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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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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爱情生发得过于迅速,也许是因为对爱的向往催生了爱人的生成,需要促成了结果。

若依我意,会慢慢来往了解,关系走向交由时间决定。但世德不给我机会,开始施压,迫我见他,吃饭,散步,以及健身。我在抽屉中蒙尘的健身卡因他而重见天日,竟然一周也能打三天鱼。他果然专业且资深,以往我付费请过的私教与他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我也渐从健身中找到乐趣,尤其更正许多认知。他教我“念动一致”,锻炼某个部位时大脑也同时想着,由此可建立脑中神经元联结,募集相应肌肉,得到更好训练效果。我感到一个简单的“注意力集中”被他用这样科学又形象的方式阐释出来,十分新颖。我拍照时,何尝不也是这样念动一致呢。恐怕这世上所有的事情,若想取得成果都需专注,而想要专注,皆需念动一致。

他会强烈的自我推销,自称可以做我的健康管理顾问、营养师、医生、厨师、保镖、书友等等,当然还有男友、伴侣,总之能够满足我一切所需。

虽有压力,我却不十分反感抵触。男性基本都是这样急切,只不过有些人不表露出来或不会表露得这样明显。从一开始的接触,世德即给我留下简单直接的印象,凡事直接表达,并不拐弯抹角,说他直男或情商低也不是不可以。他身上的狩猎基因十分显着,并且大约是没耐性铺设陷阱、直接朝猎物扑过去那种。

相比委婉,我更欣赏直接。“我可以不接受你的提议,但誓死扞卫你勇敢表达的权利。”

我也明确地拒绝或接受,直白表达意愿与想法,和他相处倒也轻松。我们的话题颇多涉猎,竟然许多处观念一致看法相通。这样下来,有一日我拍摄整天,从早到晚没有挨过椅子,偏晚餐还要排队,而等位长凳无所凭依,我累极,便斜靠在世德肩上。他肩宽胸阔,靠在上面十分安稳,那一刻便想,一直靠着倒也不错。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并不介意与他近距离的接触。身体总是很诚实,若反感,是不可能一次次答应见面的。

再约会下去,有一晚去看《速度与激情》最新上映一部,他将影院选在他公寓附近时,我心知那一刻到了。电影结束将很晚,势必他会留我。

果然散场后他邀我去看他的“图书馆”。

没有过多忸怩,随他去了,见到一整面墙的书柜与书籍。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自然发生,只是出乎意料的温柔狂野。

次日醒来才有功夫打量世德房间。

一套小公寓,最奢侈的就是那整面墙的书。几只一模一样的开放式白色大书柜,高度快要顶到天花板,一字排开,几乎占满整间公寓一侧墙壁,目测书籍有上千册。其中一个柜顶放着三只奖杯,均是身材健硕的男性形象。距离远,看不清奖杯上镌刻的字迹,但有一只金色,想来是冠军。后来世德说,是前些年参加健美健身比赛和模特大赛赢回来的。

此外公寓内的陈设——我想要从陈设中窥探他的审美观,却发现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审美观——家具很少,并且式样简单,只是满足最基本的功能用途。他果然是那一类男人,永远直奔目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的即时贴。临近写字台的半面墙壁几乎贴满,每张小纸片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文字。我小心翼翼下床,蹑手蹑脚去看,是一些手写的关于意识、认识自我的语句,像是摘抄。字迹潦草,歪歪扭扭,并不好看,倒正像是一个肌肉大只的人所写。这一发现令我不禁莞尔。

世德还睡着。在早晨的光线里,他的身体是那么美,完全不同于镜头中的另一种美。同样的厚实胸肌,线条清晰的腹肌,健壮的四肢,符合古希腊黄金时代的艺术审美……但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然改变,观看的方式与感受也不再相同。

突然之间,我就理解了米开朗基罗对托马索·德·卡瓦列里的那种一见倾心。他被他美丽的身体和面孔深深迷住,为他写了许多十四行诗,并开始在面孔与灵魂之间搭建联系。吉勒?内雷曾说:对身体之美与灵魂之美的双重热爱必然会产生痛苦与灵感,它们是推动米开朗基罗所有创作的两大动力。

或许,米开朗基罗所展现的人类之美即是他眼中或想象中天国之美的映照。

望着世德,我想象他有怎样一颗灵魂。

此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想象、无法想象的。尽管我们的关系已然改变,但我的头脑依然是清醒理性的。我还没有爱上他,至少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怎么可能因为共度一个良宵便爱上?要我爱上,还需要别的东西,尤其是别的东西——那些精神疆域内的东西,还需要有能够令我欣赏敬重、值得爱慕的品质,诸如勇敢、忠诚、自律、诚实、正直等等。

我还没有爱上他,所以此刻,能够如同局外人般,冷静甚至冷酷地想象着世德的灵魂与命运。

有一天,他会不会像他的诸多同行们那样,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身上最不可靠的东西——青春的皮肤、健美的体魄、俊俏的容颜、光洁的牙齿、充沛的活力,在酒精、毒品、欲望中沉沦,为了金钱和出名而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时仅仅只是为了生存?五至十年后,他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可怜之人,一败涂地,或一个成功之人,混得不错?

我不知道,我对他还并不十分了解。也许两者都有可能。

最不可能的,仿佛是中间那条道路,介于失败与成功之间,平庸而湮没无闻。凭着直觉与这段时间的往来,我感到世德是一个极端的人,更像是不成功便成仁那种,不大可能会有中间道路。

但是,在这一切之前,此刻,他显得尤其美好。

谁知道未来呢,现在才是唯一能够把握和拥有的。而我们又能够行走多远,谁能未卜先知?

世德翻了一个身,然后缓缓张开眼,微笑说,“看够了吗,是否还满意?”

我忘了他是一个多敏锐的人,想必早已醒来,只是静静由我打量、琢磨。

并未感觉尴尬,只觉看他是再自然不过之事,于是也笑,“你希望我这么快就看够吗?至于满意,你指哪方面?”

他一跃而起,把我重新压伏身下。

我一直是在陌生人前不怎么能放开的人,只在非常熟悉的人前才会不加掩饰,需要我对对方有发自内心的接纳。加之职业因素,看惯了俊男美女,不大能接受不美的事物,难免也分分钟在意自己形象,尤其与人不熟识时更加爱惜羽毛,甚至有时宁可吃亏也不愿坏了风度。以致以往有交往三个多月的男友未曾见过我完全素颜模样——无它,不过是我的眉毛天生浅淡,习惯了描摹,而并未感觉两人已可熟不拘礼,故此尽管同床共寝也每每带了眉笔去浴室,洗漱完毕重新描上,——更不消说在亲密时刻完全坦陈没有任何遮掩了。

许是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世德——似乎心底里认为他不可能是展现出的那样,一旦“得到”我之后就会开始懈怠,懒得伪装,于是我们也将很快迎来分手,因此对他并没有太多在意,反倒在一起很放松,丝毫不加掩饰,完全本我模样。底层逻辑是“爱谁谁,我便是这般,不喜滚远”的无所谓和因无所谓而生成的嚣张。还有即是因梦露的私语笑闹,拿世德的身材体魄开玩笑,暗示些床笫间的况味,激起我好奇之余的好胜之心,生怕败下阵来,暗暗有些摩拳擦掌,于是放开来过招。

生平第一遭,我在一个初识的男人面前完全放松,尤其连那样隐秘的男女之事也毫无伪装。而以往,我总是伪装的,不仅仅是在一起的第一夜,甚至在一起之后很久,如有必要,也都是伪装的……

我这样热爱真实,却唯独这一件事,无法做到完全诚实。

本质上我不是一个羞怯的人。羞怯通常是因为缺乏自信,而我连缺点也大大方方承认,并且我对自己的身体十分自信。然而遇见世德之前,在性爱中我却没有放开过自己。会很羡慕梦露,从不掩饰自己的任何需求。她从不考虑男性的观感与感受,绝不委屈、迁就,一心只寻求自己的满足。

在“风情万种”与“淫荡”之间有一条微妙的界线,敏感与直觉使得我知道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太“放得开”。虽然未必有处女情结,但总希望她只有过屈指可数的几个男人,而且最好他是最后一个,并且是最“厉害”的一个。

梦露也曾“教导”我,当男人询问交往过几个男朋友时,回答的数字一定不能超过5,最好是3,而且他正是这第三或最多第四个。

当时大平也在场,我立刻抓他来问,“你们男人真会相信这种鬼话?”

“会啊,为什么不会,反正我就没有交往过那种有很多前男的女朋友。如果我知道她交往过许多男人,通常就会有点望而却步。”大平的回答震碎了我的三观。

原来,无论时代如何进步,文化如何发展,两性如何平等,男人依然惯于把女性分为“适合做妻子”与“适合做情人”两类。在许多人的狭隘认知里,女朋友就该相对传统保守,最好对那件事所知不多,并容易满足。一旦女人精通此道,难免令他生畏,觉得不知曾与多少男人有染,绝对是不能娶来做妻子的。但若是情人,当然越热辣越风情越好。这其中包含着不平等:那些男性一方面以自己“占有”过的女性数量为荣为傲,另一方面却希望女性缺乏经验甚至全无经验,交往过的男人越少越好,最好由他亲自调教。

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是自信的。他必然自卑,有着隐隐的自知,知道自己沉闷乏味无趣,所以惧怕自己的女朋友曾经遇到过有趣的人,习得过一些技巧。或者他惧怕应对和没有能力应对一个充满力量和自信的女人,担心自己喂不饱她,所以才希望交往一个胃口小小、欲望少少、最好没有要求给什么就接受什么、不挑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

我是那种在一起前高要求,在一起后低要求、少要求,甚至尽量不要求的人,认为此乃和谐相处之要义。与其找一个男人来改造,不如在一起前千挑万选,找合格率比较高的。横竖两人都要磨合,何不挑挫折少的。然而不知是别人隐藏太深伪装太好,还是我蠢,几乎没有挑到过什么真正符合高要求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而看清这一点往往需要时间。

骨子里,也许我是有点讨好型人格的,要么就该归结为九型人格我身为三号的“变色龙”特质,所以以往恋爱的亲密之时,因为种种顾虑与顾忌,从未完全袒露过自己。甚至有一度曾为了可能的长治久安而一直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压抑自己。

也并不十分看重床笫之事,加之从来无法真正投入,便也未体会过真正放开的感觉。

反而因对世德没太当回事,甚至抱了只是一夜的心——也许彼此都觉得不过尔尔、乏善可陈,首先从他一方便失去动力,那么便不会有以后——于是反而包袱全无,从一开始就放开。没有隐藏、掩饰,无需表现娇羞,无需伪装满足,于是反而能够一点点投入进来……

然后竟格外喜欢放开来的自己,那个可以在晨光暮色中沐浴音乐随意款摆,懒得画眉的自己,和着音乐节拍激烈做爱,在世德面前为所欲为的自己。才真正体会到那句歌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包括世德问我年龄时,我也大大方方报上数字,他如果有讶异,那么也很好地掩饰住了。

但他仍是说,“你如果不说,我真是想不到。我还以为你比我小,三十三四。为什么你没想要对我隐瞒实际年龄?”

“为什么要隐瞒?”

“一般男人会介意吧。所以你们女人通常不愿意说自己的真实年龄。”

“男人会介意?不清楚,我没遇到过。”

我没有告诉他,还有相差17岁的年轻男人追求我,几乎险些交往,终因话不投机令我止步。我也当然没考虑过他是否介意。

“我不在意年龄,”他立刻声明,“我只关注两个人的默契和在一起的适合度,以及开不开心。”

我眼珠一转,“你交往过的女朋友,最大的大你几岁?”

“十岁吧。”

“十岁?”反而我感到惊异。那么我并非他交往过年龄相差最大的女友了,难怪他接受度良好。

“年龄其实代表不了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勇敢,直接就说出来。”

勇敢?我觉得分明是自信。

“你觉得什么是青春?”我问。

“我觉得只要有活力就是青春。你觉得呢?”

“我想青春不只是年轻的容颜,只要还会动心、还能够爱,那么便青春不朽了,无关乎年龄。”

“我喜欢你这样态度。”

“你知道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吧?”

他点头,“但没看过。”

“不打紧。《倾城之恋》里的女主角白流苏,在张爱玲原来的想象中绝不止三十岁,但她怕不能被读者和大众接受,所以把白流苏改成了二十八岁。我想说的是,现在早已不是那个时代了,所以我既不必假装自己是一个年轻姑娘,也不必不好意思把爱情大鸣大放挂在嘴上。反正我是打算活到老爱到老的,谈一辈子恋爱。”

“那我们就谈一辈子,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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