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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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先从我身上起来，重死了！”
“嘉嘉，我明明很瘦好嘛，最近晚饭都少吃两碗了！居然还说我胖！”
桑宴冲着身上的两人喝道：“你俩都一样！”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两人才发现给他们三人叠罗汉，桑宴落在最底下充当了缓冲的肉垫，于是忙不迭爬起身，又手忙脚乱地扶起他。
因为两人主修剑道，皆不会治愈型法术，所以姜璎渡了点灵力过来：“小师兄，别客气，尽管用我的灵气，我的就是你的，不够还可以用嘉嘉的！”
桑宴没再计较什么，抬眼环视，三人重回了刚才所在的茶馆，从窗户往外看去，角落里依旧躲着某个正在窥伺的熟悉身影。
“小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眨眼我们又回来了？”姜璎趴在窗沿边上，探出半个脑袋，杏眼瞪圆，语气惊诧，“她……她刚才不是……？”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不知不觉落入了妖怪的陷阱。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幻境？
想到这儿，桑宴脚步踉跄，堪堪扶住桌边站稳身子。
他们刚才计划跟着小灯回家查看情况，却半途而逃，结果眨眼便回到客栈，大概是没按照此阵的主人安排的剧情行事，强制重启了。
与他以前玩单机游戏存档一样。
闯关过程中gameover了立刻读档重开。
桑宴将事情解释给两人听。
姜璎似懂非懂：“原来如此！小师兄，那我们按照刚才的计划再来一遍？”
三人装作不知道，重新逮住小灯。
这次桑宴没有套近乎，直接引入话题，让小灯带他们回家。
一路上，穆嘉观察沿途的景致，建立了一道仙宗弟子独有的传音阵，颤声道：“师姐，桑师兄，你们看那些路人，都没有脸。”
不止是行人没有面容，沿街路过的商铺，都变成了一个个纸盒子，对街的一面上画着粗糙的图案以充当门面，出了柳叶镇，时间飞速流逝，夜色爬满穹宇，唯有一捧月光从云间倾斜。
这个月亮很奇怪，不像人间那般有着阴晴圆缺，而是两轮月盘重合，发光的边缘泛着幽莹的蓝光。
姜璎和穆嘉两人一左一右抱住桑宴的胳膊，脸埋起来，完全不看路，由桑宴领着他们走。
直到桑宴提示他们出了镇，才松开手，然而下一瞬两人又“啪”一声，很快的，又抱了回去，如出一辙惨叫着：
“啊啊啊小师兄，好可怕，吃人的林子！”
“啊啊啊桑师兄附近好黑，我好害怕！”
桑宴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脸色又惨白起来。
别喊我，我也害怕啊！
你们怕，抱自己啊，都抱我，那我抱谁啊？！
桑宴强作镇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领路的小灯，得到归家的答复后，她便不再有其他的举动。
穿进一片小树林，四周静谧无比，只听得见脚步声，桑宴按着记忆里学宫教授的法术，念了道口诀，三人正前方蹿起一团粹净的纯炎之火，照亮昏暗无光的道路。
他怕黑。
是年幼时留下的恐惧症，独居多年，他养成了个习惯，每晚睡前，房间的床头边上都要留一盏小灯，以保证某晚惊醒后，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漆黑的深夜。
如果不是三人同行，他又是年纪最大那个，他绝对会死皮赖脸找个靠谱的人跟着。
奈何事发突然，又迫于无奈。
桑宴只能当起表率，装作只害怕亿点点的样子。
“仙人哥哥，仙人姐姐！我家在哪！”
小灯背过身，朝站得遥远的三人兴奋招手。
举目望去。
密林尽头是一块宽阔的空地，四面环绕树木，一间带小院的破旧木屋伫立空地中央，除了建房位置偏僻古怪了点，就是很普通很寻常人家的院落。
问题就在于，没有哪户居民会把家建在荒郊野岭。
何况此处只有两个小孩居住。
小灯不解地看着没有动作的三人：“哥哥姐姐，你们快点进来啊，小盏他在里面！”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跟着进去，因为不知道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嘉……”
穆嘉严词拒绝：“师姐，这次就算是你把我揍死，我也不会进去的，横竖都是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拳头底下。”
姜璎收回威胁的眼光，弹了弹腰间的剑鞘：“汝歌，看你的了，上！去看看里面是什么妖魔鬼怪！”
铮鸣声空灵，那柄寒光如注的仙剑被随手一掷，半寸剑身栽入泥土中，承载着三人期盼的目光，却极其通人性般，剑身柔韧得折了个弯，“唰”地破土而出，直挺挺撞向姜璎。
临近面前的时候，姜璎一把拽住汝歌，又奋力向前一丢：“听话听话！我害怕，你去！师尊说剑都是要保护主人的，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穆嘉反驳：“师姐，师尊不是还说剑是剑修的另一半，不能随意丢弃！”
“嘉嘉你说得对！”姜璎颇为认同地点头，又听见一道浩荡剑音，另一柄仙剑甩出，“嘉嘉你快去和本命剑同生共死，如果没死，顺便带汝歌回来！”
“师姐！！！”
听着两人的对话，桑宴猛然挣脱双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冷声道：“你俩待在这，我过去看看！”
待做好心理准备后，捆仙锁应念而动，从储物袋内自动飞出，绕上桑宴的手腕，自从昨夜与它建立神识链接后，灵器便能够感召主人的想法，为之驱使。
冰凉凉的触感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然而没等走近，桑宴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因着夜幕深沉，月色隐蔽，四处视野昏暗，那间半掩的房门里面黑漆漆的。
本以为是夜色的缘故。
小灯靠着门扉，下一刻，她头顶蹿出一团酷似果冻般透明的液体，黑手很满意地抚摸着女孩的脑袋，黑色触手滑腻腻向下扭动，附于小灯耳边说了些什么。
奇怪的是，面对如此怪异的东西，小灯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惧怕的神情，反而无光无彩的眼瞳稍微有了生气，喃喃道：
“好，好，妖怪老爷，你吩咐我的事情已经办到了，到镇子上，想办法把那个发光的仙人哥哥带过来……”
“妖怪老爷帮助我救活小盏，小盏生病了，额头好烫好烫，小灯没有钱，大夫不肯救他，只有妖怪老爷能够救弟弟……只有妖怪老爷能够救弟弟……”
那些无意识的话语说出来，桑宴闻言，瞳孔一寸寸收缩，原来事情起因是这样！
这只昨夜跟随幻妖一同出现的妖怪，怕不是幻妖的随从，诱骗了一个凡人小姑娘将他们引入幻境之中！
那它的目的是什么？！
来不及细想，桑宴当机立断道：“汝歌，动手！”
正和姜璎暗自较劲的汝歌听令，转势飞出，削铁如泥般劈开那只抚摸小灯的黑色触手，妖怪发出一声嘶吼，语调悲喜并存，它没有五官，也没有脸，汝歌割破它身体的一角，伤口齐平，不见半点属于生物该有的血液皮肉。
“你……你是什么妖怪？”
妖怪不会说话，回答不了桑宴的问题，反倒是身后瑟缩的穆嘉一眼认出了这只妖怪的种类：“桑师兄，它……它是传说中的梦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