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物不故,人亦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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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山倾覆，鼎墟火消失，五十种异火只剩下四十九种；炼器门已成往事，宗门四分五裂，各个宗门瞬间开始行动，不过，却不是帮助炼器门重建宗门，而是瞬间将城中的炼器阁收归自己所有。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不过，现在的炼器门，却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宗门被毁，幸存的外门弟子归入了清虚门名下，就连苟青几位师尊和长老们，也不得不接受寄人篱下这一事实。
炼器门的弟子，从绝望之中得救，却永远背负着屈辱的骂名。
金麟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子嗣，而炼器门也在它的攻击之下覆灭。
可这场人类修士与妖兽的战争之中，清虚门成为了并不唯一的最大获利者。
单单是伸出援手救助炼器门的弟子这一件事，就已经收获了含灵山的口碑。
这一切的主谋，正是牧桓。
一时间，宗门内部对于牧桓的评价又上了一层楼。
全含灵山界最年轻的半步元婴修士，天之骄子，大德大义之人，能够担当起含灵山界未来的领袖。
牧桓在含灵山界之中，威名大振，一度压过了其他宗门德高望重的师尊们，再加上他年轻这一点，瞬间吸引了很多仰慕者和追随者；清虚门则是在炼器门的覆灭之中，更加的兴盛。
而幸存的炼器门弟子，也形成了两个对立的帮派。
一些弟子仍有骨气，认为不应当接受清虚门的施舍，应该另寻出路，早日重建炼器门；而另一部分弟子，则是心怀感激，他们发自内心感谢牧桓的援手，当然，这些人也成为了牧桓的追随者。
清虚门之中，瞬间形成了一个以牧桓为中心的巨大群体，占据着清虚门弟子的绝大部分；而这些追随者的头头，则是牧桓师尊的亲侄子，牧择溪。
年仅十八岁，已是结丹初期，掌握清虚门两套秘传功法，实力深不可测。
这样的成就，放在任何一个宗门之中，也早应该在内门之中占据一个席位，但牧择溪却拒绝了那些师尊们的盛情邀请；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便是徐秋子。
这个小他一岁的师妹。
天生木灵根，宗门之中最年轻的玄阶炼丹师；混元常春功大成，斗丹大会的榜眼。
徐秋子的名声，在外门之中可是仅次于牧择溪的；那些牧择溪的附庸们，自然是觉得，徐秋子和牧择溪可是天生一对，两位绝世天才，都是清虚门的弟子，凑成一对那可是天造地设。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牧择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隋月生没事就好。”风乞寒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她也因为炼器门的事情而忙得焦头烂额。
好在忙完了炼器门弟子们的安置工作，有功夫闲下来，和徐秋子聊聊天。
“他有事没事的……”徐秋子小声嘀咕着。
“怎么？完全不担心他吗？”风乞寒在床上转了个身，笑着打趣道。
“那倒也不是。”秋子噘着嘴，小声回应道。
“那当时，要是在幸存的弟子之中，没有看到他的话，你会怎么办呢？”风乞寒换了个语气，眼睛盯着徐秋子，观察她的表情。
秋子沉默了半晌。
终于开口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秋子连声说着，表情有些不自在，语气惊慌。
风乞寒没有继续追问，沉默着，明白自己似乎戳到了秋子的痛处。
“如果月生死了，我真的不知怎么办；或许我会向往常一样，回到清虚门继续修行，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吧。”秋子一连串地说着，嘴上不停。
“秋子，这都已经过去，他还活着，不是吗？”
“乞寒姐。”秋子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好么？”
风乞寒愣了一下，会心一笑，说道：“好，师父错了。”
秋子猛地摇头，眼巴巴地看着风乞寒，楚楚可怜。
“我知道你是真心在乎隋月生，我倒是觉得，比起牧择溪，那小子更会关心你。”风乞寒一只手撑着下巴，眼中另有深意。
“他？得了吧，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给我写一封信。”秋子歪了歪嘴，像是赌气一般。
“那你的意思是，牧择溪更好一点。”
“别恶心我了。”秋子说着，吐了吐舌头。
“那你有打算跟月生表白吗？”
“啊？！”秋子猛地叫道，“表白？开什么玩笑……”
“那你是不喜欢他咯？”风乞寒笑道。
“我……”秋子一时语塞，脸色微红。
“真是的，咱家秋子能不能一被逗就脸红啊，你那些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风乞寒跳了跳眉头，从床上下来，坐在软绵绵的坐垫上，伸了个懒腰。
“我，哪有。”秋子皱起眉头。
“说真的，我建议你要不要早一点讲清楚自己的心意？”风乞寒建议道，“隋月生，他资质不差，或者说是很出色的资质了，那小子张相又蛮清秀，现在到了清虚门之中，女弟子这么多，被人早早地看上了也说不定。”
“不可能。”秋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啊？”
“你是不知道他的脑回路，那可是比木头都硬的一根筋。”秋子很确信地说道。
风乞寒叹了口气。
“要想走出这一步，要趁早。不是所有人都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他表现出来的愚钝，说不定是对你的保护。”风乞寒眼中闪烁，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秋子又反驳道，风乞寒却是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听。
秋子是喜欢月生的，风乞寒知道、月生也知道；唯独徐秋子，她不知道，或者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知道。
良久。
风乞寒起身，将身上的衣物拨弄平整。
“我要去探望一位老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起来？”
“是谁呀？”
“方失兰，炼器门的长老。”
“是之前在凤凰大会遇见的姐姐吗？”
风乞寒笑了笑，点头，
两人一同来到后山楚忘忧师尊在宗门内的洞府。
这里气候宜人，清朗而幽静。
步入竹林之中，能远远地看见一间巨大的宅子，深棕色，很厚重，也很典雅。
这里的环境，正适合颐养天年。
楚忘忧师尊就在此处定居，除去修行的时候去其他更加隐蔽的洞府，处理宗门事务都是在此处进行。
两人站在禁制之前，道明来意，楚师尊亲自出来迎接两人。
秋子跪地叩拜，风乞寒也是尊敬的鞠躬。
楚忘忧将两人扶起，面容和蔼，语气温柔；只是眼眉之处稍显着一些疲惫的神色。
“原来是乞寒和徐秋子啊，快请进吧。”
“多谢师尊。”徐秋子恭敬地说。
楚忘忧的眉头舒展了许多，亲切地看着徐秋子，眼中含笑。
穿过园林，步入宅子中庭，天井之中插着两根翠竹，形容枯槁，竹叶发黄，枝干干瘪，一副萧瑟的景象；此时正值晚春好时节，这样的景象，却是有些反常。
两人穿过连廊，进入内室。
房间之中站着一位略显消瘦的女子。
“乞寒？”
那女子，正是方失兰。
白发黑纱，依旧是在炼器门时候的打扮，玉手放在腰前勾搭着，唇齿紧闭，牙齿啮着下唇，显得郁郁优柔。
“失兰。”
风乞寒看见老友这个样子，心中一顿。
明明几个月之前还相见过的，现在的她，却是这一幅模样。
徐秋子在一旁看得有些惊讶。
凤凰大会匆匆忙忙，她没能看清楚方失兰的长相，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是一位气质上不属于乞寒姐的仙女；今日一看。
只有惊为天人能够形容。
白发的仙子站在窗前，绿色的竹林在窗外映照着阳光，一切的景象在眼中是那样的不真实。
方失兰，美丽得不可方物，秋子站在她的面前，只是自惭形秽。
“你就是徐秋子吧。”方失兰笑着走来，步伐之间却是踉跄不稳。
秋子这才看见，方失兰的双眼蒙着一块黑纱，看不清其下的双眼。
“失兰。”风乞寒有些抑制不住情绪，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方失兰被风乞寒这样抱住，也仅仅是苦笑了一声，双手轻抚着乞寒的背。
“似乎需要安慰的人，不是我呢？”方失兰打趣道。
“怎么会？为什么你的眼睛会突然失明？”
“起初我还是有些惊慌。”方失兰说道，脸色平静，“现在也还好，你看，我这不是也能用神识正常的生活吗？”
“可是，你的眼睛……”
方失兰的乌黑的清澈双眼，永远地蒙在黑纱之下了，就算黑纱之外的脸颊再怎么样美丽的虚假，终究是没有神韵。
更重要的是，方失兰现在这个样子，风乞寒心中总是有些难过。
“真傻。”方失兰凑在风乞寒耳边小声说着，“我都没有你这样伤心呐。”
风乞寒抹去眼角的泪珠，看着方失兰，依旧是控制不住情绪。
“倒不如说，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为什么？”风乞寒有些疑惑。
“因为我的父母，能够陪在我身边，总算是，有些家的样子了。”方失兰说着，连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中年男人转过来，站在楚忘忧的身后，两人看上去很是登对，但似乎，又有些隔阂。
“清虚门，风乞寒，见过方师尊。”风乞寒自然是认得方宇博，她很客气地说道。
秋子在一旁，也很快反应过来。
“是失兰的朋友吗？”方宇博笑着说，“多谢你们能来探望，失兰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我们以外的人说过话了。”
“父亲。”方失兰急忙拦住方宇博，“母亲，您也是，请您二位先离开一下好吗？我有些话想和风乞寒说。”
“好，好。”楚忘忧点着头，催促着方宇博离开了。
风乞寒看了看方失兰，又看了看徐秋子，说：“秋子，你也回避一下吧。”
楚忘忧很热情的拉着徐秋子来到了会客室，两位家长和秋子席地而坐。
面对着两位宗门师尊，秋子瞬间感觉压力倍增，细细观察，方宇博的脸上隐藏着愁容，而楚师尊也是难掩疲倦；看来，炼器门的变故，为他们带来了不知道多少的担忧。
闺房中。
方失兰沉默不语，坐在梳妆台面前。
风乞寒一言不发，来到她的身后。
“乞寒。”方失兰轻声说，语气之中满是憔悴，“为我梳头吧，好吗？”
方宇博不懂女儿家的打扮，楚忘忧又与方失兰相隔许久，母亲也自然不知道女儿的喜好。
风乞寒沉默不语，玉手轻抚方失兰的发梢。
“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的发型吧。”方失兰说道，眼前依旧是黑暗一片，尽管镜中的仙子，美丽动人。
风乞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中怅然，一手搭在方失兰的肩上，另一手轻轻地将她的秀发一缕一缕地盘起。
两女均是沉默，风声也很轻，熏香的烟雾直直上升，竹林茂密，阳光温和，镜中的方失兰，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良久。
风乞寒轻叹一声，将手撤下，把手腕上面的头绳小心地扎在方失兰的发髻之上。
是熟悉的发型，熟悉的人，但再次相见，两人的心中却是耿耿。
“梳好了么？”
“嗯。”
方失兰虽然见不到镜中不可方物的自己，但她对于风乞寒的信任，足以成为一面明镜，刻印在心中。
“我听闻隋月生那小子，也活下来了。”
“是，前不久还见过。”
“带我去找他。”方失兰说道，“我与他有约。”
风乞寒挽着方失兰的手，告别了楚忘忧夫妇，带着秋子，离开了宅子，往清虚大城的方向赶去。
月生正在房间之中打坐，他身处灵国，正在熟悉挽月枪之中的能量法则。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月生猛地睁眼。
槿烟趴在地毯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快回避一下。”月生急忙吩咐道，他不确定让槿烟暴露在人类修士的面前，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知道啦。”槿烟极不耐烦地说道，随即收起书本进入灵国。
月生整理一番衣物，匆忙来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面前站着的，是方失兰，依旧是生人勿进的美丽模样，只是双眼之上蒙上了一块黑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