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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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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存休息了几日,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便想起要去买马。于是便跟着姑娘前去,他们一路经过几座村庄,才来到一个市镇之上。

“你怎么住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真是太远了。”这几十里路,让李继存累得够呛。

“这世上没人的地方最安全了。”姑娘笑着说。

“那不还是出现了一个我吗”李继存不服,故意撇撇嘴。

市镇之上尚算繁荣,来往旅人商贾熙熙攘攘,各种生意叫卖声此起彼伏。然而,往日卖马的店家都不见踪影,打听才得知,自从这贼军来过之后,马匹作为战备物资是不允许私自买卖的,罪可至杀头。

“我可能走不了了。”李继存望着姑娘的脸说道。

“那只能如此了,一切都是天意啊。”姑娘也笑起来。

就在二人游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之时,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气氛,这个人就是江睢白。他自朱奎大营逃出来,刚来到这里,在一处驿站落脚,准备休息一夜再出发。正当他在街上散步,顺便买点干粮之时,突然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他在帝都非常倾心的戏子赵辛然,战乱之中她怎么从关中跑到了这里?另一个则是李继存,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他还是印象深刻,这李继存看来还真是命大,当日的大火和追杀他都躲过了,如今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而他怎么和这辛然姑娘在一起?

带着种种疑问,他跟上了二人。

李继存倒是没有察觉出来,倒是姑娘发觉出问题。在一个街角,姑娘突然停下来。

“公子,我去附近人家如厕,”她说对李继存说,“你到咱俩来时路过的那个小亭等我吧。”

“我就在这等你吧。”李继存有点不解。

“不耽搁时间了,我们那里见吧,在这里你应该听我的。”姑娘并不同意。

“那好吧。”李继存只好同意。

姑娘等李继存走出许久之后,拐进了一个巷子里,江睢白一直跟着她,这是她故意的,她不想让江睢白知道李继存的行踪。

“辛然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江睢白赶上来,堵在姑娘前面,“这晋王世子怎么和你在一起?”

“原来是江公子啊,啊不对,是朱公子了,”姑娘一边后退一边说,“谁是晋王世子,是刚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吗?我还并不知道他居然出身如此高贵。“

“还是叫回江睢白吧,”江睢白不敢说自己已和朱奎闹翻,“我可听说靖源驿,梁国公截杀李家父子,如今他在你这,恐有杀身之祸啊。”

“这不劳江公子操心了,”姑娘回答到,“江公子少来找我麻烦就好。”

“怎么会?我对辛然姑娘多痴情,第一次见姑娘,就觉得与姑娘天然地亲近,难道姑娘没有类似的感觉吗?”说着,江睢白竟然伸出手拉住姑娘的衣服,然后身子也凑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后面一脚将江睢白踹倒,然后拉上姑娘转身就跑。

“不是如厕吗?怎么遇见一个流氓?”李继存走了一会之后,感觉把一个弱女子单独留下了还是不放心,便有返回,不想还真被他撞见了。

“出来就碰见了。”姑娘判定李继存并未看清楚此人是曾经的江睢白。

“收拾他轻了。”李继存有点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流氓。

“算了,算了,”姑娘赶忙拉上李继存,“我也没受伤,还是快走吧,人多眼杂的。”

此后,李继存四处打听,得知父亲早已回到河东,便放下心来。于是决意在这偏僻之地暂住下来,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因素让他有了这种想法,只是他太享受这种无忧无虑的闲暇时光了。这个姑娘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始终觉得她身上与当日景阳戏院一遇的那个戏子有着某种相似的地方,但他也没有去问更多。他俩最大的默契,就是,他们彼此均不过问彼此的来历,但其实他们彼此似乎心里又有数,至少,赵辛然是知道这个人就是李淄坐之子李继存。

“你能看出来我是北方人吧。”李继存喜欢偶尔试探试探她。

“你不仅是北方人,你还是胡人吧,安州那边的。”姑娘瞥了他一眼,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哈哈哈,”李继存知道,姑娘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来历,于是笑起来,“我和汉人有啥去区别吗?”

“汉家男子可比你规矩多了,”姑娘侧着脸,用眼角瞅了他一眼,满脸鄙夷,“不像你,连个胡子都不修整。”

张钧飞虽任职兵部,但此时这就是个虚职,玄武军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因而朝廷可调之兵实在有限,帝都之中仅有的几千羽林卫还是由江孜亲信仇灿把持。

他时常会想,也许自己本就不属于此,只是怯于选择。遥想祖辈当年之气魄,自西北望关州,那万里胡杨边,征人旌旗飘扬、日落旗不落,那是何等之豪迈。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怯懦于那苦涩的水和干燥的风,没有先辈之勇气。终归是景阳日好吧,这关内之地,终究是山水相映、碧波荡漾,以至愿在此偷生,即使不得志,也恋恋于此。

天下不安,老仆人不知所踪,家里没一个人,他也时常感到孤独。闲暇之时,他一个人来到街市上,回想去年此时与李继存的逍遥,如今却是人分两地,生死未卜。他不能确定李继存在靖源驿那场惨剧中是否逃脱,更不敢假想他已不幸离世。

他一个人在踯躅于帝都之内,路遇皇宫之外,又是感慨万千。这高耸的宣武门见证了一个个王朝旧梦,有多少赤胆忠诚就有多少狼子野心,刀光剑影间将一个个野心家陈尸街头,他们或为权臣,或为草莽,或为佞宦,或为名将,成王败寇,反反复复不曾停息。他们或成一代明君,欲创万载盛世,或头颅分家,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兴亡交替,也不过那门阀贵族无尽的争斗而已,只是可怜天下苍生,都是被野心家裹挟的牺牲品。

不久,江睢白辗转逃回到帝都,并迅速来到江孜府邸内。

“父亲,我这差一点就被朱魁这老贼给算计死了。”他见到江孜,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我早就知道了,你小瞧了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江孜扶起他这个干儿子。

“不过,我这一行还是有收获的,”江睢白坐下来,“一来,我摸清楚了朱魁的老底,虽然他手下武将不少,但他生性残暴,手下缺少可以掌控全局的谋士,我在其军中给他献了几条妙计,一度让他很器重我。二来,是我建议他邀李淄坐到河州,然后朱魁差点灭了李淄坐,虽然功亏一篑,略显遗憾,但此后两家必然水火不容,于我还是有利。”

原来,这江睢白是受江孜安排投奔朱魁的。

“你以后还是叫回杜荣尚吧,这是你本名。你不同于我的其他义子,你是我一手养大,我无后人,一直视你为己出,”江孜对他说,“多少年来未曾给你讲起你的身世,终归是有难言之隐,以后时机成熟我再告知于你。”

“对了,还有一事很蹊跷,”江睢白继续说,“我在万江附近碰见了之前我钟情的那个戏子辛然,他居然和晋王世子李继存在一块。”

“你还有脸说,我让你监视赵家班,你天天跑去听人唱曲子,最后什么收获没有,还看中了一个戏子,有没有点出息,”原来这江睢白去戏院全是江孜安排的,他接着说,“倒是这李继存,还真是福大命大,去年于马球场一见,气宇不凡,有胆有识,此人将来必成我心腹大患,没让他死在朱魁手中还真是遗憾。”

“一个戏院,我也没发现啥啊,”江睢白有点委屈,“除了唱戏唱曲的,就是端茶倒水的。”

“刚夸你聪明,怎么这时候脑子就不灵光?”江孜点拨他,“帝都大乱,一个戏班不随众人西去,反倒反其道而行,穿过两军交战区域还能平安到达万江,这不奇怪吗?而后当家戏子又出现在九死一生的晋王世子身边,这难道也是巧合?”

江睢白仿佛若有所悟,连连点头。

“那让我去监视赵家班应该也是父亲发现了啥吧?这赵家班究竟是何人?”江睢白还是不解。

“这赵家班曾是来给嘉中皇帝祝寿的戏班,后来赶上了兵乱就留了下来,已有数十年了。这家的戏班主一直姓赵,但上一代戏班主唯一的女儿于十几年前突然失踪,并无其他子嗣继承家业,后来出现一对年轻夫妇投奔,恰好这男子也姓赵,便留了下来并继承了戏班,就是今天的赵家班主。”江孜对江睢白说。

“这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吗?也许也是机缘巧合吧。”江睢白还想深入了解下去。

“平常只有仆人负责主持戏院大小事务,赵家班主这些年来只出现过几次,这家女子也很神秘,很少有人见过其面目,”江孜继续说,“而且相传二人来到戏班时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时间上看,赵辛然很可能就是这个小女孩。而军闻司在汴郡的耳目曾经向我报告,赵辛然未登台唱曲前一直居住在汴郡,而且受到非常好的私塾教育。这样的女子居然又回到帝都做伶人,可不奇怪?”

“你是说,赵家班或与朱奎有关系,他们很可能是朱奎潜伏在景阳的眼线?”江睢白这才恍然大悟,而且越细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先不谈这个了。我决意派你去晏州,负责军闻司晏州事务,一来最近晏州和北辽眉来眼去,需要有人去盯一下,二来,你的身世之谜就在那里,也许你能自己查到,毕竟你的身世我所知也不全面。”江孜最后说道。

那一天,江睢白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本姓杜,名荣尚,祖上乃晏州人。也就是从那天起,江睢白从此消失江湖,杜荣尚回归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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