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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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定策看了一眼锦盒里的金色卷轴，掀袍跪下。
身后众人也紧随其后，跪在太子身后。
那宦官清了清嗓，接过身后侍卫递上来的小帕子，净了手后，缓缓打开圣旨。
他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梁定策，捏着嗓子道：“太子以德邦国，攘于外患，仁孝自然，信义成德。兢兢业业，无怠无荒。然家国之本，承于元良，人伦之瑞，先于安内。太师萧澜嫡次女，行五名棠，门承鼎盛，肃雍有德，柔顺表质，诞钟粹美，修明内湛，能鉴图史，故而特赐太子于武庆二十二年，与之结为同好，所司备礼，主者施行。”
宦官宣完圣旨，笑容满面地看向梁定策：“太子殿下，谢恩吧。”
梁定策跪在地上，面色怔愣，竟是没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宦官俯着身子，细着嗓音温声唤道：“太子殿下？”
梁定策眨了眨眼，举起双手接过圣旨，声音微颤：“谢圣人恩。”
宦官亲自扶梁定策起身，欢天喜地地道：“太子殿下，天大的喜事啊，谁人不知那萧家五娘生得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又是在太后身边亲自教养出来的，知书达理，能文会武，可是整个大昭顶了天儿的千金贵女啊，圣人和太后对太子殿下的重视可见一斑呢。”
身后的魏恭一脸惊骇，他看着梁定策手中的圣旨，只想当地创死自己。
太后身边娇宠长大的萧家嫡女，早在京中的时候他便有所耳闻。
学从傅藏林，武从符虎。
萧家对其百般培养，此时将这贵女下嫁给梁定策，他若是还摸不出来其中的意思，就白瞎了他在京城的人精里混了那么长时间。
萧家要扶持太子殿下啊。
竟然要扶持这个出身卑贱，生母天残的四皇子。
魏恭蓦然想起来，当今圣人不也是位置低微的宫人之子吗？
侥幸得了太后青眼，至此攀上了萧家这棵参天大树，一步步坐上了那个位置。
魏恭想到此，头上惊出了一层冷汗。
屋内的将士们早已恭贺起来，魏恭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忙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梁定策身边眉开眼笑地行礼：“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喜啊！”
他说得抑扬顿挫，燕风和虎雨见魏恭转眼变了脸色，一副阿谀奉承之样，鄙夷的转过了头。
魏恭仿佛未曾察觉，前一刻高高在上的模样荡然无存，他殷切地围着梁定策打转：“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咱们定要好生准备，不可轻待了萧家贵女。”
他见太子看过来，忙提高了嗓音：“那是京中的金枝玉叶，锦衣玉食的娇养，嫁至漠西这般严寒之地，定是遭受不住的。漠西虽说贫瘠，但是万不可懈怠，下官一定协力太子殿下好好筹办大礼，这样，下官现在就吩咐人，到平西采购木材去。”
梁定策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觉得自己的理解力骤然下降，竟是没能理解圣旨上的话。
他僵硬地对魏恭道：“多谢魏大人。”
然后又对燕风和虎雨说：“好生招待使者大人，不可怠慢，城外有事，孤先行一步。”
说罢，拿着圣旨走出了门。
他紧紧攥着圣旨，脚步慌乱地撞进了书房。
房间未曾点灯，他只能又折身出来将廊下的灯笼取下。
他借着那昏黄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展开圣旨，明明只有寥寥几行，梁定策却反反复复看了七八遍。
嫡次女。
萧棠。
梁定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是激动？是忐忑？还是惶恐？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娶到萧棠。
那是水中碰不得的月，天边摸不到的云，高山摘不掉的雪莲。
他出身寒微，是个低贱到尘土里的人，怎么可以娶萧棠，怎么能娶萧棠。
他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圣旨，手指不可控地发着抖。
*
新年又至。
夏阳城中彩灯蜿蜒，歌舞升平。
爆竹声响彻在城中大街小巷，街上人来人往，熟人见面纷纷见礼道喜，年味甚浓。
太师府里，廊下红灯依旧，年画崭新，只是今年却要比往年冷清许多。
仆妇小厮们穿梭在院落中，不敢大声喧笑。
萧家今年不顺，四娘出了丑事如今正在院里闭门思过，萧家五娘虽说年后开春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妃，却是要远赴漠西至等酷寒之地。
萧棠身着年服，同萧家郎君们进了安瑾轩，向主位上的萧澜和江氏叩头贺新年。
江氏如今面色消瘦了许多，她不好在新年这日流露伤心之态，便扯着笑给众人系了福彩锁。
大家坐在位置上，随意闲聊着家常，心照不宣地绕开了萧茉。
只是很明显，大家的兴致并不高涨。
众人的目光不时落在萧棠身上，一副担忧关心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们都以为萧棠即将远嫁漠西会情绪低落，萎靡不振，却未曾想萧棠如同往常一样，谈笑依旧。
她将银风抱到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银风的毛发，将它身上的红色宝相纹花袄铺平整。
她感受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笑着道：“都看着我作甚，我可是家中的小女娘，难不成还要小的给你们吉钱不成。”
说罢，还当真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板，让银风叼着给众人分下去。
萧荷捏着那铜板，压着心中的涩意道：“五娘好生小气。”
萧棠挑着眉看他，作势要伸手抢过来，哪知萧荷躲开，护着那铜板道：“哪有给人还拿走的道理？”
他说着，便把那小铜板塞到怀里，咕哝道：“五妹妹给的，自是要好生放起来的，谁知明年……”
后面的话，便咽进了腹中。
萧棠伸出的手一颤，她瞧着萧荷的动作，鼻头微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这些日子未曾哭过，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悲意，为了萧家，她甘愿。
但是，她心里终究还是不舍。
她还是太贪心，想要多享受几年这样的亲情。
她收回手，端起一旁的茶，借着茶水的雾气隐住了眼里的泪光。
萧蔺看到了妹妹眼角的泪光，刚欲开口，门口却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云珠出门斥道：“作何如此慌张，体统规矩丢到了哪里去！”
那丫鬟哆着身子道：“云珠姐姐恕罪，实在是有急事，四娘，四娘……割腕了！”
云珠眉头一跳，当即掀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