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里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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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连续赶了一天多的路程，便是马都受不住了。
慕依凡现在已经能够自己缓步小走，此刻正于狭小的马车内坚持挪动。
“你可以的！坚持！”慕依凡疼得面面部直抽搐。
他可不想坐以待毙，若不尽快恢复伤势恢复行动，待第二次刺杀到来怕是一个照面都扛不住！
“非吾身，吾不痛！”
……
慕依凡将自己的身世跟处境如实相告后，风于秋等人这才晓得，原来这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娃居然就是名誉长安的三皇子殿下。
风于秋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洛大元帅，他们可不信洛大元帅会做出违背大义的叛逆之举，这肯定是遭受到奸人所害！
所以哪怕前方是条绝路，他们一行人也愿意泼出去这条命！
“殿下，风某有一句话还望采纳！”风于秋骑着马于车外说道。
“没有比眼下更糟糕的了！风镖头有话但说无妨。”慕依凡浑身微微发热，掀开车帘看向风于秋。
“风某觉得殿下若真地坚持去往庭州，就算此番安然无恙到达了，往后也难免遭遇行刺！”
“风镖头说得不错！不过还请诸位设身处地中试想一下，这普天之下难道可还有我的容身之处？不可能！除非，我如丧家之犬躲进深山老林里，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可是敌人视我为毒刺，恨不得将我取之而后快！
而我，我还有数万条人命要替其申冤翻案！我有什么资格逃避！我煎熬着告诉我自己，你没有资格不活下去！”
慕依凡说着说着没能忍住，边哭边咽，伸手抹了两把泪，再也坚持不住地蹲下了身，全然忘记了伤势。
“其实我很怕，我害怕我坚持不到庭州就死了！如果这样，那那些死在这场阴谋里的数万英魂又该由谁去领他们回家！他们都是我父皇的臣子，他们也是我外祖父的同袍弟兄啊！他们也都有父母兄弟跟家室，可他们现在却被冠上了不忠不义，乱臣贼子的污名！是父皇辜负了他们啊！”
“风叔，聂伯，我还记得跟我娘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我娘说，她要我记住，如果当你心乱了的时候，就想想那些因护你而死的人。我问娘，要是有朝一日就连孩儿自己也变成了那个令人乱了心的人呢？”
众人沉默，沉寂了片刻。
“你娘是怎么说的？”风于秋。
慕依凡吸了吸鼻子，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童真笑容，只是轻轻道：“那是娘笑得最开心、最绝美的时候！”
洛妃到底给了三殿下一个什么样的答案，风于秋等人并不执着，因为殿下不愿意跟他们分享，就说明了这个回答对殿下来说它很贵重。贵重到没有能听见殿下说出这个秘密的人，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守着。
或许是将心中积攒的情绪宣泄够了，等众人再次动身的时候，慕依凡就这样抱着腿睡着了。
或许风于秋等人是在慕依凡的倾诉中找到了属于各自前行的信念，此时都不再慌于逃命。
古道的风景很是多彩别致，众人纷纷感受到了一股来源于心境上的突破，难以明说，只能说是豁然明了。
风于秋爽朗长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向往江湖的少年……
半日后，夜临，众人到达兰州，距离抵达庭州还有半个多月。
慕依凡的伤势已经结痂了，动作幅度不大的话倒也不是很影响日常生活。
“风叔，我现在好想念幽兰，她可比你温柔多了。你擦药，都快要把我的屁股又揉开裂了！”
“嗬！人还小，现在你就已经惦念起女人了？”风于秋连忙下手轻了些，嗨，还别说，殿下这屁股蛋儿打起来肯定贼过瘾！
慕依凡眯着眼很是舒服，清清凉凉的。
“不知者不怪！勿怪勿怪！风叔，你可别胡说，幽兰那是我娘的女仕，贴身照顾我娘的大丫头。若不是因为我们，幽兰今年就要进洛府了！现在倒好，亲事是定了，可洛府没了，满门抄斩。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宫里是好是坏……”
风于秋毫不客气地补刀：“你想多了，依我看，那后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能活着长这么大，都算你娘厉害！不然别人不会憋了这么一个大招！那个什么幽兰是没希望了，你还是先想想以后靠什么谋生才是正事！”
“我都希望他们能好好的，谁要这皇权直接说呀！干嘛非得争得你死我活，能者居之多好！”慕依凡。
“看看，到底还是小娃子！这会儿倒是童言无忌，想什么说什么，你是打算骗你自己，还是想跟那些坏人说？”风于秋涂好药后走到一边净手，不禁摇了摇头，殿下也就是在他们面前想一出说一出。
“风叔，你能告诉我是谁雇佣的你们么？”
“殿下，我们并不是有意瞒你，是真的不知道。看来你也询问过聂伯吧？回答是不是一样。”
“知道啦～就是感觉这种被人护着，嗯，很不是滋味儿……”
“我现在知道你娘为什么要说那么重的话了。“风于秋竖起食指，“实际证明，你娘是聪慧通透的。只是向死而生何谈容易。”
“我也知道，自踏上这条去往庭州的路开始就没有选择了。要么死在半路上，要么一直过着被人追杀的生活，便是身上所剩的银钱也是不够让我有选择的余地。我真的怕了……”
慕依凡张开眼，扭头看向风于秋。
“我知道要做到这一切很不容易，可我又该去哪里找那绝境逢生里的一线生机……”
风于秋：“殿下是认为自己年幼，无论是体力，体魄，武艺，人脉，权利，金钱都无法抗衡，所以感到绝望了？”
“时不待我，非吾所愿！”慕依凡闷闷道。
风于秋：“大丈夫生而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大不了就是一死鸟朝天嘛！殿下害怕什么！？殿下，你就是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不妨好好听话，合上双眼先休息一下。”
“我睡不着，担心一闭上眼就被人抹了脖子，那样也太憋屈了。”
风于秋无奈叹息，即便换成是他，他也睡不着。
“那你闭上眼睛，我陪你随便聊聊。”
“好！”
风于秋：“殿下觉得这合字可好？”
“有离合拢聚之意，我觉得都不太好。”
“殿下之前有喜欢的东西吗？”
“有的，好的东西要给对我好的人！”
“那殿下现在还认为离合不好吗？”
“风叔的意思是只要我觉得好，那就是好？”
“说对了一半儿～”
“为何？”
“合字囊括了世间万物，有人有家，重要的还有心。”
“……”慕依凡。
风于秋放轻了声音，“这人心啊，最讲究离合，合则留，不合则分;生死离别，不外乎如是。”
“做人太累了……”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有舍才有得。天地阴阳承负，分分合合，才是人间常态。”
“我好想娘……”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殿下，风某实在是替你寻不出一条生路。
隔壁房间，众人还都没睡。
见到风镖头回来，便晓得殿下是睡了。
“长安出了大事，老天爷这次反而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这事不要告诉殿下，不然又该凭填心事。虽然这次的风浪能让长安那边无瑕顾忌殿下，可是按行程来说，这第二次刺杀应该就快到了！只要渡过这次，之后的路程便会太平许多。”风于秋分析了一下局势，显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聂老应该是童公公的人吧？”风于秋看向老叟。
众人面色微怔，却也没任何动作。
“不愧是大义镖局的镖头！没错，老叟的确是童公公请来的。”
“聂老对明日可有把握？”
老叟呵呵笑道：“老夫半只脚都入了棺材咯～”
“既然如此，各为其主，各司其事！我等明日怕是不能继续陪殿下去往庭州了，还请聂老转告殿下，若殿下有朝一日重临盛都，还望将我等引领回家！”
老叟挥手灭了油灯，屋内归于黑暗。
“老夫知道了。”
次日，飘起了小雪，慕依凡伸出手去接，然后看着冰凉迅速在手中消融。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处山谷小道上遭遇了漫天箭矢的袭击。
马车霎时被扎成了刺猬，接着有数十人从半山腰上飞下，皆是轻功不俗，山脚下又有二十多人拿着兵刃围拢而来。
聂老驾着马车向前直冲，全然不管风于秋等人是否跟得上来。
风于秋等人边打边撤，尽力为聂老拖延时间分散兵力。
片息间，雪地成了泥泞，血迹一路蔓延……
镖局的弟兄死了三人，他们被乱刀砍得血肉模糊……
“镖头，不用管我们，没用了！聂老一个人是对付不了那么多高手的！”
“来生再见！”风于秋咬着槽牙迅速撤离这片区域，接着向前追了五十里。
马车已残缺不全，聂老一人拖住三个，此时正逢风于秋赶来，接着就提刀加入了进去。
“这里我来！你去前方旁边树林寻殿下！”
慕依凡拿着剑提气狂奔，后面运气急纵追赶的人没料到三殿下居然还有内气修为！
“三殿下，别挣扎了，来让我给你一个痛快吧！”
慕依凡一言不发，只顾着逃命。
他对战经验不足，断然不会是对手，只能先跑着了！
“让你跑了！岂不是白瞎了我们的功夫！”
“别玩了！赶紧杀了回去交差！”
锵！
慕依凡转身，用剑格挡，接着便被一掌拍在了胸口倒飞跌落，顿时眼前一黑，肺部一阵火辣，随后咳出一口黑血，耳鸣头晕。
咳咳，慕依凡躺在地上，溢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