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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不相信一切会是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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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梦露先打来了电话,约晚餐,而阿巫在闭关赶稿。

我们约在梦露公司附近的法国餐厅,晚上下班后在那里会合。中间我出去接了一个蔓迪打来的电话,再回到位置,梦露竟旁若无人地在座位上视频通话。我瞄一眼,看到一个男人的半裸上身,吓一跳,赶忙一边闪开一边捂眼。

梦露结束通话,数落我,“偏你这么矫情,接个工作室的电话还要出去,在这儿接不就完了?”

我叹气,“你又没约在大排档。人家都在斯文用餐,轻声讲话,讲电话很失礼的。亏你还做公关。”

梦露丝毫不以为意,“我只在有必要时注意公共关系。其余时候,谁管他们怎么想。”

菜式很精致,单冲颜值就勾起食欲。不等我开口,梦露就问起世德,“你们最近怎样?感觉你最近很平静啊。”

我拿起刀叉又放下,“哎,你就不能让我先好好享受下美食吗?这么多东西,我不多吃点,你怎么实现今年的减重大计?”

尽管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但我并不大想和梦露说我的烦心事,知道她必然会反对,而反对的意见我已经听大平说过了,并不想再多听一遍。

梦露却仍不放过我,边吃边说,“你知道,我对男人的判断向来简单,看他愿不愿意为我付出和花钱。所以我唯一对齐世德有好感的时候是你们刚在一起、他对你还行的那阵。至于后来他的种种表现,我觉得这个男人非常不成熟,而且情绪不稳定。你自己都是个情绪起伏波澜不定的人,有时又很傻很天真,他不适合你。而且,我越想越觉得他现在的行为很渣。”

“渣?”我吃一颗牡蛎,还没来及咽下去。

“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平时不联系,他想见才见,不是渣男是什么?怎么,你现在演圣母吗?”

“呸,你才圣母。”

梦露耸耸肩,“我可做不了。人家都要开悟了你还不分,不是圣母是什么?哈,开悟,这么扯淡的借口简直可以荣膺本年度最离奇最无诚意分手理由榜首。他是谁?和尚吗?明明就是不爱了,又不直说,却说什么要去开悟,奇葩,渣男!这种借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掰出来的。我觉得他就是想跟那个有钱的绿茶婊老女人在一起,所以才要甩了你,偏你还不离不弃。”

钱。我被戳中痛处,没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埋头苦吃了。所以我才不想和她说世德的情况,就知道她不会有任何让人听着舒心的话。我怀疑是不是大平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劝我,所以她才突然约我。

但仍忍不住辩驳,“如果是的话,那他早跟绿茶婊在一起了,我并没拦他。”

“肯定那绿茶婊还没离婚呗。再说,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偷偷在一起了?不然齐世德为什么一两周才和你见一次?其余时间他在哪?跟谁?怎么知道不是和那个绿茶婊在一起?”

“绿茶婊在泰国。”我终于也开口闭口绿茶婊。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梦露说着离座,坐来我旁边,揽我肩膀轻轻摇晃。“我不是想要刺激你,而是怕你明知故犯,心里门儿清,就是自己骗自己。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吧?但我非要摇醒你。”

我知道她是好心,全心全意为我着想,所以才说话没有顾忌。她说的我不是完全没有怀疑过,但一来我相信世德对我的感情,二来能够确定那个女人目前确实不在国内——没有确凿证据,只是依凭直觉。但当然世德和那女人一直有联系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梦露说“非要”——

我忍不住提醒她,“份位,份位,注意份位。”

她呲牙笑,“没办法呀,遇到你们的事儿我比你们还急,皇帝不急急太监。”

“我们?”

“你和大平呗,还能有谁让我这么操心。”

“不是大平让你找我?”

“他为什么让我找你?”梦露眯起了眼睛,满是狐疑。

“瞎猜。”

“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唔……不如你先说。我的事等下再和你说。”不说和撒谎是两回事,我不会对梦露撒谎,只得拖一时是一时。

原来梦露约我仍是为大平的事,仍是想我和她一起说服大平脚踏实地先做一个Ip,然后Ip成熟了再拍电影或剧。

我觉得奇怪又好笑,“你为什么非要手伸那么长去管大平的事,何况做Ip并不容易,未必就比他再拍一部《单身都市》第二季来得简单。真想帮大平,不是应该帮他圆梦?以你的职业优势加上公关技巧,帮大平找投资不是才皆大欢喜。”

梦露这才对我实说,“据专家意见,大平做导演的能力还有待提升,以他目前水准,找投资还是有相当难度的。所以我才一再说脚踏实地,就是希望他先磨炼技巧,一边学习一边前行,等待水到渠成的那天。我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心直口快告诉他,伤了他自尊。”

她确实了解我,以我的处事态度和方式,恐怕还真是宁愿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让大平能够正视自己,一如我自己会做和希望别人对我的那样。然而我当然忘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直白——简单粗暴——的劝谏。但是大平……

“他没那么脆弱吧?”我说。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能听真话,无论真话多伤人?”她白我。

我抗议,“所以你就什么话难听说什么话来刺激我?”

“你需要我涂好蜜再喂给你?”

我想一想,摇头,“算了,你还是直接给我砒霜吧。剥去裹着的蜜太浪费时间。”

“所以咯。”

梦露坚持认为大平承受不起直言相告,尤其不能承受从我们嘴里说出来。

“那你不能安排大平从别人嘴里听到实情吗?就不用顾忌他在我们面前抬不起头了。”

“如果能呵护他的自尊,又能达成我们的目的,为什么非要他去听别人告诉他,他拍的东西是狗屎呢?”

“哇。”轮到我大大惊异了,梦露竟然还有这样温柔细腻的一面。我凑近,逼到她脸上,“你莫非对大平有意思?”

她立刻推开我,“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看上他?我不过是想,横竖这么些年朋友,总希望他好的。他一个男人,不比我们,我们最差还能嫁祸于人,随便找个人嫁了,他一没名气二没钱的,谁跟他?”

我默了一默,提醒道,“不至于,别说大平的娘还给他留着家底,就算没有,凭大平,找个年轻漂亮的小文秘还是可以的。”

梦露白我,“对,说不定还能找个有钱的老女人呢。他要肯卖,再肯收着点儿他的臭脾气,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有心,这下可又戳到我了,而且似乎再也拖不下去。我吸口气,“既然提到钱……”

一边说世德的状况,我一边想着等下是该捂住自己的耳朵还是捂住梦露的嘴——她听完必定会大声叫嚷。谁知梦露却很冷静,只是用镀金的小勺轻轻敲打着盘子边沿,还好只发出并不算扰民的响动,清脆且轻微。

“我洗耳恭听。”我说,示意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狂风骤雨。

“你不是习惯把一切先想到最坏?”

“嗯。”

“我突然有一个不好的联想,齐世德所谓的爱情会不会是一个骗局?是他惯用的伎俩。先是热烈追求,又是爱慕又是眷恋的,然后等你陷进来了,就开始变得冷淡,最后暴露窘困,用来操控你?”

“操控?操控什么?”

“嘉叶,你能不能不要太天真?”梦露摇头。

“我是真的不明白。”

“记得冯峰?”

“当然。你的上,上上……上个男友?”看到梦露点头我才敢确认。

之所以能记住这个人,是因为他和梦露在一起将近两年,是我所知梦露交往时间最长的男友。

“我比他大9岁。你认为他只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后来因为涉及到金钱,梦露和他破裂。但据我肉眼所见,冯峰待梦露是真心。我觉得凡是认为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找自己做女友是为了钱的女人都未免太阴谋论。当然,如果她又老又丑肥胖臃肿,看上去像男人的老妈或奶奶,那男人不图她的钱好像有点说不过去,除非她心灵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但像梦露这样,好吧,也包括我,外貌与心态都年轻姣好,又兼具成熟女性的优势,被大票年轻男性喜欢是很正常的事,哪里就人人都为了钱。

也许因为我并非有钱人,不过靠一双手辛勤劳动,养活自己过着中等品质的生活,不喜囤积,不善理财,左手来右手去,所以才从不担心有人惦记我的钱财,更没想过男人接近我是为了钱。而梦露苦心经营,有房有车……现在我才终于理解梦露为什么总在男人面前装没钱了,原来是怕男人动机不纯,贪图她的物质。

然而说到冯峰,我力求公允,“会不会是你把他想的太坏?也许他只是觉得和你亲近,才说起经济问题。当然如果你能援手最好。我不认为从一开始他就动机不纯。”

梦露却“切”一声,“所以我说你天真,把人想的太好。冯峰一开始当然也是喜欢我的,但是你以为这种喜欢里没有包括我的经济条件吗?我不过在一个小破公司里任职,但自己有房有车,而且他经常听到看到我在炒房。没钱拿什么炒房?开始的半年我们是真的很好,他的确是一个大暖男。”

我点头。一直印象很深的是有次宵夜,夜风很凉,梦露不过缩了缩,冯峰立刻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还握了握她的手,似乎在试探温度。当时我们七八个人一起,完全无视我们的观感。

“但是不过半年,他就开始在我面前有意无意提起钱的事情。”梦露说,嘴角的微笑充满嘲讽。“起初我还没有意识到,但他一次又一次换着花样地提,我就算是傻子也接收到了。一会儿说今天不能陪我,因为要回家和父母商量信用卡的事,隔几天又说没及时回我消息是因为在和人通话,在借钱……到后来,直接和我说急用,让我借万把块给他。我是看他真的很急,额头汗都冒出来,就给了他,但他当然从没还我。”

我不知还有这样一出。梦露向来对钱看得紧,能给冯峰,可知她曾经确是喜欢他。

“——后来的一年多时间我们基本在分分合合中度过。说白了都是钱闹的。我受不了他开口闭口谈钱,各种明示暗示我。”梦露轻拍我一下,“齐世德有没对你说过,如果不是现在的经济问题,他能怎样怎样?”不等回答,她继续说下去,“冯峰跟我说,如果没有现在的经济问题,如果解决了经济问题,他会是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更好的男朋友,会对我如何如何……”

我想起世德那天对我说的是,如果没有经济问题,他会放下一切去做一个托钵僧。虽然很反感听到他那样说,但此刻比起冯峰的说法,反倒值得庆幸了。如果他说会和我好好在一起,那么恐怕我也难免直观得出他在暗示些什么的结论来。

以前有时我会厌烦梦露的刀枪不入,她在爱情里自我保护的方式,无情,因而无懈可击,但现在才明白,她是痛过,被伤过。所以她对冯峰的情感就一点点冷却下来,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甚至可能一开始的好表现都不过是铺垫。只是为了钱,一切都是为了钱。我不知道,我无从判断。

但我反应过来:“你认为世德也是如此?”

“我不是说一定,但至少有这个可能。”

我不禁为世德开脱,“如果一个人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情谈恋爱。”

梦露不屑地撇嘴,“却有心情开悟?难道他不该想办法先解决生存问题?”

我心里认同,嘴上却说,“对他来说,生存还是开悟,这两者也许是一回事。他说过,不开悟宁可死,所以生存问题对他已不是当务之急。禅宗有个说法,形容修行的迫切应该如同头上着了火,这时哪里还会顾得身外之物?”

“但是,每个人还是终须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埋单的吧。你这些道理,让他和银行说去。”

我唯有沉默。

“说实话,他也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男人,没什么了不起和过人之处。他能凭仗的唯一优势,不过就是你喜欢他。别说之前为了一个绿茶婊老女人和你分手,何况现在他还没钱,连生活都成问题,你是疯了,才会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亏你还想着要帮他解决经济问题!他能给你什么?什么都给不了。不只给不了,还会是你的拖累。”

找不到话来反驳,我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不知你哪来那股子读书人的清高劲儿,好像谈钱是一件多龌龊的事。切,好像真有什么纯粹的感情一样。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没经过难道没听过?别说我咒你啊,我有预感这一次你会摔得更重。”

我没有立刻否认,极力、强烈地否认。我早已知道梦露只会反对绝不会赞成,但一方面是不愿撒谎才告诉她,另一方面,难道不是我需要她的意见——也许,其实是需要她的反对?她比我锐利,更了解人性,也许潜意识里我需要一个人比我想得更周全,制止我因为世德的债务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相比不理智,我更加不能接受的是愚蠢。假如一切如梦露说言,我被耍了还帮人数钱,这种羞辱是我无法承受的。

梦露有约要赶下一场,去见之前视频里的那个男人,告别前她十分郑重和我说,“千万、千万不要为男人花钱,尤其是还债,尤其、尤其你和齐世德目前这样子,何必已经赔了夫人又折上兵?”看我一眼,又说,“你要非听不进去,又一意孤行,那也只能随你,反正最后摔惨了,我总在。”

我忍不住笑,“你为什么不对大平也如此?随他折腾,等他摔老实?”

梦露瞠目结舌,竟是被我问愣住了。末了,她兰花指戳我额头,“你是少女、尤物,他算什么?一个大男人,谁耐烦做他后盾?”

我们笑闹着告别。

如果一切只是骗局,那么我当然也会无可留恋。但世德不是,我肯定。他只是脆弱易变罢了。一开始我那么在意与需要确认爱是一个决定,怕的正是不坚定。爱情不是彩票头奖,更像是一场创业,需要持续不断地用心经营。浪漫不仅仅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也是在一段感情中共患难、一起创造幸福的觉悟和努力。而这些,都需要坚定地认定。我希望的爱情与男人首先是坚定的,认准即不更改,一方面能够经受摩擦争执而无论如何不放手,始终面对、解决问题,另一方面因认定而忠贞。这是一种我极其需要与在意的安全感,然而……

梦露认为我需要一个意志坚强的男人。她说的时候伸出手狂热地握成拳头,“不只是肉体上强壮的男人,还要意志坚强,不能是一个敏感脆弱的男人。齐世德虽然身体足够强壮,但需要太多你的关心呵护、迁就纵容,而且脾性多变,你又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所以你压根是在找罪受。”

客观说,梦露是对的。

世德不是一个成熟稳定的人,他太没有准儿,太不稳定,太容易厌倦,没有长性,一忽这样一忽那样,变来变去。这一刻爱不释手的,下一刻就全盘否定,总是这样由坏到好、由好到坏地变来变去。甚至,他既不真实,也不勇敢。内心里,我觉得他软弱、怯懦,不愿面对自我,也不愿面对问题,一味逃避,然后把问题甩锅给未来。他的财务状况即是明证。此外,他一直在寻找精神寄托,从诗歌到健美到爱情,然后又逐一放弃。甚至我怀疑,他想要的开悟其实是不是另一种逃避和精神寄托?他的经济问题我虽现在才知道,对他来说却由来已久,他总说想要没有恐惧,那么他的恐惧应该有相当程度是来自经济问题,来自债务,来自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慌?他想开悟也主要是为了摆脱这个?

如乔达摩·悉达多般生来富贵然后苦修求解的人毕竟少数,多数还是苦于生活困顿和精神困顿之人。我不知道,如果没了经济问题,世德是不是能恐惧少些,对生活的信心多些。

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并确定,他当初的幻灭,我不过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根基从来不稳,摇摇欲坠,只是为了我所代表的爱情和希望而强自支撑着,一旦发现我并非理想,于是轰然倒塌。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有过安全感,现在一切崩塌,身陷困顿,更不可能觉得安全。我想那除了是一种恐惧,还是一种绝望,一种在现世、现实中感到无望的绝望,所以才会想去另一个世界寻求。

如果说不久前我还在思考是否要继续的问题,那么现在已无需思考。

我从不是大家期望的“聪明人”,缺乏那种现实与趋利避害的技能。我这半生,还从未在谁困难时离开过,即便已不爱,也绝不雪上加霜。

是不是到如今,碎片终于一块块显现、归拢,关于世德的所有拼图已经全部拼上,一切真实状况都已为我所知?连最狼狈的经济问题、最不堪的与那个女人的过往都已如实交代,应该不会再有更加令人惊异、无法接受的事实了吧……

似乎没有我无法接受的事实。事到临头,我的接受力连自己都大感惊讶。

真的吗,世德真的不会再有瞒着我的东西了吗。会不会到某日,又一件纸包不住火的事实,他无力掩盖,再度被迫挤牙膏般挤给我?

会是什么呢。

还有什么能令我震惊吗。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们之间不存在梦露所说那样骗局。但是,我们过去的契合有多少是真实的?真的有那些共同爱好吗。听那些音乐的时候,我们的感受真是一样的吗。读那些书的时候,看那些电影的时候也是如此吗……

印象很深刻是去年秋天一次看午夜场出来,走在铺满落叶的步行道上,我们谈论着对电影同样的感动,以及同样喜欢的那支主题曲。于是我上网搜索到主题曲用手机播放出来。很安静的深夜,马路上没几辆车,我捧着手机,世德从身后抱着我的腰,紧贴着我,岔开双腿,和我迈同样的脚走路,犹如连体婴。整个世界都睡了,唯独我们边走边听着那支歌,为歌词和电影唏嘘不已……

还有,那些同样的想法是真的相同吗。那些说出、说过的话,有多少是真的?我知道那所有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是真实的,可是是哪些,这真实又是什么?

一切都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头脑永远在计算,权衡利弊。最简单的办法即是放手,不去探究、追究,戛然而止,划上句点,远离世德,断情绝交,打包封装所有,然后沉入记忆的幽深海底,永远不再触碰。

然我的心却说,跟着我,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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