趣,他笑道:“我这就去寻陛下。”

说着,他就要转身下阶去。

刘姝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关心道:“太尉不饿吗?用了饭再去吧。”

经刘姝这一提醒,程昭才察觉到腹中空空,隐隐作痛。他收回脚,看向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不怀好意地说:“你这作态倒像那佳人顾门外招揽客人的女娘。”

刘姝听了这话羞愤得红了脸,她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怒目圆睁地看着程昭。

程昭等着刘姝骂他,等了好一会她都只是生气地看着他,他便状似好心地劝道:“何必委屈了自己,若气恼骂出来就好了。”

刘姝看着程昭那似笑非笑的脸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恰巧这时苏荷提着食盒回来了,她便似笑非笑地说:“太尉饿了,先用饭吧。”

说完,她笑容瞬间消失,沉着脸转身进屋去了。

程昭看见了刘姝的变脸,他拂了拂袖,看着她的背影开怀地笑了起来。

那阶下的苏荷瞧着这情景暗想,这程太尉怎么没心没肺的,公主都气成那样了,他还在这里笑,难怪公主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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