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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敛敏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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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一眼安然静|坐、沉默无语的素婉仪,见其神色微显失落,我便语气谦卑,淡淡解释道:“今日清晨,妾妃至御花园弹奏玄琴,凑巧偶遇陛下,方得赏识。”

“妹妹当真得上天垂怜。”琽贵嫔闻言,随即柔和含笑道:“只是得了晋封亦瞒着本宫人,未免见外了。”语气说笑,语意却暗指我有意隐瞒。

我赶忙面容端正道:“启禀娘娘,妾妃绝无刻意隐瞒娘娘之心。晋升姬位后,妾妃用完早膳便立即至椒房殿请安,丝毫不敢耽误,正为此意。妾妃心下想着若得了晋封便立即回禀娘娘,一来耽误中宫觐见;二来亦显妾妃骄矜显摆;三来,若非娘娘所赐玄琴,妾妃如何有此机遇?何况妾妃不过演奏一支寻常曲子,纵使坦言相告,只怕娘娘未必相信,倒显得妾妃胡言欺瞒了。”

墨丽仪阴阳怪气道:“如此可见婉姬能耐不凡,且不论口齿伶俐,寻常曲子亦有此绝妙之处,可见绝不逊色于素婉仪的月舞。”嘴角嘲讽含笑,讥讽酸酸若嫣然妩媚,眉间的赤色菊花钿若玫瑰盛绽,花瓣艳红如血,犹带花刺。

素婉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似霞彩掩光,宝珠蒙尘,衬托着浅紫色杏花雨丝绿叶齐腰襦裙分外黯淡无光,“哪里,妾妃如何比得婉姬。”

珩贵嫔着一袭银红金丝湘绣樱花宫装,和睦可悦,轻笑一声,温和道:“咱们姐妹一同侍奉陛下,婉姬与素婉仪何须如此小心客气。本宫人能接二连三得陛下宠幸,实乃琽贵嫔之福。”言毕,瞥了眼琽贵嫔,语气温淡和缓。

琽贵嫔报之一笑,悠然端起茶盏啜饮,面色不改。

礼贵姬含着如缕的温和笑意,轻声道:“方才一席话,可见妹妹小心谨慎,实心待人。陛下向来慧眼识人,如此宠爱实至名归。”语声柔和似月下清波,华明而坦润。

我对前头面色和悦的礼贵姬平和笑道:“君心难测,陛下心思绝非咱们姐妹可随意揣测。妹妹以心待人,莫非礼姐姐并非如此?听闻姐姐为讨陛下欢心,辛勤烹饪之道,可见姐姐对陛下用心万分,妹妹自愧弗如。”

据倚华回禀,礼贵姬为得皇帝青睐,以陆贵姬为鉴,时常请教陈尚食,苦练烹饪之法。

我此言一出,礼贵姬果然羞涩至极,面色娇若初夏粉荷,露水之中摇曳多姿,可见受用。

珩贵嫔见状,轻然笑道,岔开话题,“素婉仪、婉姬二位妹妹皆精通乐器,想必平日定和睦融洽。何况,二位妹妹共居嘉德宫,琽贵嫔福分不浅。”言毕,瞧着素婉仪,笑意盈盈,如秋日碧竹清新。

“哪里。”见此情状,久未出声的素婉仪淡淡一笑,面容与浅紫色的襦裙相衬,愈加显得如雪色白杏花瓣,落英缤纷,眉间难掩落寞之色,“妾妃如何敢与婉姬相较。”

“非也。”侯昭媛讽刺一笑道,语调娇滴滴,嘴角一抹轻蔑弧度,玳瑁顶簪上的东珠流苏微微摇摆一番,分外流利雪亮,“素婉仪精通乐器与舞蹈。若非如此,如何得陛下重任,修补明皇传世之作?只不知婉姬亦精通舞蹈否?”只不见她针对素婉仪,只一味地挑我的毛刺,不知系何缘故。

我心下暗暗忖度着:可能是出于墨丽仪的缘故,故而侯昭媛对我如此介怀。至于素婉仪,明眼人皆看得出来她系琽贵嫔一党且性情安定静默,故而侯昭媛等人不曾刁难于她。

琽贵嫔只是一味地静笑,端起牡丹碧枝建窑黑釉茶盏,掀开茶盖,徐徐吹着热气,悠闲啜饮,神态格外自在。中宫在旁默不出声,只看吾等你一言我一语,瞧着好戏。

“歌舞虽同气亦分枝,二者只怕无法相提并论。”袅舞在旁眼见来者不善,特地含笑和气地出声袒护我。

“妍姬此言有理。”侯昭媛听罢,对袅舞深意一笑,眼眸熠熠烁光,衬得嵌珍珠瑞字碧玉步摇愈加流光盼睐,眨眼之间闪出一道精光,颇有深意,“妍姬与婉姬一母同胞,情分不浅,想来婉姬既精通乐器,妍姬亦如此。只不知为何妍姬屈居妹妹之下?抑或天资不同?”神色满是不留情面的讽刺与讥笑。

墨丽仪以袖遮口,打趣般讽刺笑道:“或许姐妹情深至极,是而妍姬不敢抢夺婉姬风头。”

袅舞闻言,面色微微难堪,涨红了脸,低头不语。

认真计较起来,袅舞与她们不甚往来,亦无得罪之处,她们此刻如此这般,不过系因我之故罢了。

念及此处,碍于中宫在前,我紧抿红唇,不敢显露微毫愤懑,心下却思量:墨丽仪前不久受陆贵姬责罚,若非侯昭媛出手相救,如何能这般安稳?此番竟如此不知收敛,这般嚣张,显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尚未开口应对,中宫先不满起来,轻咳一声,微微肃重道:“昭媛若不甘心陛下此番如此厚爱婉姬,大可各显本事夺宠。当日仅凭家世,珩贵嫔、琽贵嫔、瑛贵嫔、窦修仪初入宫便居贵姬之位。侯昭媛你却历迁真嫔、美人、真贵姬方有今日之尊荣,显见家世、出身不如人。若有能耐,待你父亲立下大功步步高升,自然水涨船高,何必眼下拈酸吃醋,挑拨御殿姐妹之情?”语中微含薄责之意。

一番话下来,眼见中宫因心怀不满而动怒,诸妃忙停了话头,起身离座,行礼告罪,“妾妃等谨遵中宫教诲,还请娘娘为皇嗣着想,保重凤体,万勿动怒。”

有中宫凤言在前,侯昭媛、墨丽仪只得闭上嘴,恨恨不甘地瞅着我。我不过淡淡一笑,无作回应。

众人再次入座,殷淑仪和气道:“娘娘执掌御殿一应大小事务,纵有琽贵嫔协理,亦劳心费神得很,妾妃等叫娘娘操心了。”

中宫面色微霁,点点头,含笑赞赏道:“淑仪向来体贴入怀,怪乎顺顺当当,历迁婉仪、中才人、良人、丽贵姬升任淑仪之位,备受恩宠,分外讨得陛下与本宫欢心。不日西北战事得胜,本宫定向陛下谏言,好好晋你位分,以示普天同庆。”

殷淑仪平和笑道:“承娘娘吉言。只是妾妃自入宫以来,从未关心朝政大事,亦着实不敢干涉。若如娘娘所知,纵使凯旋,亦属妾妃父兄本分,如何敢讨赏。”

“此言极是。”中宫温和点头,目色暗含称赞,“御殿向来不得干政,难得妹妹如此深明大义。来日,纵位列帝妃之首亦担得上名副其实。”言毕,瞥左首悠然啜饮的琽贵嫔一眼,意味深长。

“娘娘谬赞了。”殷淑仪神色平和,气顺谦和,并无骄矜得意之色。

一时众人起身,依礼贺殷淑仪来日之喜。

我心道:它日,若如中宫所言,殷淑仪晋贵妃之位,则殷氏一族威望定胜于如今与之相当的魏氏一族。只怕琽贵嫔心内颇不甘。想必正是思及此事,故琽贵嫔眼下便收拢素婉仪为己用。

暗觑一眼琽贵嫔,一袭碧珠缀金丝芍药亮缎滚边宫装下,她依旧连眼皮亦不抬,只悠然品茗,眼眸清亮洁净又平和,如一口深渊不见底,泛着寒气,叫人难以捉摸。

须臾,眼见中宫身怀六甲,面露疲乏,诸妃纷纷起身,依礼告退。

出了仪门,素婉仪落寞地一人走在前头。

我正欲上前解释一二,孰料婺藕迎上,在旁笑嘻嘻道:“清歌,你既有法子得恩宠,如何瞒着咱们姐妹?”

“姐姐,并非我瞒着你们,而是此事太过凑巧,连我自己亦不曾料到。前后因果当真如我适才所言。”收了神,言论间,我满脸无奈。

“当真?”她们三人俱是怀疑。

“当真。”我重重地点点头。

敛敏与袅舞若有所思。

婺藕欢天喜地,“如此看来,来日清歌福分绝不在素婉仪之下。不然,此番怎会得陛下如此宠爱?!”

“申姐姐谬赞了。”我含笑接受,边走边道。

“清歌,咱们现下往御花园走一走罢,也好闲话几句。”袅舞浅笑道。

“甚好。”我携了她们的手,往绿玉谷踱步而去。

绿玉谷位处凤仪宫正南侧,因满园碧色牡丹而得‘绿玉’之称,花瓣碧色晶莹,润光妩媚,若玉杯承露冷,高雅华美,缥缈凌空,如满栏开似碧。谷东便是流芳亭,亭再东便系凤羽池,池上即暖玉台,与枯萎荷叶交相辉配,夹杂一丝凄婉,似美人梨花带雨半遮面,飞鸟思羽哀愁显淡薄,挥发出秋日寂寥。

然如斯美景下,与我一同走在后头的敛敏却系面色抑抑。

眼见她们在前头欢声笑语,感叹牡丹美景,我悄声问道,心底担忧,“敏姐姐,你怎的郁郁不乐?”

敛敏一袭月白漩涡纹宫装,纤腰细束,盈盈不胜一握,愈加衬得身姿离落,直欲随风飞遥,恍然回神,勉强一笑,语气苦涩道:“哪里话,妹妹得承圣恩,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闷闷不乐。”

“姐姐——”我忙握住她手,触手冰凉似冬日寒冰,眼眸蒙上一层雾气,焦急道:“妹妹所言当真属实,绝无欺瞒之意。若姐姐以为妹妹存心欺瞒,可当真辜负了咱们这姐妹之情。”

欲言未语下,定定看了我半晌,敛敏方掩睫,低低道出一句,“当真如此么?”语中的浓郁哀愁仿佛盖上了一层迷雾薄纱。

“姐姐——”我牢牢而有力地握住她手,语气郑重道,目光炯炯有神,“妹妹可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闻得此言,敛敏这才抬头,破颜微笑,缓缓道:“你既如此说,我岂有不信之理。不怕妹妹笑话——”一股愁重再次浮上眉间,“我早先曾与你说起,我娘当初有一好姐妹,虽异母却亲密。待同侍一夫后,她渐渐刻薄起来。最后,为了抢夺家产,竟下芫花之毒,谋害我娘,以致我娘生产时万般痛苦。若非我爹明察秋毫,逼迫她交出解药,只怕会一尸两命。”

“姐姐——”

闻得此言,我忙握住敛敏的手,含泪恸楚。

居外宫时,我常探望敛敏与婺藕,彼时敛敏亦曾谈起她娘亲,却只略笔带过。

当日敛敏所言,她娘虽居正妻位,乃原先正夫人被休之后,且纵使顺利成为填房,亦日日寡欢,时时哀叹自己命途不济,话里话外似在惋惜。我曾问过缘由,得知事关她姨母,再追问下去,便无下文。现下她所言,若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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