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抱歉昨晚,多谢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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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露的视频通话终止了我的“横尸”。
她妆容精致地坐在办公桌前，却是一脸贼兮兮的样子，不住朝我前后左右窥视。
“你干嘛？”我有气无力说。顺带瞄一眼小窗，发现自己果然是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
“你一个人？”梦露问。
“废话。”我翻白眼。
“Ray呢？”
“呃……”
“快说，老实交代。昨晚你们是不是……嘿嘿。”说着，她把手机向四周移动，“看，办公室就我一个，你放心交代。昨晚你们干什么好事了？”
我趴在床上，撑住沉重坠痛的头颅，叹气，“唉，我可真是干了好事。”
“你这语气态度不对啊。”
我便一边回想一边讲，把自己能记得的择要告诉了梦露，然后问她，“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没脸见人了。”
她笑得喘不上气，半天才说，“看来早点让你喝酒就对了，那就早早拿下Ray，不用拖这么久。昨晚之前我还当你们没戏了呢，谁知你这家伙一出手就一鸣惊人，直接投怀送抱霸王硬上弓……”
我急得在床上踢腾脚，威胁梦露，“喂，我酒还没醒完全，你再说我就跳楼了。”
“你等等跳。我先通知Ray，让他去楼下候着，你看准他怀里再跳。继续公主抱，哈哈哈……”
“梦！露！”我对屏幕释放出高分贝尖叫。
“好好，说正经的，说正经的。”梦露这才稍微收敛，但仍是说几句便打趣我一下，我也只好受着。
她给我的首选建议是装糊涂，装失忆，反正喝酒断片是许多人都会发生的事。总之就当昨夜一切不存在，没发生过。重点是我需要有个好演技，不能自己先心虚……
我抓狂，“可是，你明知道我装不了——”
“那就只有直面咯，你最喜欢最擅长的方式。直愣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是老子干的怎么着，老子就是非礼你了怎么样，至于负不负责要看老子心情！哈哈哈，说不定Ray很喜欢被强呢？”
我咬牙切齿，“许梦露，你最好自求多福，这两天别让我见到你。否则我会掐死你。”
梦露理理发卷，一脸不怕死的样子，“你掐死我也没用，反正就这两个法子。难不成你还想退出【她+】？”
我来了精神，“好像是个办法。”
“拉倒吧你，那可就太幼稚了！你会被我们笑话一辈子。谁还没酒后乱性过啊。”
我自己其实也早已知晓答案，只是忍不住仍抱一丝幻想希望能够有逃避的可能。但是当然难以逃避，更不可能因此退出【她+】。我不是一个不能面对现实的人，只是昨晚这件事实在太，太，太丢人了。以前也不是没喝多过，尤其年轻气盛时，更曾在酒后掀桌、发脾气，甚至动手打人，但那些充其量是撒酒疯、借机发泄而已，我还从没有对男人主动投怀送抱过。想起昨夜的吻，印象已模糊，但Ray似乎从起初的配合到后来的投入……还有他变剧烈的心跳……最记忆深刻的是在他怀里的感觉，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
又在床上躺了半晌，直到蓄足勇气觉得可以重新面对世界——面对Ray。这时才发现，从昨晚见到Ray的那刻起到现在，我竟然没有想起过世德。
给Ray发消息：“抱歉昨晚。”
仅四字。不然怎样呢，何必多余说明喝多了，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何况昨夜已说过太多次“我没有喝多”，足足是喝多的明证。
回复很快传来：“醒了？以为你会睡到下午。你没事就好。”
“多谢照顾。”我吁一口气，决定点到即止。
“客气了。”
我茫然了一阵，觉得再无什么好说，再说一句谢谢也是多余，便决定到此为止。“抱歉昨晚，多谢照顾”，已算是对昨夜有了交代，一切尽在不言中。
谁知Ray发来一张照片，是破晓时的天空，紧跟着他说，“日出我替你看了。”
愣怔一阵儿，才想起大约是我闹着要看日出。又看到他说，早上非常冷，他在附近公园里跑了几圈，看完日出才打车回家，正赶上女儿起床，陪女儿一起吃了早餐。他有轻微感冒，问我是否有不适，建议吃些感冒药。
昨晚我没感到冷，是因为一直在他怀里。回过神，我才领会出他后一句的逻辑与含义：感冒会传染，而我们……
我能感到脸颊开始有轻微灼热，甩甩头，不敢去想细节。回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
我再度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盯着屏幕发了一阵呆，不见再有消息传来，才把手机丢到一边，翻身继续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隔一刻叮声响起，再拿起手机，看到Ray说，“你不适合喝酒，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这口吻，我竟有点喜欢。想起蔓迪曾说Ray是霸道总裁范儿……若说那时我并不觉得，现在却有点感知了。我并不喜欢有人对我发号施令，但如果对方是我欣赏认可的人，说的又在理，态度和起心动念都好，那我没理由不接受。何况现在是Ray，在我从他身上感受了那样的安全感之后……
“哦。”我有气无力，弱弱回一句。又画蛇添足说：“我第一次这样。”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我输入这三字又删掉。何以知道呢，他怎知我不是对别人也这样？但何必问，这种问题只会把话题引到敏感地域，而那正是我现在避之唯恐不及的。而且以我对Ray的了解，他不喜欢撒谎也犯不着撒谎。这句“我知道”令我彻底放下心来，于是打起精神洗漱，张罗吃食，奔往工作室。
梦露得知后说，“一句酒后乱性就完了？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说不定还有上下其手——反正你断片儿了。不过总得对人家负责吧？你这样始乱终弃好吗？”
“呸，”我啐梦露，“以Ray的条件，一年到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借酒装疯投怀送抱，想要米已成炊的，用我负责？”
“啧啧，渣女。祸害完不负责。”
虽是随口对梦露说，但说完我自己却也上了心，说不定Ray真是久经沙场，早已不知经历过多少如同昨夜的场面，练就呵护周全但也片叶不沾身的本事。只是想来，既然是投怀送抱，恐怕不会有几人像我昨夜，坚持不肯让他送回家。那么，登堂入室之后……我收住思绪，知道自己操闲心想多了。无论如何，他没有对我趁人之危，我知道有一刻我已如烈火烹油，如果他继续，我是不会拒绝的，但他没有。依稀记得他说过一句，“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
那么言下之意，他是要在双方都清醒的状况下，完全的你情我愿？算了，与我何干。
我威胁梦露，“总之这件事就此揭过，见面不许提，也不许暗示。”
“你说见谁的面，Ray，还是大平、阿巫？”梦露嘿嘿笑。
我捂脸，心知这件事瞒不过去，终究还是要曝光于天下。“天下”自然是大平和阿巫。
“其实你对Ray也是有点意思的对吧？”梦露说。
“大姐，我那不过是喝多了——”
“切，你哪次喝多有上去扑男人的？你扑过大平？”
“当然没有！”
“就是说咯。为什么独独是Ray？而且你这么在意他会对你有不良印象，说明你对他是在意的。”
“我在意是因为他是投资人。”我嘴硬。
“少来了。总之你现在坐等吧，估计人家很快就会展开追求攻势了。”
“不是吧？”我不觉得有此可能。
“昨晚你前脚从我们眼前离开他后脚就到处找你，还让我去洗手间看看，怕你喝多了在那儿吐。后来就突然也不见了，让他下属告诉我们有事先走，让我们继续。他说要庆功，自己走了，结果却是去找你——”
“他只是担心——”
“他担心？那我、大平、阿巫，我们三个是吃素的？我们都不担心。”
我无话可说。
“现在你们亲密接触也接触了，就差最后一步，早晚得补上。嘉叶，我看好你哦。”
可能是头还痛着，影响大脑功能，我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对于也许会和Ray有点什么可能，究竟是否期待。也许心底里，终究有一点点好奇，一点点窃喜？
然而梦露错了，时间一天天过去，Ray并没有任何行动与消息。
当然我并不意外。但若说没有一丁点失望，那就未免不诚实。
尽管我们后来的吻也不乏激情，但对于这件事本身，我并没有什么好惦记与念念不忘的。真正使我讶异与怀念的是那种安全感，那种笃定，知道有这个人在，没有任何好担心，没有任何值得担心。不是为了依靠，而是确定他可以信赖与托付，没有犹疑，没有怀疑，坚定不移地知道。
而这份知道从哪里来？我相信是我的本能。在整个人被酒精麻醉的状况下，意志力松绑，反而最潜意识的东西出来，做了最本能的表达。不然用什么来解释我为什么会一跃而起径直扑进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怀里？这是清醒时的我绝不可能做到的。
使我深究的是驱使我奔向Ray的那种本能。那么日常生活里，有多少时候我的头脑——或说理性——阻碍了我的本能，又有多少所谓的冲动、感性——或说本能——其实才是真正正确、明智的？
那么世德经常指责我的头脑如何如何，其中竟也有些真知灼见了？
我不知道，而且是与否现在已不再重要。
既然那夜之后Ray并没有进一步表示，我也只能当他并无此意，那夜纯属好心与礼貌。尽管，他的“好心”有些过——原本不必来找我，更不必任由我纠缠一整夜。
12月中下旬的时候，我打算搬家。新公寓是向来喜欢的小复式，空间开阔，楼层与视野都很好，房租虽然高些，但环境和品质值得。
错过了当初的最佳买房时机，这些年望着不断攀升以致离谱的房价，再兴不起赚钱买房的豪情壮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难为自己背一个重重的壳在背上呢，一夜暴富钱多得没处花又另当别论。
工作室生意如常，收入稳定，却也难有大突破，除非投入更多心力，而【她+】这边牵扯更多时间精力，好在每人还有份薪水。薪水却是Ray的意思，坚持我们都要拿，至少先后顾无忧，才能全情投入创作。鉴于我们都是享受最终成果分润的，在阿巫意见下，大家同意只拿中等市场价的薪水，毕竟大家并不是冲这个来的，但Ray的好意也心领。之前和大平去竞标的地产广告拍摄项目，我们最后拿下来并拍完，也小赚了一笔——这笔钱原是我打算用来帮世德的……鉴于现今情况，索性让我换个好房住。
搬家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世德出现在我门外。
距离他说想要独自一个人专心修行之后不到一个月。
我历来言而有信，答应不再主动找他，那么自然言出必践。虽然我未必有能力用理智镇压情感，但他既然那样说了，我可不敢破坏、打扰他的所谓修行，以免异日他修行不果，开悟不成，又怪到我身上来，所以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有些来气，将近一个月前是他说不再见面，现在竟然不请自来，招呼不打地任意来敲我的门。
“你怎么来了。”我淡淡说。
“这是？”世德站在门口，望着凌乱的房内，到处是纸箱和正在装的东西。
我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就站在门口简略说，“没什么，我准备搬家。你怎么会来？”
“我在附近上课，突然就想来看看你。”
“上课？”
“嗯，健身课。你还记得大江？当初和我一起去你工作室拍照的那个，你以为他和我是一对儿……”
我当然记得，但只点点头。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我坐一下就走。或者我也可以现在就离开。”
“进来没关系，只是比较乱。”我让开通道。
世德把背包随意丢在地板上，坐在客厅中央的椅子上，继续说着，“那个品牌和我们解约之后，大江开了一间健身房，邀请我做他那边的金牌教练……我想无论几时开悟，这具肉身总还是要生存，现实层面的事情不得不考虑和面对，于是应承下来……”
原来他开始教人健身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小时一千块，预收了二十节课的费用。
原来他有外出工作，只是今天才对我说。
“挺好的。”我只这样说。
他试图抱我，我不着痕迹地避开，询问他是否需要喝水，客气有礼，待他一如客人，一边走向厨房。他说不喝，我便自己倒水递到唇边慢慢啜饮，实则为与他拉开距离。他却追过来执意抱住我，在耳边呢喃一些有的没的，无非最近一直在想我，尤其时常忆及那些我特别好的时候云云。我唇边逸出嘲讽的笑意：总是这样，让他决定推开我的是因为我的不好，让他又来挽回的是我的好，我的好与不好无法统一，他的割舍与不舍也始终分裂，他最希望的恐怕是把我切开，只留下好的，把不好的扔掉。
但，即便我全部都剩好的，他就会不离不弃从一而终吗？不，我不觉得。他必定又会因为别的而心生不满。
这就是直觉与本能。我本能地知道这一切，然而却总是不肯相信，总觉得会有万一的可能性。
我推开世德，拒绝意味明显，他兀自纠缠，我便问道：“你不是已经和别人开始新生了吗？”
最后一次在他住处的种种，使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在和某人交往。原本我已不想深究和质询，但现在他逼我问出口来。
他一怔，即刻否认，“哪有，怎么可能。”
我指出他住处的种种变化，他坚持说是为冥想才布置更理想环境，又说怎么可能再和人建立什么关系，那样岂非自己打脸，如果和我都无法在一起，那么更不可能和其他任何人，别人不可能理解他，也绝不会有我们之间的默契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