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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梦里浮生,刹那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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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觉给桑宴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长生剑主是懂得及时享乐的。

玉京天领地很大,他住在宗门灵气最充裕的地方,按照自己的喜好,花费了一大笔钱建造了一座直抵云端的高塔,取名为扶光。

当然了,剑主出手那么阔绰,既不是因为他很富有,也不是遵循了他师傅教他的道理:只要做的事可以让他高兴便放手去做。

他花的每一笔钱,出自玉京天的供奉。

剑主是道祖之下的宗门长辈,日常用品都是最好的。

如果一不小心花钱超支了,剑主就会随机找一个宗门搬空他们的家底。

若有不从者,皆是玉京天的敌人。

靠着烧杀抢掠——

不对,是靠着互帮互助的友好美德。

扶光塔终于建成了。

剑主特意在那宛若天上仙京的居所落成之时,邀请每一个被他抢过的仙门宗主参观,欣赏宗主们心如刀割却敢怒不敢言的痛苦表情。

长生剑主其实有自己的名字,但是修仙界之内,除却他的师傅,玉京天道祖,以及某个不知天高地厚又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无人敢直呼其名——

不过话不能说那么绝对。

那时候整个世间都很乱。

人间不是这里起战事就是那里被妖魔袭击。

有一年,某个给脸不要脸还喜欢蹬鼻子上脸的女人又一次从扶光塔逃跑了。

那日剑主难得没睡懒觉,早起,问侍从:“夫人知道错了吗?”

侍从战战兢兢:“剑主,夫人她打包了整个宝库逃跑了。”

剑主站在原本应该宝物成山如今却空空如也的琅嬛宝库,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召出供奉塔中的仙剑白玉京,怒斥声响彻云霄:“叶娇娇!给你三天时间回来,否则我灭了整个掩月宗!”

话是这么说,但剑主是个很大度的人,他一怒之下也就怒了一下,放了段狠话。

过了三天,剑主在侍从“不经意”的透露中得知了某个可恨的小偷的踪迹。

于是剑主怒气冲冲提着剑准备去砍人。

然后剑主被某个被打得可怜兮兮的小家伙抱住,小家伙哭诉这些天离开他过得多么凄惨,剑主心中触动,决定原谅她之前数次不告而别且顺走他家当的行为,再给一次机会。

可对面叫嚣着的妖尊不给两人破镜重圆的机会,挥舞着二十尺的大刀:“玉京天道祖的徒弟,吾知道你的名字,纪九灼,你很强,但是吾更强,吾将会用你的头颅祭旗,以扬军威。这一刀下去,你必死无疑,先让你跑十九尺。”

剑主很欣赏这只小妖,从来没有谁胆敢直呼他的名字,很好,它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剑主让叶娇娇小朋友背过身去,卷起袖子,教会了妖尊祸从口出的道理,并且让它下辈子注意点。

剑主一向是个很大度的人,他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命令妖尊的手下教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随后打道回府。

叶娇娇跟着剑主回到了仙京,洗去了风尘仆仆后,躺在美人榻上晒太阳,一边细数逃亡路上被谁谁谁欺负了。

剑主喝了一口茶,邪魅一笑:“天凉了,该让某某某宗门破产了。”

两人一唱一和,上演了一出为爱报仇的戏码,洗劫某个倒霉宗门的库存,满载而归。

这样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剧情重复了几次,剑主考虑起了合籍的事情。

叶娇娇听闻,惊骇不已:“我不嫁,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还不想入土为安!”

剑主大怒:“女人,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的人!”

两人极限拉扯扯了没一会,玉京天发生了一桩闻所未闻的诡事。

上界天塌,遗留人间四圣物。

其中一样的九华幽莲奉养于玉京天禁地之中。

很多天前,剑主追妻期间,圣物失窃,玉京天防卫森严,贼子没跑出多远就被逮住,人赃并获。

偷东西的抓住了,依照玉京天的律法处置即可,然而贼子无惧无怕坐于牢中,神情悲悯如神佛:“汝等凡夫俗子,何来权力审判神明?”

所有人都觉得贼子知道玉京天刑法的严酷,惊恐到了极点,胡言乱语起来。

然而等到负责惩戒的道君借了天地法则,枷锁缚于贼子之身,怪异的事情发生了,雷劫竟然没有生效。

若是一位道君境界不够高深,便请另外一位道君。

如此既往。

天道雷劫却没有降下一次。

众人不由得想起贼子说的那句话,倘若所言属实,那个贼子应当是世上仅存的神明。

一是,天劫只会裁决众生生死,雷劫不降下,便说明“此者”非苍生,而是与天地法则对位的存在。

二是,天地法则由神明规定,自然无法定夺神明的过错。

千年前的那个时代,距离神明消陨遥远,却并不陌生,世间各处都能寻到秘境神迹所在,不过这些神迹留存到了天地大劫来临之前,天地大劫之后,世上关于神明的痕迹,抹灭于无,都是后话了。

传言渐传渐烈,有人担心真是失去力量复苏的神明,若是审判神明,恐怕将要承担神怒,可贼子神明偷窃罪状属实,玉京天是当世仙门之首,容不得任何人挑衅其权威,哪怕是神明也不行。

一时间各方各持己见,分割两派,一方主张放了贼子,一方坚持审判,僵持不下之际,又闹得人心惶惶。

最后此事的裁决权转交到了长生剑主手中。

一开始剑主也是有权利借天地法则审判的道君,不过剑主从来不用,他一般看谁顺眼就判谁无罪,看谁碍眼当场拔剑砍了对方,给天道省下降雷劫的功夫,慢慢的,玉京天便减少了剑主处理事务的次数,以此潜移默化地收回剑主的权力。

剑主其人,万物不惧,自然也不会被神明困扰。

为了防止剑主嫌麻烦上来就拔剑砍人,玉京天百般恳求叶娇娇陪同。

奈何叶娇娇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审判当天,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扑进剑主怀中:“嘤嘤嘤他看起来好可怜哦,年纪轻轻就要靠偷窃生活,不如早点送他投个好胎,下一辈子一出生赢在起跑线上。”

陪审的长老阻止:“不可啊!”

“此等贼子,胆敢觊觎宗门圣物,若不重罚,今后岂不是其余人等纷纷效仿其行为?必须引天雷劈散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轮回!”

叶娇娇抬起那张娇媚脸庞,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一滴眼泪也没有,感慨:“这世界上好人还是多啊,我只是想要他死,你却想让他万劫不复。”

天道雷劫一旦降下,凡遭遇者,皆死无生。雷劫也是分程度的,轻则修为尽失、仙躯被毁,重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既然雷劫没有降下,那就说明,要么天道认为偷窃圣物的贼子无罪。

剑主坐于上首,孤傲地睨视众人,眉目庄肃,全场鸦雀无声,等待着剑主发话:“我有一个问题。”

众人:“要来了!剑主会不会一语中的!”

剑主:“好东西的确应该归为己有,但你为什么不像本君一样光明正大去抢,而是鬼鬼祟祟去偷?偷东西被抓正形了还要遭受他人批判,而本君强抢,从来无人敢质置喙。”

众人:“………”

叶娇娇满眼小星星,一脸崇拜地抱住剑主:“不愧是夫君,说的话真有道理!英明神武、勇武非凡!我真是好喜欢你呀!”

剑主侧过脸,用那只没被抱住的手,支起一个三角形的角度,做出个扶额的动作,压着低沉了七八个度的喑哑声音颇为无奈:“小东西,被本君迷住了吧,真是拿你没办法,谁叫我宠你呢。”

众人:“…………”

总之,剑主心情很好的没有一剑劈死贼子,反倒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贼子说:“吾名寂昙。”

“乃是上界神明。”

“吾此行只为取回属于吾的物品,汝等肉体凡胎,竟然趁吾神力尽失之时审判吾,他以时日,必定降下神罚,惩戒众生。”

此话一出,满座俱惊,议论纷纭,不时听见小声耳语,惧怕神明降罪。

叶娇娇咬了咬唇,摇着剑主的胳膊:“夫君,我好怕,万一他是说的是真的,我俩岂不是要共赴黄泉?但是一想到能跟你死在一起,我就好幸福哦。”

剑主支起食指摩挲着锋利的下颚线,片刻后眸中寒光闪现,抬手召来扶光塔内供奉的白玉京,顷刻间乌云遮蔽天日,一道耀眼的白光穹宇划破,狂风骤起,风沙卷石飞天袭来,在场者都被白玉京的威压震慑到无一人还能维持站姿。

唯独寂昙和剑主身旁的叶娇娇。

剑主剑指寂昙:“第一次见到那么诚实又愚蠢的神明,本君认可你的身份,所以趁你病要你命,省得你以后来报复我。”

叶娇娇:“哇!夫君真是太聪明啦!快快快,砍他一刀,要是死不了我帮你补刀!”

寂昙瞳孔一震,煞白着脸,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长生剑主,我知道你的名讳,数天前你在玄沧地界斩杀了妖族的妖尊,魔界因你之名将战线退让八百里。”

“吾很好奇,你这般绝世之人,难道真的没有弱点吗?”

“吾会亲自——”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饮血无数的剑锋未沾染一滴血迹,长生剑主甩出仙剑,白玉京冲天而起飞回扶光塔。

剑主捋了捋压出皱痕的广袍白袖,神色如常到刚才不是杀了个人而是掸去一粒尘埃:“叶娇娇,回去吃饭了。”

叶娇娇乖顺依偎在剑主怀中:“夫君好帅哦,一刀就了结了他,奖励你一个亲亲。”

“不要。”剑主果断但小声拒绝,“你刚才背着我偷吃鸡腿,牙缝上有肉丝。”

“讨厌啦~”

两人边打情骂俏边原地消失,只留下面面相觑又后知后觉接受结局的众人,天空如镜顺平,完全看不见一点天劫的迹象。

众人这才坚信被欺骗了,或骂骂咧咧或兴致缺缺,神色各异地离开了。

但是很快的,修仙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嗯?还有后文吗?”桑宴抿了口茶水,咋咋舌,抵住舌尖那一点苦味,剥了一颗糖果含着嘴里散苦,“有变故的话,应该是那个叫寂昙的小贼没死吧?”

“桑宴兄说对了。”谢凌觉又叫了一碗茶水。

一股草木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随着瓢泼大雨弥散开来,湿气逐渐包围茶摊,阴风阵阵,还好两人坐的位置靠近烧水地方,火苗芯子吞噬柴木,噼卡噼卡的,稍稍暖和些。

桑宴衣服内层缝了棉绒,倒不觉得冷。

谢凌觉冻红了一张脸,唇瓣哆嗦,搓搓手继续道:“本来盛元游神祭的来历,我也是同他人一样认为是祈福祷告的盛典。直到那年我过生辰,姑母把祭典的另外一个版本谁给我们听。”

“寂昙被长生剑主一剑封喉,第二年剑主经历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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